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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篇:毛乌素沙漠,你在哪?(一)

一、难道毛乌素沙漠里……真的要发射卫星了?

2008年的年根底下,鄂尔多斯的年味浓郁得让人无处躲藏。人们备年货、扫房子、擦玻璃、买对子,忙得不亦乐乎。走在街上,只要碰见个脸熟的,开口准问你:“备好了吗?”

谁都明白,这是指年货准备好了没有。更有性急的人,早就燃放爆竹庆春了。进入腊月,鄂尔多斯的夜空就没有消停过,不时有麻雷子上天,礼花弹升空,把夜幕崩得支离破碎,一塌糊涂。鄂尔多斯人性格好强,过年放炮也爱比着放,只要一家有响动,邻家的响动肯定更大。过年花个千儿八百的放炮钱,在鄂尔多斯算是平常人家。

前日,我就见过一辆用草绿色越野吉普车改装的花炮车,车上架着三排摞起的用好粗的无缝钢管焊接的炮筒子,猛一看就是二战时期苏联红军用过的卡秋莎火箭炮。每排炮筒子内都塞着礼花弹,燃放全是电控的。一摁电钮,那十几枚礼花弹就咣咣地嗖嗖射出,夜空顿时绚丽多彩,引得我辈驻足远观。

听人窃语:“这一排子花炮射出去,还不得三千五千的?就这样崩进正月里,还不得把台奔驰车崩没了?”

“这有甚?对人家来说,还不是一捏捏的事情?”

一捏捏是鄂尔多斯方言,我理解为小意思,一点点。

有老者嘟哝道:“有俩儿钱就糟吧!”

人们听后,喜气洋洋地哄笑。

随着羊煤土气(指鄂尔多斯的资源,羊绒、煤炭、陶土、天然气等)鄂尔多斯真得是扬眉吐气了,人们的腰包里也的确是有俩钱了,这已经是闻名中外的事情。

这天晚上,我在家看电视,外面糟钱的礼花爆竹崩得玻璃都咣咣震响,引得停在小区内的路虎、宝马车上的防盗警报器一个劲呜哇乱叫,尖叫声刺透玻璃直钻进我的耳鼓……

当时,《新闻联播》正在播发头条消息,画面上是胡锦涛总书记在看望钱学森,隐约听到总书记在同钱学森谈起鄂尔多斯,谈着沙漠什么的,我连忙蹲在电视机前将声音调得最大侧耳聆听。可恼外面炮竹声和汽车警报声比电视里的声音还大还响,害得我连总书记的指示也没有听清楚。

我不敢说是鄂尔多斯通,可研究鄂尔多斯历史文化也有些年了。但对刚才新闻里讲的这个事情实在是有些搞不明白了,钱老是两弹一星专家,专研钻天的事情,这与鄂尔多斯沙漠有什么关联呢?总书记为什么要同他谈起鄂尔多斯的沙漠呢?难道,(我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那台卡秋莎礼炮车)要在毛乌素沙漠里发射卫星了?

我胡乱猜忖着,本想打电话找个熟悉的领导问一下,可又觉得有些唐突,便决定还是自己先在网上看个究竟。原来,这段新闻是胡锦涛总书记在看望钱老时,谈起了对鄂尔多斯的视察,总书记高兴地说:“前不久,我到鄂尔多斯市考察,看到那里的沙产业发展得很好。沙生植物的加工搞起来了,生态正在得到恢复,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有了明显提高。钱老,您的设想正在鄂尔多斯变成现实。”

我还是没弄明白,钱老的设想究竟是什么呢?沙产业与钱老是什么关系呢?沙产业与鄂尔多斯的生态恢复有什么关联呢?

的确,像总书记说的:“鄂尔多斯的生态正在得到恢复。”

尤其是近几年,每一个鄂尔多斯人都能感觉到生态的明显变化,似乎是赫然一下子,树多了,草多了,抬头能看见绿了,低头能看见花了。鄂尔多斯人还爱栽大树,直接从东北等林区购大树,鄂尔多斯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早晨出门下午归来时,会发现路边早上还光秃秃的沙梁上忽然多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被人戏称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即使是躲不过去的沙尘天,也是风大沙小,鄂尔多斯也不像前些年那样乌烟瘴气,黄沙滚滚,搞得人们一头沙土,满身尘灰。那时,女人们一年四季头上都得捂顶遮尘的护士帽,还有的索性连头脸都用大纱巾包裹起来,就像一群阿拉伯女人走在风沙之中。

现在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山青水秀,爱美的鄂尔多斯女人们终于可以头顶上原生态毕露了,个个秀发飘飘,乌黑闪亮。

