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走廊的意义
12月5日。
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医院待上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是走廊。
因为24小时不能缺人,每天只能盘踞着六楼的一小块地方,生活唯一变化的轨迹是:白天坐着,晚上躺着。连外面是晴是雨也毫不在乎。
医生是个难以捉摸的群体。最开始他们总会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说,说得让你找不到这个世界的支撑点;然后又一点一点的给你分析情况会往什么样的好方向走,让你一点点放松警惕。
每天坐在ICU外的走廊里,定格又两眼空洞的样子,会看起来像个呆子。
于是开始观察这里每天菜市场一样来来回回的人群:其实每一个呆了三天以上的病人家属,脸上的表情大多淡然而麻木;只有第一天来的人,才会在脸上时刻写满悲伤和惊恐,或者放声痛哭。
入院的前三个夜晚,第一次经历那样壮观的走廊两排铺的情景,每个晚上总要醒来很多次。倒不是认床,是不安,是自责,也是心慌。六楼的两端,一边是ICU,一边是CT室,每一个重症病人都要经历来回的过程。比如说,术后拍片完才能送进ICU留观,或者病情反复就得推出来拍片核查。
很自然的,半夜会有人突然被推出来,或者突然送进去,留下一阵忙乱与喧哗。2:35,3:27,5:03,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看看时间还早,侧耳确认一下护士站并不是在叫自己家人的号,再翻身重新睡去。
每天在医院,其实最害怕的是被叫号。“116号”“105号”“某某某家属”,只要这声音想起,必然是医生或者护士有什么要紧急交代的事情;或者是要做个检查;也有可能,是要抢救。静谧夜色中响起的每一个数字都会瞬间揪起所有人的心,悬在那里,飘来荡去。
幸运的是,父亲很争气,情况一直很稳定,也从不在半夜来点突然袭击。大概是知道病房外蹲守着的只有我一个人,怕我推不动车子。
生病也是一个会让亲情瞬间被最大限度聚拢的事情。伯父在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就已经泪流满面,毕竟,这是他最小的弟弟。家族群里每天跳动着无数条信息询问情况,每一个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和心疼。那种清晰地知道有很多人站在你身后为你鼓劲的感觉其实很暖心。
2、如梦的十七天
在走廊住的日子,比想象中长,又比意料中短。
17天。
每一天都变化万千,每一天都深刻于心。
12月2日,第一天。
慌乱中签下了不少需要写“同意”和名字的知情书和病危通知,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触发泪腺到不可收拾,我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出门太急,大老远赶来的朋友在傍晚抵达,帮忙把一切事宜相对安排妥贴,换我麻木不安地守在重症室门口的护士台那里。一整天没有食欲,喝了一瓶水就足够维持体力。
放折叠床的过程还不小心起了些争执,走廊的长度毕竟有限,每个人都想占据最有利的位置,初来乍到的人到底还是摸不清医院这个小江湖里独有的规矩。感觉不到累,一整晚几乎无法入睡,走廊里的灯亮得刺眼,分不清窗外的白天黑夜,只能一次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终于,等到六点一阵骚动后所有人都收拾妥帖把床叠起,虚惊。
那会儿除了蒙头哭,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能看起来有意义。伯伯在床头端坐了一夜,一再劝我休息,因为,之后不会有人来替我换班。
12月3日,第二天。
周六,伯父等了一上午也没有见到主治大夫,问不到清晰的病情。家族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嘘叹。后来堂弟说,半上午迷迷糊糊接到电话,一句话就突然清醒,眼泪也跟着往下掉,这是否就是亲情里最直接的反应?伯父再三嘱托后启程回家了,学校里还有课程要继续,筹钱也得先把人聚到一起。
下午医生才露面,再次确认医疗卡信息,提醒尽快缴费的事情。手术后,病情暂时没有太大危机,趋于稳定。未来会出现三个关卡,不完全可控,只能靠医生和老彭合力破解。
无所事事的一天,心情已经逐渐平复,拿着手机偶尔回复家人的问询,不敢下楼吃饭,不敢坐到走廊靠后的位置。
辗转的半夜很认真地在想,只要他能好起来,我愿意用终身不嫁来换。
或许你也能明白,终有一日,你终其所有,不过是想换他余生安康。
12月4日,第三天。
堂弟和堂哥连夜赶了过来,三个人也只能陪我坐在走廊里傻等,洗手间还得走进他人病房里怯生生地借用。
