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黑虎鱬”与太虚“青振翼”,在影子神灵创造的巨大方程算式暗含的复活中,开始了超自然算法。这无疑是对隐形古滇大地的另一种破坏之本。借此,才能够真正切断神话和自然,对于未来古滇大地现代化变异的阻碍之力;借此,才能够令巫术之源的灰暗反面,与金色正面形成对立,此消彼长;借此,也才能把这场永恒实验,作为时代发展与天性消亡,相互平衡的一个杠杆。
第三面青铜镜便是支撑这个杠杆的可疑原点。在它的身体里面,作为融合了诸多上古神兽,以及青铜树基因的“黑虎鱬”和“青振翼”,它们之间的战斗,并不是像人间大战那样,为了土地与秩序的输赢和重新建立,而是为了梦境与现实的虚构和再次破坏。巫术之源某个层次的保存方式,就隐含其间。
第三面青铜镜,在第一面与第二面交替的夹角中,完成了并非一般意义上平面重叠的合体。以至于上古神兽之间的战斗,忽然被巫术之源的两个面激发,恰到好处地与时间世界里,人间战场同步的同时,非战争的古老片段,也被这两股力量因对抗而产生的额外空间所照见。
古滇大地勃勃的野性生机,在神兽战斗之余,弥补了影子神灵伟大方程式,有可能出现的意外结果和漏洞。这是算式之外,真正的自然部分。它和我做梦的身体一样,来自更为古老的矿脉与法则。
这些并行不悖的关联,在第三面青铜镜的立体层面中同时出现,也就显得自然从容。只是这个显现,没有在第七个梦中,按照时间世界下的逻辑与影像呈现,而是按照未来古滇大地,变异般的前奏曲的暗室和语言,混乱交杂。这个结果,令我的梦境伤害了我纯正的身体。我甚至在第三面青铜镜中,隐隐看见了受伤的部位,与古滇大泽墨绿色的波浪,极其相似,但又不完全是一回事。
我困惑于我的梦境的同时,也疑惑于我的伤口。这些从声音开始的战斗和往事,它们究竟期盼着能打破什么呢?
第一场战斗,与其说是从第三面青铜镜中显现,更不如说是,在一个人的瞳孔中成为一种观察。
“酪”主帅看到自己在古滇大泽练习游泳的影子。青铜色的影子,在一片碧蓝的水域,不断划开一条条并未存在的道路(划开的水域,马上又自然恢复原貌)。那是少年“酪”在其一生中,不知疲倦的梦中的一个。
他在这个梦境中,对于古滇大地上的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他总觉得那些流动的液体,并不是来自地下,也不是来自地上。就像他觉得古滇大地之上的天空,并不是来自眼睛,也不是来自心像一样。他认为把古滇大泽和古滇天空分开来看,是一个极大的冒险性错误。就像站在一个鸡蛋的蛋黄与蛋白间,观察这个完好的鸡蛋一样,无论怎么看,都无法与另一个站在鸡蛋之外的人的观察(这个人在有必要时,还可以打破鸡蛋)更接近鸡蛋身处世界的位置本身。
因此,古滇大地需要某种力量,来打乱这个被禁锢的观察方式。事物的完整性,才能是观察得到准确性反馈的基本保障。不过,在他接下来梦境的观察中,更多复杂的事物参与的战争,更加打乱了他计划好的观察。
他要寻找的道路,并不像他在时间世界里,指挥“淼”部族被邪僻巫术打得一败涂地那样,丧失了古滇城邦的第一道重要防线。相反,他在独立于自己、独立于人类的这场战斗中,观察到了,把守住古滇大地根脉的第一条自然之路。
这场战争,因而成为“酪”主帅跟随“明”王,在未来晋虚城现代社会中,经历和寻找救赎的真正伊始和希望。哪怕他在我第六个梦中被打败,哪怕他在第六个梦境虚弱的结尾处,不知所终,也丝毫不妨碍他重新在第七个梦里,再次通过眼睛和阴影,经历另一番古滇神兽之间的生死纠缠。
第三面青铜镜的下部,荡漾着古滇大泽波涛的力量。少年“酪”的影子,在大泽的游泳练习中,获得了宝贵的平衡术,这是古滇巫术之源的核心支撑,也是第三面青铜镜,存在于两面青铜镜之中的根源和依据。
“酪”从孩提时代就听说过,神兽“黑虎鱬”的灵魄在大泽深处潜伏。但是,他却从没能在存活时间里的现实世界中,得以窥见。
大泽之水,漫溯过他肌肤的时候,无数触须般地拂动,并不是存在于肌肤表面。他觉得,只有他脱离尘世肉身的影子,才会在这种拂动下颤动起来。
第三面青铜镜,有意把这样的颤动深藏。当“黑虎鱬”让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自由拥有大泽领域的时候,整个大泽,已经成为了神兽庞大身躯最具有流动性的镜像。它在青铜镜中,发出流光溢彩的假象,以掩饰真正的、已经自由了的各个身体,对更自由意志的渴求。
大泽晃荡在这些意志里。它是“黑虎鱬”在时间世界里,存活着的血脉、体液和神经。
游窜自求山滑水的“水马”,把大泽某些波浪的形状,烙印成前腿的花纹。再用牛一样的尾巴拖着这些波浪,发出叱咤的、人一般的呼唤,以叠加起青铜镜下半部分,光泽的闪亮厚度。
游窜自堤山隄水的“吉吊”,误把大泽波浪当成了树,竟顺着波浪的边缘爬到了顶上。它吐出了蛇信子,龟甲在波浪中,像是透明青铜树的一个卵。那是传说中,龙三个卵中,最重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