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对面是星辉房地产公司的郑老板。
郑老板微笑着递给高明一个大大的牛皮信封，高明接过信封并没有说话，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放了进去，办公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开抽屉关抽屉的动静显得十分刺耳，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因为这个信封的传递，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和尴尬。
饮水机咕嘟咕嘟地响了几下，打破了屋里的沉静。高明顺势站起来走向饮水机，打算给郑老板倒杯茶。
郑老板也站了起来，一把拦住了他，说是刚在曹局那喝了一肚子水，不能再喝啦，郑老板打着哈哈，说高处长咱俩还客气啥，坐下坐下，咱们抽根烟，我这就走，我还得去工地呢。
郑老板的笑声虽说有那么点高亢和做作，但却透着真心实意，掩饰着刚才传递信封时出现的尴尬和不安。接下来，郑老板递给高明一根烟，啪地一声给他点上火，回过手来给自己也点上了烟，随着烟雾的徐徐飘起，两人都一起放松下来，微笑着东拉西扯起来。
扯了十几分钟，郑老板站了起来，好像挺不经意地说，高处，这回的文件号好记，168，呵呵，挺吉利的吧，拜托了啊。
高明坐着没动，瞄了一眼抽屉，回了句，我知道了。
郑老板又说，晚上粤海春巴黎厅，王市长七点到，曹局说是下了班跟你一起走。小梅六点半会在包房里等着，咱们晚上见吧。
高明点点头，还是没多说话，只是站了起来，郑老板习以为常地自己给自己送行，一边拉开办公室的门朝外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你忙吧，忙吧，我走啦。
郑老板是S市的房地产开发商，也是王市长的老乡。还是曹局长的远房亲戚。另外，曹局长是王市长小姨子的小叔子这层关系，在S市局级干部里，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高明是一位处长。
处长这个职务，虽然不像市长局长那么显赫，却是十分地重要，一个个处长们，相当于政府这栋大厦的承重墙，承载着这栋楼的主要分量。处长们不但要负责政府事务的日常运作，还要承上启下。既要领略高层领导的意图，还要管理底层科员的日常工作。一个重要部门的处长，有时候比副市长，副局长，副秘书长这些职位高许多的人，任务更重责任更大，连市长本人都经常挂在嘴上说，要积极支持处长们的工作，他们可是咱们政府的栋梁啊。
处长不单于公重要，于私也很重要。对于个人仕途来说，处长是一个标志性的级别，只有站上了处长这个台阶，才算是初步打开了仕途的上升通道。就好比开车踩上了油门，起码是有了提速的可能性了。
高明担任处长的这个处，虽说是在众目睽睽的国土局，但不像批地批证的那几个处那么打眼，好像天天都跟金山银山打交道一样。高明这个处叫测量处，听起来比较偏重于技术，所有土地和房产的测量数据，都由测量处核实批准。
虽说测量是个看着很科学的活儿，听起来离钱很远的样子，但测量的结果仍然高度指向这个钱字。比如一套房子的测量误差有那么个一两平米，一个楼盘算下来就是上千平米，加上阳台走道分摊面积，合计起来就是上千万的利润。
高明在这么个看着十分技术的处里，当了三年处长了。
这些日子以来，局里都在传说高明要当局办公室主任了。别小看了这个办公室主任，任何局办的办公室主任都要比职能处的处长高半头，从办公室主任升为副局长，只是搬个办公室那么简单了。
看着郑老板自己跟自己热闹着出了门，高明在听到门关上的咔嚓声之后，拿起了电话。
高明的电话不是打给别人，正是打给在家擦灰的高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