人们猛地发现,原来鄂尔多斯是这样的俊逸漂亮,就像是刚从魔术师的盒子里走出来的婷婷少女。

我想,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术大师在点化装扮着曾经贫穷到极致、几乎是被毛乌素沙漠吞噬掉的鄂尔多斯呢?莫非这位点沙成金的魔术大师就是钱老——中国的“两弹一星”之父,年近百岁的科学巨匠?要不为什么总书记说是钱老的设想正在鄂尔多斯变成现实?带着好奇,也有作家的使命感,督促我开始在网上查阅搜集研究学习钱老提出的沙产业理论。钱老对沙漠的畅想还真是感动了我,从此,我走进了钱学森的沙漠世界里。

我清晰地记得这天:公元2008年1月19日,农历腊月二十。

原来,钱学森对沙漠并不陌生;盛年时他长期工作在新疆和内蒙古的戈壁沙漠里,为祖国的“两弹一星”发射呕心沥血。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越来越不可遏制的世界荒漠化敲响了人类生死存亡的警钟,钱学森就是在这个时期,正式首创了知识密集形沙、草产业理论。他认为,沙漠和戈壁的潜力还没有发挥出来,应在荒漠地带利用现代化技术,包括物理、化学、生物等科学技术的全部成就,通过植物的光合作用,固定转化太阳能,发展知识密集性型的农业性产业,他预言这一产业将引起二十一世纪在中国出现的“第六次产业革命”。中国应该用“新的思维对待沙漠,寓保护于开发之中”。

这位八旬开外的老人,多次在沙草业专业会议上强调:“百年之内,要在沙漠挖出千亿资产!”

当时内蒙古自治区的草原产值是多少呢?当时主政内蒙古工作的周惠先生,在1984年10期《红旗》杂志发表文章,文中公布了这样一组数字:“在内蒙古自治区,共有13亿亩草原,1947年到1983年这36年里,畜牧业累计产值100多亿元,折合每亩草原年产值才0.2元多。”

周惠先生说的是草原,每亩沙漠年产值究竟是多少呢?会不会是负数我都怀疑。据我所知,大包干前的荒漠化地区农村生产队经常出现倒分红,就是说人们投入的劳动得不到任何经济收入,出工越多你反而负债越多。现在要从沙漠中挖出千亿资产来,我对钱学森老人的百年沙漠畅想,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我搞了一些调查研究才知道,原来鄂尔多斯市乌审旗是最早实践钱老的沙产业理论的,也有专家把乌审旗的生态建设比做钱老沙、草产业理论的试验田。有媒体称乌审旗委、人民政府从2004年开始的“以人为本,建设绿色乌审”揭开了沙、草产业革命的帷幕。时任中共乌审旗委书记的包崇明先生曾表态,要在乌审旗率先践行钱老的沙、草产业理论,彻底改变毛乌素沙漠。

乌审旗因被毛乌素沙漠包围、分割,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管你是在农村牧区还是在城镇,基本出门就是明沙。公路被沙子埋了,房子被沙子压了,草场和田地被沙漠吞了,人们确实感到被沙漠欺负得活不出来了。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牧民倒场放牧,农民转山种田,也有的种草种树,能挡一下挡一下,能绿一片绿一片。鄂尔多斯人几乎是穷尽了生存、生活、生产方式和技巧,与沙漠这个千年祸害巧妙地周旋着,互有进退地对峙着,僵持着。

新时期开始后,当鄂尔多斯人由生存意识慢慢转化为生态意识后,人们开始措索着治理沙漠,恢复生态。经过几十年的生态治理,尤其是进入新世纪的六、七年内,人们逐渐认识、接受、实践包括钱老在内的沙产业理论等前瞻性的科学治沙思想,才使鄂尔多斯的生态产生了质的变化,实现了荒漠化的整体遏制,局部好转。包括乌审旗在内的那个满目疮痍黄沙滚滚的鄂尔多斯渐行渐远了,公路两侧荒凉的山头渐渐有了树林,公路穿过的沙漠也披上了绿装,从汽车上放眼望去,已经很少见到干山梁和荒凉的沙漠。这是天翻地覆的历史巨变,正是这种变化吸引了总书记的目光,得到了党中央的首肯。

有愚公自有智叟。坊间传说,市政府每年用在公路两侧造林治沙的费用是多少个亿(现在鄂尔多斯算得上投资的大都以亿计),当然,也有人揶揄说这是当官的是把粉擦在了脸蛋上,要出政绩给人看;真要出让人心服口服的政绩那就把乌审旗的毛乌素大沙漠染绿了,那才是为民造福弥陀佛呢!

