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阳光》2012年第11期
栏目:中篇小说
春叶说,咱到外面打工吧。
我说去就去,闷在家,憋得我头都大了,早想出去。
这是我和春叶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个夏天,互有好感又双双落榜,两个落魄相怜的孤男寡女,好不容易冲破了他爹的樊笼和俺娘的千般阻挠,一个漆黑的夜晚,当我从她家的院墙上跳下来时,顾不上雾湿了头发和衣服上的泥污,就紧紧地搂抱在一起,那情形就是当年的张生莺莺私定终身的再版。
天麻麻亮的当口,火车一声长鸣,就把我们送到了离家百十里外的县城。
春叶说,我从没来过县城,这城里真好,楼这么高,车这么多,人这么悠闲,看看,那女的,人家那才叫水灵。
我盯着她快活的样子,挤了一下眼,撇嘴说,这里坏人也多,你怕不?春叶瞪了我一眼,坏人在哪儿?我咋没见着?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坏的人吗?从家到城里,一路上亲了人家四五回。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春叶还没说完,旁边的几个男女就已经向我们投来了看热闹景的目光,我靠在车站的栏杆上低下头不吱声。
春叶这才发现,自己兴奋得有点儿过头了,悄悄话都被自己大喇叭样的嘴广播出来,脸也登时羞成了一块红布,她把头伸近我的后脑勺,憋了一口气,又拿拳头在我的颈后使劲敲了一下,说,臭烘烘的,几天没洗了?说完又把头埋进去,左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扑哧扑哧捂着嘴在我背后偷笑。
我们找了个小饭摊去打发一下不安分的肚子,结果三根油条和两碗稀汤就花了三块多钱,我还没怎么饱,跟满手油渍麻花的卖油条老头招手,再来两根油条。春叶心疼得不得了,一下把衔在嘴里的油条揪下来,塞进我嘴里,说,不要了,这城里的饭咋这么贵,吓死个人耶!我说,贵嘛贵,这还是小摊,你要是下馆子,十个三块钱也不够。
我这么一说,春叶有点儿犹豫,直愣愣地看我。
早知道城里是这样,我们就不该出来。
我说不出来你老待在家里,那咱俩咋办。
她翻着白眼珠看了我一眼,反正我这里没有多少钱,你可得管我吃饭。
我笑了,傻样,我们来干什么的?我们是来这里打工的,我要用劳动来养活你,要用辛勤的汗水来证明我是多么多么地爱你。
春叶勉强笑笑,别贫了,肉麻。说别的都没用,你还是看看今晚上咱住哪儿吧?我困了,想睡觉。说着,春叶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而后眼角挤出两颗浑浊的泪滴来。
我说租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先就近找个小旅馆住下吧。
春叶也不言语,只管背着包跟在我屁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