来源:《阳光》2015年第10期
栏目:中篇小说
又到了中秋节,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冒出了头,皎洁的月光均匀地照着临安市的大街小巷,和星星点点挂着的红灯笼交相辉映。虽然夜幕降临,这个海滨城市却丝毫不显寂寥,除了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气氛,还有各个施工队的机器轰鸣声,回荡出几分喧嚣。
我和杜局长代表临安市公安局,今天到省里刚刚参加完一个刑侦工作会议,正坐车赶回市里。
杜局长心情很好,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我知道杜局长为什么心情这么好,笑着说:“杜局长,咱们临安市近几个月都没有什么棘手的案子,真可谓是国泰民安啊!”
杜局长笑着摆摆手,正要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喂,是我……什么?好,我一个钟头之内赶到。”
杜局长放下手机,对司机小杨说:“快一点儿,到临安后直奔市人民医院。”
“杜局长,发生什么事啦?”我急忙问。
杜局长沉吟了一下,说:“是市委许书记的电话,叫我尽快赶到市人民医院,听那语气,八成又有什么大案子了!你也一起去吧。”说完,又转过头来叹息道:“小吴局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你看,才安稳几天,这不又来了!”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近几年来临安市经济发展势头强劲,拆迁、修路、采矿、建厂搞得热火朝天,城区不断扩展,原来被称为“工业短腿”的临安也伸长了这一条腿,其成果是有目共睹的。临安市因此成为省里的表扬对象,也是其他市学习的楷模。
但凡事有利有弊,经济发展了,可随之而来的是人们喧嚣涌动的欲望化心态、势利化眼光,崇权拜金几乎成了很多人的终极信仰。生活水平提高了,人和人之间的纠纷反而更多了,城市建设了,群众和政府之间的矛盾反而激化了。治安案件、刑事案件不断增多,很多案件悬而不破,公安工作压力越来越大。
五十分钟后,我和杜局长赶到了市人民医院。在院长室门外,杜局长摆摆手,示意我停步,自己敲门进了屋。随后门被关上。我更加诧异了,是什么案子需要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给公安局长,而且连我这个副局长都不能直接参与?看来案情重大。我小心翼翼地退到走廊尽头,以免给人造成隔门听声的瓜田李下之嫌。
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杜局长出来,下意识地摸出烟,刚要点燃,这时一个护士走过来,瞟了我一眼,我赶紧把烟放进了衣袋里,强忍住烟瘾,焦躁地等待着。
过了十多分钟,院长室的门开了,市委书记许生荣走了出来,杜局长跟在后面,都是一脸严肃,特别是杜局长的表情,让我想到了“临危受命”这个词。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俩人又握了握手,告辞了几句,许书记便坐上车走了。杜局长却折回来,对我说:“小吴局长,咱俩还不能走,有个现场勘察,马上要去。”
我早已料到,拿出手机,正要跟刑侦大队通电话,却被杜局长制止住:“不要叫人,这案子就咱们两个人办。车上有‘家伙儿’,小杨我已经叫他自己打的走了。注意,到现场若有别人,你只叫我老杜就行,省得惹麻烦。”
“能不能告诉我是个什么案子?”我更加好奇了。毕竟需要公安局局长和副局长俩人亲自出马的案子,怎么说也不简单。
“路上说吧。”
在车上,杜局长简略地向我介绍了案子的情况。原来两个小时之前,朝阳县县委书记兼市环保局局长谢永立在新安街上遭到凶手袭击,被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送往市人民医院,据说头部重伤,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
朝阳县是临安市最大的县,也是发展最快的县,临安市的经济很大程度上是朝阳县带动起来的。近期朝阳县还要兴建一个大型化工厂,这可是该县的龙头企业,也可以说是临安市的龙头企业,谢永立正是主抓这件工作的。所以,尽管此人级别不是很高,身份却极其重要,他被袭的事情如果传出去,极可能引发该县的不稳定因素,一旦影响到化工厂的建设,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许生荣书记当机立断,对外只称谢永立同志接到临时委派,外出考察,暂不通知家属,护理工作由医院负责。医院要在保密的前提下全力救治,待谢永立同志伤势稳定后,尽快转移休养。
许书记又给市公安局下达了指示:由局长亲自挂帅,务必尽快侦破此案,缉拿凶手,但侦破过程不可大张旗鼓,影响面越小越好,知情者也越少越好,一切要从稳定朝阳县的大局出发。
我佩服地说:“许书记真是英明果断,当然了,局长您临危受命,也是魄力非凡啊!”杜局长哈哈笑了两声,随即板起脸说:“少拍马屁,先打起精神把案子破了再说吧!”
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案发现场——新安街。
新安街是一条相对僻静的街,昏黄的街灯隐在街道两边的树枝叶里,虽已中秋,但枝叶仍很繁密,将路灯的光亮在水泥路面上筛出一片斑驳。这里距离谢永立的住址——市环保局新宿舍楼很近,想必谢永立吃过晚饭后独自来这里散步,却不想遭到了凶手袭击。
我和杜局长到达新安街时还不到晚上十一点,路上就已经一个行人都没有了。看样子,这条街,就是白天,行人和车辆也不是很多,确实是凶手下手的好地方。
出事地段的路面上有斑斑血迹,呈喷射状,量倒不是很多。不远地方扔着一瓶已经开了盖、只喝了几口的矿泉水,还有一粒药丸。
我拍了几张照片,将矿泉水和药丸都装到袋子里,准备带回去化验。自从当上公安局副局长,已经许久没办过案了,手法都生疏了。杜局长比我不办案的时间还久,近几年都有点儿发福了,看来这次少不得我出力啦。
杜局长腆着微微隆起的啤酒肚,正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下来,招手让我过去。
只见他脚边的地面上,有几点滴落状的血迹。
我不解地看着杜局长,杜局长说:“自古以来行凶伤人的案件,凶器都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你知道这起案件的凶器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案件汇报只说是钝器击伤头部,却没有说是什么作案工具。
杜局长笑了笑,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边找找看。”
我不知杜局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往前找了找。果然,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路边有一堆垃圾,里面埋着一根四边棱形的木棍,拿起来一看,有新鲜的斑斑血迹。木棍长约五十厘米。看来这就是伤人凶器了。
“杜局长,你怎么知道凶器在这里呢?
杜局长指指自己的头说:“侦查案发现场不仅要观察仔细,更要用脑子。你看这里的血迹是滴落状的,又距离受害人倒地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所以只能是凶器上落下的,凶手行凶之后,不方便带着作案工具逃逸,很大可能是把作案工具留在现场不远的某个地方,顺着血迹就找到了。”
我正对杜局长佩服得五体投地,杜局长却转身走了。
“杜局长,还去哪儿啊?”
“我们回家。”
“咦!不去看永立吗?”
“都这么晚了,先回家,明天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