我觉得染绿毛乌素大沙漠,不可能是这代人能做到的事情,没有几百年的奋斗是看不出大成效的。绿染毛乌素,可以说是鄂尔多斯人的千年梦想,就连钱老“从沙漠挖出千亿产值”,也是百年奋斗目标。现在公路两侧极目所视能够绿格茵茵对鄂尔多斯来说,就已经是“满房烧酒气了”——这是鄂尔多斯人对满意事物的生动表述。

凡听到有人对领导提出高要求时,我也会说:行了,行了,谁有粉也不抹在屁股上。公路两侧闹成这样,就够满房烧酒气了……

这不是我拍领导的马屁,有意削弱群众督促领导进步的积极性,是因为我在鄂尔多斯的大沙漠里生活过十多年,我太知道沙漠是个什么玩艺儿了。别说染绿毛乌素沙漠,你就是在毛乌素大沙漠里种活一棵树,栽活一株草,那都是千辛万苦的事情。

毛乌素沙漠有多大?万余平方公里总有吧(后来,我才知道还是有点小觑毛乌素沙漠了)?在我的心中一直认为,即使是在“牧区大寨”的故乡乌审旗开展的“绿色乌审”建设,也是一种理想和追求,一种伟大治沙精神的传承。

绿色乌审始终是乌审儿女心存的一个美丽的梦……

二、甚?他说,说毛乌素沙漠咋了?

2009年春季里的一天,鄂尔多斯市林业局召开绿色信息通报会,到会的都是林业部门的领导、各类专家、新闻记者还有我这样的作家。就是在这次通报会上,我听到了一个几乎把我雷倒的信息。市林业局局长丁崇明先生在通报会上做了主题发言,他讲鄂尔多斯境内的毛乌素沙漠森林覆盖率已达百分之三十,植被覆盖率已达百分之七十五。绿化面积均以超过全国平均水平。照这个速度绿化下去,到2010年,毛乌素沙漠将在鄂尔多斯高原悄然消失……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边一位我不大熟悉的先生问我:“甚?他说,说毛乌素沙漠咋了?”

这人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吃惊的样子,连说话都有些打磕。参会的人们也都吃惊地嘁喳议论着。

毛乌素沙漠要在鄂尔多斯境内消失?这是真的?难道说我们真的从绿色大梦中醒来了?

一下子,有关毛乌素沙漠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沙海绵延,无穷无尽,这就消失了?我想着它就要消失了,可我的脑海中盘旋缭绕的还是挥不去驱不走的绵延沙海。

这时,我的好朋友全秉荣站了起来。老全是鄂尔多斯的资深媒体人,著名散文家,现任鄂尔多斯市专家联谊会的常务副会长,在鄂尔多斯市算是有影响力的人。

老全激动地说:“刚才丁局长宣布的这条消息,应是本世纪最大的新闻,而且是爆炸性的新闻!同志们,尤其是年轻的记者同志们,我们应该知道,这是一件让世界发生震撼的事情。世界步入工业化以来,从来都是以牺牲环境为惨痛代价的,什么时候有过经济发展了,环境改善了?可鄂尔多斯呢?我们加快工业化进展以来,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毛乌素沙漠就要消失了,这是何等的人间奇迹?!难道不值得我们大书特书,倾力宣传?”

“这才是鄂尔多斯最大的亮点!什么人均GDP超香港,这个世界第一,那个全国折桂,比起就要消失的毛乌素沙漠来,那只是小捏捏的事情。”

老全慷慨激昂地结束了发言。

老全说话总在点子上。我知道,老全穷其一生,都在寻找鄂尔多斯的亮点,讴歌鄂尔多斯的亮点,就像一只从来都不知道疲倦的老夜莺。几十年来,他写了无数篇激越而又美丽的抒情散文,蜚声文坛。他主政盟电视台后,又写过许多电视散文,他的那些美文几乎都是在踩着鄂尔多斯发展的锣鼓点儿前行。我想,人们若是把他的作品按年代整理,你就会清晰地看出鄂尔多斯三十余年来的发展轨迹。

老全善于发现亮点,他发现大亮点后有时会兴奋地告诉我,鼓动我去创作。

九十年代初期,当鄂尔多斯开始整理支离破碎的准格尔高原,输入黄河的泥沙含量有所减少时,就是老全及时发现并鼓励我深入准格尔山地的沟峁梁壑里采访调查。对环境的关注,是我非常愿意并且十分投入做的。我根据调查的素材,采写了报告文学《绿色壮歌》,并发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上。这也算是我们这些小文人对推动鄂尔多斯绿色进程的一点贡献。

现在,老全又鼓动我:“大事件,全方位,看你的手笔了!”

