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妈妈面对着书柜变身而成的门洞,愣了会儿神,随即举着抹布走了进去。
这是个很小的夹层,其实就是用书柜在房间里隔出了一个细长条。顶头靠墙放着一个大衣柜,这头放着一把旧扶手椅,椅子的前面有个小板凳,板凳旁边是个废纸篓。
小板凳上有两样东西,一个烟灰缸和一沓子钱,钱很新,但两边不太一样的厚薄,左边崭新硬挺,右半边却是明显地涨开一点,还带着点发黑的印记。高妈妈看的时候,还不由得拿手里的抹布擦了擦。
她心里有点不明白,家里那么大,哪儿不能坐会儿啊,干吗非憋在这么个小地方?
对于茶几上的这沓子钱,她倒是没当回事,也就是万把块钱嘛,算什么呢,在城里呆了十多年了,她早就不是当初刚进城的山里老太太了,钱肯定是儿子放那儿数着玩的,看看这边角磨得都发毛了。高明生活非常节俭,由年头到年尾,就一双皮鞋穿到底,给新的也不换。这傻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没事躲这儿数钱过干瘾呢。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微笑起来。
哎,可怜这孩子,工作压力大呀,高妈妈心疼地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密室,正琢磨着呢,电话铃响了。
高明在等着妈妈接电话,窗外的树叶显得有气无力的,尽管南国的冬天没有北方秋风扫落叶的肃杀,可也不会像春夏那样地蓬勃,阳光依然是灿烂的,几片发黄的树叶和艳阳混在一处,竟也显得不那么残败了。
高明用另一只没拿电话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电脑键盘。想象着妈妈手拿抹布的认真姿态和听见电话时的不急不忙,高明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喂,你好。”这是高妈妈接电话的简短开场白,既不啰嗦又有礼貌,放之四海皆准。这也是进城之后,一步步摸索提炼出来的。刚进城的时候,她接起电话来总是太啰嗦太客气,什么我是高明的妈妈,我刚来的,您是哪一位,您找谁,搞得每次接电话的时候,都跟打电话的人双语齐发,要不一起说,要不一起停,踩不准节奏急死个人。
“妈,是我。”高明的声音浑厚沉稳,在喉腔里有重重的回音,都说这种声音性感,这词儿高妈妈开始不懂,还以为是低级趣味的骂人话,后来才知道这是形容儿子的声音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含着夸奖表扬的意思。
“妈,我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了。”高明的话很简短。
“哦,知道了。”打从知道电话是个收费的物件之后,高妈妈从来都是言简意赅。
高妈妈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在电话里提书柜后面的事,她心想,如果儿子想让她知道早就告诉她了,儿子打小什么事都没瞒过她,即使当下不说,过后也都会一五一十地详详细细地告诉她,何必追着问呢。
放下电话之后,高妈妈心里有点高兴,今天的时间很充裕嘛,儿子不回来吃饭,正好在楼下的保健品商店多消磨一会儿时光,免费做它两个疗程。她快步往书房走去,打算赶紧把书柜归了位,里面就不收拾了,这点地方就让它邋遢着吧,只要儿子喜欢,怎么着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