下午医生通知可以进流食,那个长期晃荡在电梯口找生意的阿姨反而找不到了。突然的要求完全摸不着边际,我把最简单的清粥和牛奶准备了三四份,却发现一天其实要八餐。后来才摸索到,汤水牛奶其实讲究营养均衡的合理搭配。
晚上堂弟劝我去宾馆好好休息,我却倔强地不想离开走廊半步。强烈的使命感附身后,我已经没办法让自己在其他地方安睡。
12月5日,第四天。
口袋里所剩无几,住院卡上负数迅速递增,朋友催促我抓紧时间开一个轻松筹的渠道,筹集更多的爱心。
休整一夜的堂兄弟们终于等到父亲推出来做CT,完全昏迷。我只能傻呆呆地看着,没有一点相认的力气。脑袋上两根“天线”里引流的血已经疏导出来了很多,血管也通畅了一些。
傍晚,有人迁到了普通病房,腾出来的位置,护士们合力把父亲换了上去。是一张明显更宽松的病床,可以每天有一分钟的电子屏探视时间,睡起来也会更舒服一点。但是模糊的电子屏里,看着实在有点像个假爸爸,因为落后的显示屏分辨率低到啥也看不清。
堂兄弟留下一些现金后回去上班了,毕竟,此时除了多赚些钱,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热闹后回归平静的我,开始着力修改筹款的文章。
12月6日,第五天。
攒足了勇气才点击了轻松筹的发送按钮,甚至是友人转发完我才真正自己转发把消息公之于众。我看着那个不断弹出新消息的屏幕,又紧张又心虚。一别多年,再次互通消息,竟然是这样一件事。
意外而忐忑地迎接上四面八方涌来的关心。人最脆弱的时候,其实不是灾难来临的那一刻,而是等你心情平复后迎面汹涌而至的关怀与问询,就像刚种下的苗又被重新拔起,突然就疼得只剩下了眼泪。一整个晚上几乎不敢放下手机,那一阵阵弹满的问候和帮助,夹杂着巨大的感动。我甚至词穷到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认真而笃定地重复着每一句“谢谢”。
“谢谢”是平常生活里最常用的词,可能是下车时关门的瞬间,可能是快递签收后接过商品的时刻,也可能是超市找零的间隙,你会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词汇。但这个信息爆炸式传播的夜晚,我思考良久,也只想到用这两个字对每个人表达所有的感激。我甚至在文尾许诺日后广行善事,来回报今日的恩情。
父亲很给力,情况一直特别稳定,可以通过胃管注射一些流食。每一个被拿出来空荡荡的杯子就是胜利的信息,每一个没有消息的时间点都是最好的消息。而我,也终于能稳下心神,真正冷静地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医生嘱咐过的术后三关中,第一关(3-5天内可能出现的再出血情况),也终于算是平稳地渡过了。
12月7日,第六天。
一大早起来,一起住了好几天的病人家属突然开始跪在ICU门口痛哭。我远远地听到哭声,以为是有新病人被送进来了,一时也没多在意。洗漱完去送第一餐的杯子,看到重症门口齐刷刷跪着的一排人,那一刻,心里是真的有些慌。那个反反复复的年轻生命,终究还是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心神不宁的一整天,亲友们的信息转发刷了朋友圈满屏。
以前总以为自己只是不受欢迎的局外那一个,却不知道每一个人都那么用心。甚至是十几年来几乎失联的小学同学,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冒出来迎面就是巨大的鼓励。看着同学群里每一条跳动的信息都是关于如何竭尽全力的帮助我,突然觉察,其实自己一直都是这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12月8日,第七天。
从来爱干净的父亲胡子拉碴地被推出来做检查时,我都快不敢认眼前的人。走廊里的家属们合力帮着抬上抬下放到检查台上,而我站在旁边却连喊一声“爸爸”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会惊扰了他,怕他情绪波动。
当然,很久之后的我才彻底弄明白,那会儿的他并不像电视剧里过两天就能生龙活虎,大脑的创伤让他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都不再记得我是谁。
万幸的是,情况很稳定。我也第一次下楼去了趟食堂。
12月9日,第八天。
重症门外的病人家属待久了,每天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群,多少有些麻木,但心里又往往相当脆弱。可能前一秒还在笑着跟主治医师打招呼,下一秒就被医生三言两语吓得眼泪噼里啪啦地流。
那时的你才能懂得,有时候,能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看着走道里越来越多的陌生人,忍不住走向那些看起来茫然无措的家属。也许只是告诉他租赁折叠床的登记处在哪里,也许只是告诉他接下来该准备些什么东西,也许只是在被医生吓哭的家属背上轻拍以示安慰,也许只是向同样想筹集资金的人解答某个应用的使用方法,又或许,只是在某个家属需要的时刻,坐在旁边当个安静的倾听者。