我还被绵延的沙海纠缠着,真的不敢相信毛乌素沙漠就这样消失了。老全说得没错,这件事情太大了,大得不敢让人用笔锋去触摸。但渐渐退去的毛乌素沙漠,又给我强烈的刺激,让我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我承认,我是个环保主义者,是绿党。

我站起说:“假若我能亲眼目睹毛乌素沙漠在鄂尔多斯境内消失,我会觉得是自己人生的一大幸事,因为我的青春和汗水曾经洒在那片沙漠上。年轻时,我也参加过愚公移山式的苦斗,在与沙漠的博弈中,我们曾经是失败者。现在毛乌素沙漠即将消失了,我需要知道的是,我们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法宝,才降服了为害千年的毛乌素沙漠?以后这几年,我会与残存的毛乌素沙漠共舞,用我手中的这支笔,记录毛乌素沙漠在鄂尔多斯境内消失……”

老全带头鼓掌,并鼓励我:“也许,这是一个伟大的见证。”

他又提醒我道:“毛乌素沙漠中的最大亮点是绿色乌审,而乌审召又是绿色乌审中的……你最好先到乌审召走一走,看一看。没有第一手的素材,再妙的笔也生不了花。”

现在,老全索性连乌审旗都不称了,改叫绿色乌审了,可见乌审旗变化之大。过去,乌审旗这个名字几乎就是大沙漠和贫穷荒凉的象征,而乌审旗境内的乌审召又是全国有名的“牧区大寨”,这个名字又是人们改造沙漠的象征。对这块传说的毛乌素沙漠里的绿色名珠,几十年来我是心仪已久。多年前虽到过一次,却未见到它的美丽容颜。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我曾与两位著名作家和《人民日报》一位记者结伴去过一次乌审召。他们从北京来就是想看看乌审召,想反映一下乌审召在新时期的变化。那时正是初春时节,内地已是草长莺飞、杂花怒放了,可鄂尔多斯的风景还不行。我告诉他们,乌审旗和内地至少差一个节令,现在沙漠上的牧草和沙柳都还没有返青,现在去了最多也就是草色遥看近却无。他们说我们就是到毛乌素遥看草色来了。于是,我们兴致勃勃地结伴去乌审召。

清晨从盟府东胜离开时只有一点料峭的小风,可进入到毛乌素沙漠的坑洼土路,就明显感到车外起风沙了。天空也变得灰蒙蒙黄澄澄的,扬起的沙尘打在车上沙沙作响,越野汽车载着我们在毛乌素沙漠里穿行,越过一道又一道明沙,我们就像在“黄海”上颠簸,车外世界全是风沙,远看近看也没星点草色。快到乌审召时,车还陷进了沙里,司机加大油门,汽车嗡嗡着拱沙,就像负重的老牛哼哼了几声,再也不动窝了。

司机恼怒地说:“我这车还没被误住过哩。”

当时我们乘坐的车是盟内罕见的丰田越野巡洋舰,这是时任伊盟盟委秘书长、著名作家阿云嘎专给我们派的。司机拉开车门下车,呼地涌进一股风沙来,车内立即一团粘稠,人们急忙捂住了口鼻。司机围着车轮拧来拧去,我知道他是在给汽车挂加力。当司机钻进车内时,已经是个土人,连眼睫毛都沾着黄尘。他用毛巾擦着脸,嘟哝着说:“来这穷地方做甚?做甚?”

幸亏是越野性能甚好又有加力的巡洋舰才将我们带到了乌审召。司机直接将车开进了乌审召苏木的院里,苏木的几位领导早就在等候我们。苏木长见面就对我们略带遗憾说:“你们现在来的不是时候,再过两个月你们来看,这地方有树有草有野花美着哩。”

然后他给我们介绍乌审召,当年的牧区大寨,新时期的绿化典范,草有多少亩,树有多少株,大小牲畜有多少头只,甚至连适龄母畜有多少都给我们一一介绍。总之这里是人畜两丰,树多草美的好地方。可我望着窗外扯不断的黄色帷幕,心想,那些树和草在什么地方呢?蛰伏在莽莽黄沙里吗?还在等待雨水的滋润,春风的唤醒吗?我也知道,初春时节的草原是没法看,但我心中还是有不小的遗憾:这是我们的绿色明珠啊!我多么希望它一年四季常青,再也没有这么多的风,没有这么多的沙!

