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窜自阳山阳水的“化蛇”,呵斥着大泽之水汹涌前行。它想起它和曾经的邻居鸣蛇的战争:它用人的脑袋咬碎了鸣蛇发出的干旱之音,再用豺一样的身子,压住来自未来重金属的声波。它禽鸟般的翅膀掀起大泽波粼,那是青铜镜下部,变成流体金属的先兆。
游窜自跂踵山深泽的“蠵龟”,时间的重复性,和它泽被色彩的丰富性,息息相关,大泽之波浪也避免不了。“蠵龟”甲纹彩,是由时间蘸着融入大泽之水的阳光,镌刻上去的。只是被刻者,以数千年寿延与龟甲秘密纹路,对抗着时间掀起的滔天巨浪。
游窜自姑射山姑射国的“大蟹”,大泽底部与大洋的巨大通道,令它在暗黑的水底世界安眠。只有两种情况它才会浮出大泽,一是死亡,二是受命。大泽里诸多岛屿,就是它们尸身所化,上面长满了茂密森林。“淼”部族受益于它异常发达的触须而生育旺盛。青铜镜与它的眼睛重叠时,出现三重镜像里,被分解的五行密码。
游窜自祷过山泿水的“虎蟜”,发出鸳鸯一样的叫声,蛇一般的尾巴,闪烁着细鳞一样的古滇大泽水,淹没了青铜镜光芒中,“淼”部族鱼贯穿梭的影子。
游窜自独山未涂水的“□”,蛇身扭动,通体闪亮,出入于古滇大泽之水。一团团燃烧着的火,被密封在鱼一样的鳍里。它的出现,促使青铜镜面温度上升。
游窜自青丘山英水翼泽的“赤鱬”,它鸳鸯鸟一样的叫声,来自人面。鱼身子,散发出一股独特气味。青铜镜有时会被这种气味,熏得略微发绿。
游窜自鸡山黑水的“鱄鱼”,四只鱼鳍,划动古滇大泽之水。细长的蛇身,和水融为一体。只有猪一样的尾巴和叫唤,令其四周的水,随着它身上的猪毛,一根根竖立起来,像箭镞般锋利,刺向大泽上空。
游窜自泰器山观水的“文鳐鱼”,成群在夜间,贴着古滇大泽飞翔,带起一阵阵大风。时而扎进水里,掀起一阵阵波浪。白色脑袋和红色嘴巴,像在吞食着身上布满的斑纹,在青铜镜面留下的痕迹。
游窜自带山芘湖的“鯈鱼”,四个头三个身子三条尾巴常常在古滇大泽聚散。青铜镜照见,这些都不是真身。一只红色羽毛的鸡,长着三条尾巴、六只脚、四个脑袋发出喜鹊一样的叫声的镜像才是,只不过这个真身正守在古滇大泽的某个要口。“黑虎鱬”嘴巴的一部分正位于此。
游窜自谯明山谯水的“何罗鱼”,一个脑袋下,二五对称排列着十个身子,嘴里发出犬吠之声。它在驱赶着古滇大泽之上,逐渐压低的不祥阴云。青铜镜下部光泽,因此忽然被平均切剪开来。
游窜自鸟鼠同穴山滥水的“鱼”,是一个小混杂体,珠母蚌鱼鸟同体。鸟状的脑袋,发出敲击磐石的声音。古滇大泽之水,会被这声波,震荡成为极细的颗粒状烟雾。鱼翼和鱼尾,使这个整体像翻转过来的武器,快速划游在水里。体内孕育的珍珠美玉,穿透大泽直射天宇,甚至青铜镜也被镀上一层光滑的釉泽。
游窜自涿光山嚻水的“鳛鳛鱼”,长有十只翅膀,鳞甲位于翅膀前端,能够在水中飞翔。就像鸟儿在天空那样,没有水流的阻力,发出喜鹊般的叫声。这种声音,被“淼”部族模仿为胜利之声。尽管这个声音,最终与古滇城邦一道,被大泽之水埋葬。
游窜自大洋的“陵鱼”,和“大蟹”一样,来自海洋,只是各行其道。通过古滇大泽水底,较小的暗流迁徙而来。它们除了身子像鱼,其余都像人间美丽的女子,皮肤洁白如玉,长发乌亮似绸,眼泪流下,便成为晶莹璀璨的珍珠。它们常在大泽底部行走,也在大泽深处栖息,还会在大泽水面漂游。它们中的一条,曾经进入过“明”王的梦境。伤心哭泣后,为古滇城邦,洒下了一颗颗珍宝似的眼泪。青铜镜,曾照见过这些散落在古滇大地之上的珍宝。这些珍宝,同时也是上空“青振翼”巨大阴影觊觎的美食。
……
“酪”主帅时常想起,古滇大地之上浩瀚的星空,流星雨像一道道闪亮的谶语,消失在大泽上空,却在他少年时的记忆中,成为编织梦想的最初线条。
这些线条甚至在白天,也一样浮动于隐形的天空中。它们拉起了对角线,丈量着古滇大泽每一朵浪花的体积,估算着每一片云彩行走的步履,储存着每一双翅膀划过的痕迹,收集着每一缕阳光的温度和色泽……它们在少年“酪”的身体内,打开了一个个暗室。
这些暗室放射出青铜光泽,让人怀疑“酪”,是不是将会成为古滇巫术之源有温度的那部分。这部分就属于另一个空间里,神兽“青振翼”把守的领域。“酪”在很多年后,曾经闪躲跳跃在这些区域,甚至毫无顾忌,像那些流星雨一样,从高处一跃而下,直直冲进未来古滇大地,晋虚城的迷幻与绚灿中。
“青振翼”出现在第三面青铜镜里。镜子的上部,发出了疾风猛烈的擦刮声。青铜镜因为被反复擦刮,连续不断冒着星星点点飞溅的浮云。这些云朵从上空不同的地点,淅淅沥沥,像轻盈而迅速的金色雨点,飘坠而下,并在空中,恢复这个硕大躯体上,每个组织与器官的攻击力。这些器官和组织,相对独立又连为整体。青铜镜上部分,犹如上古神兽与青铜树交配时那样,将这些合体基因组织和器官的原貌一一浮现:
来自于翠山的“鸟”,伸出两个头和四只脚。黑红色的羽毛里,燃烧着罕见的幽蓝色火焰,在青铜镜里,试图搭接铜族体内的火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