我深知一个人突然走进这医院的恐惧与彷徨,也明了他们初来乍到的迷茫。护士的精力到底有限,医生更是长期驻扎在手术台上看不到人影。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只有我们这些刚走过最艰难时刻的家属,因为有着类似的感同身受,才能直达重点地给他们最简洁精要的解答。
一转眼间,我已经是这走廊里有些经验的过来人了。
12月11日,第十天。
这两天眼看着好些病人出院,一起在走廊住了八九天的大姐也终于盼到老公从ICU里迁到了普通病房,好生羡慕。
父亲却仍处在昏迷,更要命的是,肺部感染变得很严重,甚至开始影响到肝部等身体其他机能。副主任的话说得让人的心头跟着一阵阵地紧,有些微地慌。每天往家人群里远距离传送的都是一些过滤后的好消息,毕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算告知,也不过是徒增担忧。
有时候会觉得很无助,可转身看看隔壁那个一直在坚持护理着他父亲的小男孩,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其实每天没心没肺地大笑也挺好,至少快乐起来,时间会过得更快。
当然,最让人高兴的是,有可爱的小姐姐开始手把手教我看检查报告,至少每天可以清楚的知道父亲身体的机能呈现什么趋势的发展,又该往哪方面添加营养。朋友偶尔送来的鱼汤需要蹲在地上挑半个小时鱼翅才敢拿去榨汁给老彭用。
最出乎意外的是,那个在京东刚买几天就损坏的榨汁机,竟然被上门取件直接换了个新的。这事儿倒是吸引了不少家属的注意。我算是无形中打广告了吧?
12月12日,第十一天。
今天刷到某女明星的微博,吐槽医院急诊的遭遇。其实对于她所经历的,并不了解,也不宜置评。倒是想起近来和几个病人家属时常在一起探讨的医生和护士们了。
父亲的主治医师姓郝,年龄不大,估摸着也就三十不到或者刚出头的年纪。其实第一天急诊在抢救室给我讲解病情要我签字的医生,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个了,毕竟当时脑子飞速运转时想的事情太多。只记得上楼送进重症时,其实是手术的主刀医生在跟我交待清楚情况后,才正式移交到郝医生手上来。
这神经外科平日里都在露面的医生,大多看起来还算年轻,只有在每周前两天才会有四十岁以上的科室主任们身后跟着全科室的医生们浩浩荡荡来巡房。郝医生和隔壁小姐姐父亲的主治医师罗医生,都属于年轻拨的。
一开始,这几个大男人每天说的东西总让你不自觉的把心悬到嗓子眼里。女人嘛,泪腺又总是发达,所以被叫去办公室的,总会红着双眼再走出来。第一个周末,是入院第二天,摸不清情况,等到九十点还没见着医生,心里不免有些急了,打电话过去说是十点半才能到,我们多少有点怨言。后来才知道,周末并不是每个医生都需要守着的。
到后来,医生看每天都是我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人签名,一个人准备吃的,喊号时,反倒直接就叫我的名字了。每天一招手就去办公室小交代几句,也不把话说得多克制,尽是往最坏的方向分析。那时的我情绪已经调整了很多,三番五次出入的办公室也早已当作寻常。有一次看我笑眯眯的走进去,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你心情还蛮不错啊?你爸爸情况很严重你知不知道?”一下子就把我甩到了冰窖里。尔后,又往好的方向给我稍微分析,劝我不用太担心。也不拍着胸脯说大话,只是真挚地承诺:医术能解决的问题,他都会尽力。
其实从进住院大楼签第一张纸开始,就没有半点怀疑过这个医院的人,因为始终相信,冥冥中既然把命数交到了这里,就会有属于它的回应。
前两日和旁边大姐聊起,说郝医生头发长得可以扎小辫了,我转身嘻笑着跟他说,劝他抽时间去理个发,他倒只淡淡笑了一下,“没时间”。今天才想明白其中缘由。昨天的值班表上,他是主班,一整天整晚的都在院里呆着。本想着今天应该是看不到他的,却发现值完大夜的早上,给父亲做了几个常规检查后又做了个常规的腰穿手术,还重新迁了床;下午又在手术室里忙活了一下午;到傍晚看他还戴着防菌帽急匆匆几个来回拿着几张纸又下楼去了,黑眼圈厚厚的一层堆在眼下,这才觉得有些惭愧了。
不清楚其他科室的情况,但是脑外科的医生护士们好像总是特别忙。晚上睡在医院走廊也有十来天了,半夜一两点被护士换吊瓶或者巡房送药的声音吵醒过很多次,有时候早上在一片嘈杂声里迷迷糊糊醒来,看她们推着自己装工具的小车已经忙碌起来了,看手机其实也才五点多而已。
也和旁边大姐聊起,若是换作自己坐在那护士站里,每天对着这菜市场一样喧闹的环境,想要长久的保持一个温声细语的好脾气,是自认绝对做不到的。而作为一个医生,每天连轴转着,连剪个头发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有点心酸。
看新闻说厦门某医院最近损失了两位好医生。想来其实也不惊讶,每天这样高强度的在医院待着,那么多病人和家属都翘首盼着,还要出论文搞研究,更别说还有自己的小家在身后无暇顾及……
这压力,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来的?