风沙和早春天气让我不识乌审召的真面目,后来我在创作报告文学《绿色壮歌》时,也没有提及乌审召,对我来讲不能不说是遗珠之憾。多年来,这事已经成为了我的歉疚,总想有机会再访乌审召,为乌审召写些什么。可眼下,入冬以来几乎没有下过雪、开春以后没有落过一滴雨,也不知毛乌素沙漠的草返青了没有?若是这时去乌审召,还是让我有些担心,我对老全说:“等草长起来了,我一定要去乌审召看看。”

转眼到了夏天,鄂尔多斯的旱像仍在加剧,还是没有一点雨水。听人说,鄂尔多斯的西部牧区草原连草都没有返青,草原上的草全是枯的,几乎跟严冬季节并无二致。这天,我和市里几位作家受市领导之邀,一起在成陵风景区蒙古包内喝早茶。喝茶之间不由自主地谈起了鄂尔多斯的生态建设,重点又是渐行渐远趋于消失的毛乌素沙漠。

老全问我:“你去乌审召了吗?”

我说我还没有去。老全替我着急,说:“那你还等什么呢?”

我说我还有些事情,实际上我是被乌审召的忽然变化搞得有些犹豫不决了。通过媒介,我知道乌审召那里已经成立了乌审召化工园区,并有数个投资几十亿的企业进驻,据报载一个什么年产百万吨二甲醚之类的化工企业已经投产。一想到当年的“牧区大寨”现在成了化工园区,我的心中就有些发紧。我对化工企业心存恐惧,它们给我的印象基本上都是高度污染环境的,是该毫不客气关停的。

前些日子,我陪从北京、天津、保定来的兵团战友重返当年与沙漠苦斗的黄河湾,一路走来,战友们都对鄂尔多斯的变化赞不绝口,让我这个仍留在鄂尔多斯的老知青脸上很有光。我和他们乘车从一条沙漠公路往黄河边上走,路两旁的沙蒿爬满沙障,满眼丛绿,战友们都说沙漠比过去好看多了,要不总书记会表扬呢!

我说今年天旱,要不更好看。我正得意着,眼前出现了一片灰蒙蒙的碱湖,车也走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碱土路,立即颠簸开了。眼前这段路,我也闹不清是修好的沥青路被碱面子烧坏了,还是铺油路时就把这段放弃了,便脱口道:“哪来这么段破路?”

战友们笑着讥我:“亏你还当过交通局长哩。”

一辆辆汽车在这条堆满灰碱面子的土路上颠簸着,车轮带起乌灰的碱土面子,裹着碱尘滚滚驰来,吓得人们赶紧关车窗。我看到碱湖边上有一个连院墙都要倒塌了的化工厂,破烂的厂房,高高的烟筒竟然还往蓝天上喷着乌黑的浓烟,其脏乱污染跟装扮美丽的沙漠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

战友们都不说话了。

我闷了半天,骂了一句道:“这是啐在鄂尔多斯脸上的一口臭痰!”

说实在的,我真是惧怕工业化。

我直言不讳地向老全和那位领导,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领导说:“你讲得那是初始工业,那是对环境,对土地的野蛮掠夺和破坏。鄂尔多斯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们搞了循环工业。鄂尔多斯经济要发展,生态要恢复,就必须搞工业化。工业化与环境治理,并不是不可调解的矛盾,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死我活。”

老全问:“你说的循环工业我们可以不可以理解为绿色工业?就像绿色乌审那样?”

领导说:“绿色应是一个文明的概念,它的本质应是和谐相处。工业与农业、与牧业、与草原沙漠,与大自然都理应和谐相处。总之,我是一手要金山银山,一手要绿水青山。”

我问:“假设只有一种选择呢?”

领导笑着说:“我刚才说了,这是一种文明的概念。绿色文明是一种复合性的文明,它需要集中我们各个研究领域的最科学、最先进的思想、技术和成果。”

我想起了钱学森的沙产业理论,钱老讲的是知识密集型。

老全对我说:“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去乌审召看一看。乌审召这个点,即有历史的意义,也有现代的意义……”

领导也鼓励我说:“你要去看乌审召,我给你安排。”

于是,我去了乌审召。

车子驰过康巴什新城,这个鄂尔多斯人民在毛乌素沙漠中建起的现代化城市,同样是鄂尔多斯人民改造毛乌素沙漠的靓丽一笔。进入新世纪时,康巴什还是黄尘滚滚、寸草难生的一片荒漠,其风烈沙也狂,它除了从天空直接给内地输送沙尘外,我还真想不起这块地方千百年来还有过别的什么贡献。当市委、市政府为了拉大城市,加快鄂尔多斯的城市化进度,决定将市府选在这里时,人们以为鄂尔多斯市的领导疯了,当时,质疑声、责骂声到处都可以听到。

