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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想，黄小莲肯定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杀人场面，而且还离得这样近。
其实杀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比杀死一只鸡都简单，只用一块小小的保险刀片在脖颈上轻轻一划，活生生的一个人蹬一下腿，浑身就软下去了。当时黄小莲一定感到难以置信，刚刚还神气活现地跟人家谈生意，带着自己在海鲜城里大吃皇帝蟹基围虾，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乱捏的赵强，转眼间就死瘫瘫地倒在血泊里，变成一块肉了。
吴明说，黄小莲在这个晚上告诉他，当时她看着躺在那里鲜血喷溅的赵强，还有那一滩黏稠的渐渐漫溢开的黑血，觉得喉咙里似乎有个拳头在一下一下地向外顶。然后，她一张嘴，脖颈一挺，就大口大口地呕吐出来。据黄小莲说，人不迷信真的不行。从这一天的下午，赵强睡醒午觉就说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他对黄小莲说，这恐怕不是好兆，看来那笔生意上的欠债今天要收不回来。所以他从床上起来时，都没心思再来碰她。赵强的性欲一向很强，每天午睡以后，临起来时都要捎带着再跟黄小莲做一次。黄小莲说，她并不知道赵强这究竟是一笔什么生意。赵强在生意场上的事，从来不对她讲。赵强曾经对她说过，她只管花他的钱，享他的福，然后陪他睡觉就行了，其他的事不要管也不要问。黄小莲只知道，这是一笔很大很麻烦的交易，而且有些风险，人家最后还拖欠了赵强一大笔钱，大约有几十万，这天下午，赵强就是要去收这笔欠款的。傍晚时，赵强往回挂了一个电话，听声音像是很高兴，他说欠款已经顺利地拿到了，一会儿就开车回来接她。
赵强在电话里说，要带她去吃海鲜，让她赶紧打扮一下。
但不知为什么，赵强在这一晚总是不停地出错，不是开车险些撞上人，就是吃海鲜时把菜掉到裤子上，弄得他心烦意乱不住地骂，说是撞上鬼了，今天大概要倒霉。
接着，他们吃完了饭出来，就发生了这件事。
黄小莲在这个晚上告诉吴明，她的心里一直在暗暗猜想，他会不会跟赵强的那笔生意有关？她说，她跟了赵强还不到一年时间，但对他的为人和平时所做的事情多少还了解一些。她知道，赵强做的很多生意都不是正路的，因此在外面仇人很多，整天憋着想弄死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赵强才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赵强曾在床上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就让黄小莲去宁阳找他的父亲，他说，他的父亲是宁阳县的财政局长，跟各方面的关系都很熟，如果知道了她跟他的关系，一定会想办法安置她的。
黄小莲说，看来一切都有先兆，赵强应该早有预感。
2
吴明在这个晚上始终站在窗前，观察着楼下街上的动静。
这个豪华套间的窗子正对着刚才出事的那条窄街。这时，他朝下面望去，可以看到各种警类的许多警察仍在那里走来走去地忙碌。但由于角度的缘故，具体细节却看不清楚。
他很认真地观察了一阵，还是不能确定赵强的尸体是否仍在那里。
吴明对我说，就像将那辆“凌志”牌轿车开到西城火车站去一样，住进这家金龙大酒店同样也是随机冒出的想法。当时他是这样考虑的，这里离出事现场最近，当然也就最不易被警方注意，况且像这样一个五星级的高档酒店，也不是警方说查就可以随随便便闯进来搜查的。钱当然不成问题，就是再昂贵的酒店他也住得起。现在，他已是个货真价实的有钱人了。刚才在出租车上，他将这只纯鳄鱼皮的手提箱打开查看了一下。这一看，真的是让他大吃一惊，箱子里并不是四十万，也不是四、五十万，而是整整的八十万！嘎嘎新打成捆的八十万元现金钞票，整整齐齐地码了满满一箱！长这样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这显然不是正道上的钱。他想，正道生意是不会往来这样大数额现金的。
吴明看到这些钱心里反而更塌实了。他想，赵强做的是偏门生意，这样更好，警方也就无从得知还有这样一只装有巨款的皮箱不翼而飞。否则这件案子会闹得更大。这八十万元巨款与已经断了气的赵强相比，警方自然会对前者更感兴趣。为了不打断吴明的讲述，我没有为他纠正，我们警方真正感兴趣的只是案情，而并不是什么巨款。
吴明说，在那个晚上，他从窗边回来，走到黄小莲的面前。
他看了看她，突然说，把衣服脱下来。
黄小莲的脸色顿时变了，嗫嚅着说，我，现在不能……
知道。他打断她，又说，赶快把衣服脱下来！
黄小莲又迟疑了一下，就开始面色苍白地脱衣服。虽然不太情愿，两只手摸索颤抖着也有些笨拙，但身上的衣裙毕竟简单，很快就脱得只剩了纹胸和内裤。
这身内衣显然是一套，看上去不仅性感，也很华贵。
他走过去，一把将黄小莲脱下的衣裙抓到手里，然后又说，接着脱。
还……脱？
都脱光。
黄小莲眨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试探着问，你是……怕我跑吗？
他看着她，没置可否。
黄小莲连忙说，我现在已经不能跑了，这样是出不去门的。
他想了想，就转身走出卧室，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有人按门铃。先按了一下，接着又是几下。
他立刻警觉地问，谁——？
外面说是酒店服务生，然后又说，打扰一下，如果方便，请先生开门。
吴明起身刚朝门口走了几步，想一想又转身回来，把卧室的房门关上了。在关门的一瞬，他朝里面的黄小莲狠狠看了一眼，说，不准出声！
进来的果然是酒店里的服务生。这个身穿白色奇装异服的小伙子一进门就不停地点头哈腰，然后将一束鲜花捧着举到吴明的面前，笑容可掬地说，欢迎先生和小姐光临，这是我们酒店总经理特意送给客人的，祝先生和小姐今晚愉快，晚安。
吴明立刻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还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他甚至怀疑这个服务生是不是走错了房间，或是认错了人。但他立刻明白了，都是钱的缘故。现在，他是这个豪华套房的主人，他已预付了4000元定金。酒店服务生不过是在向那4000元钱献花。
他点点头，说谢谢。
他尽量将吐字咬得轻一些，而且力求简短。否则，他的口音会露出马脚。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这个服务生有些面熟，似乎长得很像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地方，他自然是绝不能碰上熟人的。在与这个服务生对视的一瞬，他迅速地在心里回忆了一下，他想，这个人究竟像谁呢？服务生显然也没认出他，或者说，根本就不认识他，在礼节性地说完这一番套话之后，就快步朝房间的角落走去，熟练地将鲜花插进茶几上的花瓶，又特意注进一些水，然后就撅着屁股一下一下地鞠着躬退出去了。
吴明直到坐回沙发里，心里仍然在想，这个人究竟长得像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