有时候,医患之间并没有那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除开原则性问题,其实也不过是彼此多一份宽容和理解就能解决的事吧!
12月13日,第十二天。
医生谈话的结果是,父亲目前熬过了最紧要的危险期,状态在回稳,如果不出现反复情况的话,就会慢慢好转。意思是,可以开始考虑转到普通病房了。
老彭很给力,就那样一个人坚韧地跨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卡(术后5-12天防止水肿发生,随时可能引发的肺炎并发症)。这个阶段其实过得很揪心,每天只能在早上向医生问一次情况。医生简短地汇报夹杂的专业术语并不能被我很好的消化,肺部感染最严重的时候,一天几十根吸痰管的使用量,看得我胆战心惊。
那天签气切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医生三言两语就召唤了我全身的泪腺。在他们看来,久卧病床且无自主呼吸意识的人,做这样的手术不过是基础配置。但对于被一张门隔在屋外的我们而言,每一次手术都是内心悬浮的煎熬。
培养微生物抗体也好,请其他科室专家会诊也罢,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当然,十万块也不过是刷卡滴的一声响而已。
12月14日,第十三天。
一开始总想不明白,为什么连着这么多天每到晚上十一二点总会听到不远处的闹钟响,而前阵子一般到这个点,我基本上都已经睡着了,顶多被惊醒后慵懒地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再翻身继续睡。
今晚拎着手机挨到这个点都还没睡才发现,这是要定点起来给病房里的亲人翻身拍背,然后换守护的另一个人来睡下半夜。
每一个脑外科的病人,都是一场相对而言持久的战斗。大家都需要养足精力,对付下一个未知的明天。
12月15日,第十四天。
老彭再次被推出来做检查,胡子长得老深,双眼有些无力地睁着。我喊了一声“爸爸”,看着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内心里按捺不住地欣喜若狂。
郝医生向来高冷,转身淡淡地说:“这不过是人本能的反应罢了。”
啊,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宽心。
而有些让人更心惊的是:一天内,从ICU拖回去两个人。
听说其中一个小孩是上午才送进来的,99年生,18岁都不到,辍学跟人学装修,不料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头部先着地。工友们紧急送他进来,长长的手术后就是不断反复的病情。甚至小伙子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家里的父母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出了事,只有姐姐带着刚放学的孩子匆匆赶来,却已是天人永隔。
我有时反应极慢。那会儿刚好低着头坐在门口转角专注的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全部撤离了。余光感觉有推车过来,本能的后退让位置,以为是又要送检的病人。抬头看半天也没看到患者的脸,旁边包围的家属又看着面生,没忍住站起来去探另一头,想着看清楚到底是谁。
这不看还好,一抬头发现另一边也是裹紧的白布,顿时傻了眼。入院这么些天,每次遇到有人离开,我从来都是避得远远的,因为胆子小。这下可是真的惊到了,下意识地赶紧往后退。
可得知真相的刹那,惋惜覆盖了所有的恐惧。
另一个病人是跟父亲同一天入院做手术的,因为当初坐在手术室门口就注意到他们家族的人口众多。这些天患者妻子和孩子轮流来医院,长期驻扎的是妹夫,私下里和我们几个已经特别熟。
不久前看着他们几姐妹在手术室门前互相安慰又抱头哭。如今入院也不过13天,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回去了4个。
生命有时候真的脆弱得不像话。
12月18日,第十七天。
手机能查询到的身体各项体征都已经趋于正常,医生通知检查结果显示都在稳定状态,综合分析认为可以迁出重症监护室了。
只是医院床位紧张,还得耐心等待。
眼看着好些熟悉的家属都已经离开六楼迁到了普通病房,说不羡慕那都是假的。曾经跟着数据心上心下的日子突然被宣告可以放松了,反倒有些不适应。
如今,护工请好了,各项必需品都取经过也准备好了,只等迁床。
突然想要感谢那个十几天前坚定不放弃的自己: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12月19日,第十八天。
等了一上午,饭都不敢去吃,生怕需要迁床的时候医生找不到我。提前请好的护工是个子比较娇小的阿姨,但据说很有经验。
等到中午十二点,上楼下楼的忙活了好一阵,才终于听到护士站喊了父亲的名字和号码。终于,等到了万里长征跨出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