鄂尔多斯人硬着头皮干了下来,仅仅五年光景,毛乌素沙漠里出现了一座花园般美丽的现代化城市。绿草浓荫间,竖立着最时尚又不失鄂尔多斯元素的图书馆、歌剧院、会展中心、博物馆等建筑,这些建筑就是放到任何一个世界大都市都会为之增色。街道笔直宽敞,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当人们在这座城市内徜徉、品头论足时,可能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五年前曾经是直逼盟府东胜城的毛乌素沙漠,而且已经与库布其沙漠形成了握手沙。

康巴什曾是毛乌素沙漠北上的先头部队,这就是它的历史定位。

现在,我在车上放眼眺望康巴什,大旱之中仍是满眼绿色,樟子松已经爬满了望也望不尽的沙山,在绿茵茵的半山腰里有浇水车蜿蜒,这座城市已经找不到沙漠的痕迹,除了林木、草地、雕塑、公园、河流就是宫殿般的现代建筑。

当车辆顺高速公路南行驰入毛乌素沙漠腹地,康巴什渐远,巍峨的成陵及一幢幢牧人的天蓝色别墅渐近时,我忽然萌生这样一个感悟:鄂尔多斯在蒙古语中不就是多宫殿的意思吗?八百年前,当蒙古人以鄂尔多斯的名字命名这块土地时,究竟是对未来的期许还是当时鄂尔多斯的真实写照,我们可能说不清楚了。但我知道的是,现在鄂尔多斯大踏步的工业化进展、城市化进展,才赋予鄂尔多斯以名副其实的意义……

鄂尔多斯,多宫殿的地方,一个多么浪漫充满诗韵的名字啊!

三、你说,把它恢复成原样?……到了乌审召,我不能总看非典型化沙漠吧?

车在起伏的绿海中行进着,若不是偶有黄色的沙碛出现,让人不敢相信我们是行进在莽苍苍的毛乌素沙漠里。十五年前那条通往乌审召的旧道还在,不过已经换成了亮亮的黑色油面,路面非常洁静,被风吹得没有一点沙尘。路上,还不时有野兔子机警地蹿过去,引得我们尖叫、惊喜。一路行来,原来大起大伏的黄色沙漠上,全铺上了沙蒿、沙地柏和各类沙生植物,就像一块块硕大的绿色地毯,从我们的眼前飘浮到很远很远的天边。

我一路啧啧惊叹着,这哪还是沙漠?

我们的车不时停下,不是我攀上高高的沙梁极目远眺那无边的绿色,就是与我同行的鄂尔多斯日报摄影记者刘钢,被哪片美景所吸引,啪啪地摁动快门,定格这永恒的绿色。刘钢的脸上显出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告诉我,他也没有想到毛乌素沙漠竟然变成这样!

走着走着,天公作美,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同行的市委副秘书长吴振清打趣地对我说,肖老师给毛乌素沙漠带来雨了。

我知道今年冬春鄂尔多斯遇到了奇旱,这次我们能随着细雨一同来到了乌审召,这是让人非常惬意的事情。雨沙沙地打在沙蒿林上,落在地柏滩上,使满目的绿色更透亮,更清新,更湿润。

汽车在蒙蒙的雨雾中穿行着,雨刷器轻轻划开落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水,被刷新的车窗外还是绿色,一望无尽的绿色。望着满眼茵茵绿色,我甚至产生这样的念头,若是能够看见一座金黄色的沙山,可能使绿色格外分明。吴振清和刘钢说他们也有这样的想法。

吴振清打趣说:“肖老师,我们可以不可以这样说,我们现在是行进在非典型化沙漠里。”

我一听不禁哈哈大笑。

“一日不见,现在还真有点想沙漠了。”我说,“我们是不是太乐观了?这么美的地方搞甚化工园区呢?”

我不知道乌审召化工园区究竟是什么样的成色,会不会扼杀人们千辛万苦换来的满眼绿色呢?我怕再碰上一个不久前在黄河边上那个让人倒胃的化工厂,那才叫人欲哭无泪呢。

离乌审召化工园区越来越近,我真的有些越来越紧张了,我不时向远方眺望着,生怕见到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地方。还好,仍是在绿意浓浓和细细雨丝的陪伴下,我们来到了乌审召化工园区。透过雨帘望去,园区大路两侧仍是花红草绿,一排排樟子松傲然婷立着,根本见不到裸露的沙丘。

我几乎是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这个化工园区。最后,我不得不承认,这儿美丽的就像一个大花园。吴振清告诉我,这里原来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大沙漠,动工时,他随市里的领导多次来过。这个化工园区方圆控制占地有五十多平方公里,大约占整个乌审召流动沙丘面积的六分之一左右。现在已经有博源化工公司和苏力格天然气化工有限公司等六家上规模的企业已经进驻了。我知道吴振清说的上规模企业,那是指投资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企业。

我们驱车来到博源化工公司的厂门口,已经看见许多白色的大贮罐并排立在厂区内,还盘绕着无数的铁管子。这些东西是最能体现现代工业化的标志,可我感到这些钢铁组成的东西有些刺眼。厂区人很少,只有几个警卫在厂门口把守着。这时,乌审召化工园区管委会的陈主任,冲我们迎了上来。他说已经替我们登记好了,他陪我们进厂参观,并且提醒我们进了厂区需要关闭手机。我听了有些头皮发麻,咋这绿油油的大漠里出了这么个易燃易爆的危险地方?我早就说过,我惧怕工业化,它的确是让人心生恐惧。

我关了手机,又检查了一遍,还是不放心,索性把电池取出来了,这才跟着陈主任走进了博源化工公司的厂区。厂区除了钢铁,再就是林木花草。厂区道路的两侧全种了绿油油的沙地柏,沾扑着细细的雨水珠,显得生机勃勃。我忽然感到厂区的绿色环境与冰冷冷的塑钢厂房、钢铁管道、几十米高的白色贮气罐,相处得十分自然与和谐,甚至是相得益彰。

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负责接待我们,这年轻人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身上书卷气满浓。陈主任说这年轻人是这个工厂主管技术的副老总。年轻人冲我们笑笑,便带我们到厂房参观。他非常负责地给我们讲二甲醚的提炼过程,只是太专业了,我根本听不懂。他只得用易懂的话告诉我,二甲醚是从天然气和煤中提炼出来的,是石油的替代产品,属于新型的清洁动力能源。

陈主任告诉我,年产百万吨二甲醚的项目,是打造鄂尔多斯新型能源基地的重要举措。二甲醚是在燃烧时不产生工业废气,十分环保,是石油的最佳替代品。二甲醚的确是个好东西,可我关心的是在提炼二甲醚的过程中,对周围环境的影响,比如说工业废水的处理……

陈主任笑了,脸上显得十分淡定和自然,他说:“我正要带你去参观哩,看看污水出厂后的样子。”

陈主任告诉我,经过处理的污水排放地离厂区还有五、六公里远,咱们只得开车去了。我和陈主任上了一辆车,他在路上告诉我,乌审旗委、政府四年前,明确确定了“以人为本,建设绿色乌审”战略,明确提出要用百分之一的工业用地,换取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态恢复,强调在推进工业化的进程中治理毛乌素沙漠。我们之所以把工业园区选在乌审召的大明沙地段,就是鉴于旗委、政府这样的发展思路。一句话,把草场、良田永远留给农牧民,把流动的大明沙交给企业治理。

陈主任颇动感情地说:“乌审召人与毛乌素沙漠苦斗了六十余年不容易,现在该得到回报了。我们不能干与民争利的事情!”

车在蒙蒙雨丝中前进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深绿色湖泊,水面很宽,足有五平方公里的面积。湖边的沙地上长着茂密的青草,青草丛中有几个躲雨的小水鸭子,见我们车过来,嘎嘎地鸣叫着游进了湖里。水波荡漾,清风徐徐,绵绵不断的雨点敲击着湖水,荡溢着浅浅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十分养眼。雾蒙蒙的湖面上盘旋着灰鹤、捞鱼鹳之类的鸟儿,不时有水鸟扎进湖水里,长嘴里衔着鱼儿冲出水面……

这样的美景让我非常感慨,怕是在江南,也难找到这般静谧的美丽。陈主任告诉我,你不是要看工业废水咋处理的吧?这个沙漠湖泊就是博源化工厂经过处理的污水而汇集成的。水质完全达标,现在可以为园区的绿化提供充足的用水。湖里的鱼类和水生物,湖边的水鸟,还有湖岸边上的青草就是最尽职的水质监测员。

我们一行都为这片蓝茵茵的水面而倾倒,啧啧直叹。

“秋天时,湖边还来过一些白天鹅落脚哩!引得人们跑老远来观看。”乌审召化工园区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过去这地方就是块寸草不生的灰碱地。风一起灰碱面子乱飞,时间久了,人的头发都是黄的,咋敢想了,还白天鹅哩!”

人们笑了起来。

抚今追昔,我也不禁好生感叹。

我问陈主任,园区中的企业在环保这块一定投入很大吧?

陈主任告诉我:根据旗委、政府定的“生态立旗”原则,在推动工业化进程中,园区招商引资时,坚决实行环保一票否决制。入园的门槛高了,所以进驻园区的企业都是上规模的环保型清洁能源企业。这些现代化的循环经济企业,环保意识、生态意识都特别强烈。现在,这些企业都有自己的环保公司,绿化公司,我们这个园区每年用在环境治理的投入都要在两亿元以上。只有这样,百分之一的工业用地才能保证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态恢复。目前,我们园区控制的五十五平方公里大沙漠全部披上了绿装,恢复了生态。仅这些企业的生态公司,绿化公司就可以为乌审召的农牧民提供许多就业岗位,一定要保证树绿草青,人有钱赚!春季植树种草时,公司用的日工都达到了一百三十元左右。有的牧民说:过去治了那么多年沙,都是贴工贴钱,现在这是咋了?栽树苗子种草还有现钱挣,沙巴拉里挖出宝来了……

我想,这就是公司的力量!

乌审召工业园区的企业治沙模式是要告诉人们,治沙既然是个产业,就应当用产业化来规范这个产业模式;也许人们会得到这样一个启迪:只有当工业化思维进入生态领域时,生态领域才会产生质的革命。

陈主任还兴致勃勃地带我去参观博源公司的培训中心——博源商学院。这所商学院建设得非常别致,全是仿唐式的,深蓝色的琉璃瓦顶,灰色的校舍;你会感到像忽然踏入仿唐建筑保留得比较好的日本,当然这是一种错觉。徜徉在这集会所、教学楼、学员公寓、假山、小溪于一体的雅静校区内,你仿佛嗅到从这古色古香的建筑中,透出的浓浓书卷气;你同样也不敢相信,三年前这里也是一片亘古荒漠。

在毛乌素沙漠里建起这样的学府,这怕是乌审召人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看着建在沙漠中的现代化工厂,幽静的商学院,我不由感叹:变了,毛乌素沙漠真是变了!

陈主任带我上攀上了一个绿荫荫的沙丘,说站在那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工业园区,可以更直观地了解工业园区的全貌。我们往沙丘上走着,刘钢早跑了上去,举着照相机拍来拍去的。

我站在沙丘上远眺,一座座现代化的工厂在绿茵茵的毛乌素沙漠中显得分外醒目,厂房设施大都是银白色的,静静地立在那儿,就像是一尊尊反映现代工业的雕塑。看上去非常大气,与远处的沙漠,绿草蓝天搭配得非常温柔和谐。

我想着自己来乌审召时的犹豫不决,感到有些可笑,我承认在我的潜意识里,觉得工业化是个冷冰冰的东西,在它创造财富的同时,也在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文明、传统、人情、环境。像许多作家一样,我对工业化同样存在着莫名的恐惧,对其敬而远之。我们在默默享受、承受着工业文明带来的一切时,心中还恪守着恬淡的精神家园,那个离我们渐行渐远的东西。今天只看了乌审召化工园区,才忽然发现工业现代化与环境可以搭配得这样美,这样让人心动。循环经济正在颠覆着传统工业给我们带来的可怕的环境梦魇……

当我回头欲下沙丘时,却有了重大发现,禁不住惊叫了起来。我竟然发现我的背后不远处还隐藏着一个随沙丘走势,起伏跌宕,错落有致的高尔夫球场。我一下子像掉进了五里雾中,一时有些懵懵懂懂的,以为产生了幻觉。我揉揉眼睛,定睛观看,眼前真是一个相当讲究的高尔夫球场。绒绒绿草铺满了沙原,或舒缓飘逸,或高低参差,显得弥足高贵、靓丽典雅。立即,这片绿色沙原在我的眼睛中得到了升华,神话般的升华,似乎离毛乌素沙漠还很遥远的城市化就像一个美丽的仙女一样,悄然降临了乌审召……

我问陈主任:“咋想在沙漠里搞了个高尔夫?”

陈主任告诉我:“随着乌审旗境内的资源开发,园区要做大做强,到2010年还有十余家世界级、国家级的大企业要进驻园区,投资额度恐怕不能用百亿计算。因此,园区的配套和文化设施要与世界接轨。这个高尔夫球场,是我们国家第一个建在沙漠腹地的国际标准化高尔夫球场。它既改造了沙漠,还搞了绿化,而且还提高了园区品位。我想有些大老板,企业CEO、高级白领乘飞机来打沙漠高尔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里交通非常方便,东有鄂尔多斯机场、南有榆林机场、西有宁夏机场,北有包头机场,这都在三百公里半径内。我可是以乌审召为中心划圆的……”

陈主任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能听得出那份骄傲和自信。

他说:“另外,我们也想给沙漠文化打造一个极品,定一个标高,毛乌素沙漠还可以这样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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