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这一场史诗级的沙尘暴终于落下帷幕。石林里咆哮出来的万千阴兵鬼将已经偃旗息鼓,鸣金收队。天空渐渐明亮起来,半个时辰前还剑拔弩张的甘露池村头,此刻已经变得消消停停,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房间只觉得土腥味极浓的空气,像在房间的体内开了一条高速公路,呼啸着直进直出几乎要搜刮干他体内仅存的一点水分。
房间下意识地挣扎着向四周求援:“水、水??????给口水喝!”然而周围寂静无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房间孤零零的一个人。
迷迷糊糊中房间努力地想翻身站起来,但任凭他使尽浑身力气也是枉然。房间只觉得自己好像背了一座五指山一样,压得他丝毫动弹不得。房间想努力地睁开眼睛,不想细细的黄土夹着沙粒顺着额头簌簌流下,灌了他一个满鼻满口立即呛得房间呼吸困难几乎窒息。由不得他就是一阵剧烈的干咳,房间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被夹杂着沙土的空气磨得好似火烧一般钻心的疼,通往肺部的气管已经变的像大象的皮肤一样粗糙干燥。
一阵难捱的干咳搅得房间五脏六腑颠三倒四,痛不欲生。此刻房间身上覆盖的沙土因为身体的颤动开始有一点点松动滑落的迹象。房间努力地试着抽出右手揉了揉眼睛,睁眼看见一簇簇被连根拔起的旱蓬草贴着地皮在微风中滚来滚去,房间突然感觉自己的背上被重重的一击,瞬间眼前的黄土肆意横飞。
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救我,不,肯定是羌兵在清点战场。
房间感觉背上好像有东西在挪动,但又不像是人为的动静。房间心跳急速加快,“嗵、嗵、嗵”的心跳声几乎要响彻乾坤,怎奈他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发出嘶哑的嚎叫。
伴着“嘣、嘣、嘣”有节奏的声响,房间感觉有一只铁钳在不断地钻凿拉扯自己背上的羊皮。
房间努力地喊了一声:“谁,说句话!”
“嘣、嘣、嘣”有节奏的声响仿佛迟疑了一下,但始终一声不肯,又继续钻凿拉扯自己背上的羊皮。房间被笼罩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心想完了,看来自己这一身白肉就得交代到这里了。迷迷糊糊中鬼使神差般眼前出现了那一张曾令他憎恶作呕的面孔突然浮现在眼前。
老春,老了!居然冲着房间说:“球呀!”可怜的老春已经两鬓斑白满脸沟壑,两管灰白的鼻毛直愣愣的挺在上嘴唇上和他那不修边幅的短髭混在一起,只有在他呼吸的时候才能发现鼻毛一撅一撅,恶心邋遢至极。老春当年颐指气使的嚣张神情如今早已落幕,反而变得有些和善还有些许温柔。
老春那张脸是房间再熟悉不过的了,当年他和房间只不过是前后脚参加工作的同事,老春自从当了主编就开始性情大变。那时房间就发誓不能活得和老春一样招人讨厌。没想到此刻垂垂老矣的老春却是这般模样。
“嘣、嘣、嘣”有节奏的声响突然停住,背上的羊皮感觉好像已经被那铁钳凿透。房间万万没想到在极度的恐惧中自己的濒死体验竟然是看到老春的一张老脸!
突然背上被那铁钳凿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房间腾身而起。只听见“扑棱”一声,背上的重物突然消失,空气中传来一股腐朽的恶臭气味呛得房间吐出一大口酸涩无比的胃液。
房间抖落身上的尘土和沙粒,回头看时惊得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只兀鹫落在自己的背上,房间腾身而起的瞬间吓得那只兀鹫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兀鹫煽动翅膀龇牙乱叫,在地上几步助跑重又回到空中,正在房间头顶盘旋。
天哪,多亏了那张羊皮!不然老子就让这家伙给生吞活啄了。房间环顾四周,不远处还有七八只兀鹫正在各自撕扯着半掩在黄沙下的尸体。房间大声高呼,想吓退那些恶心的兀鹫。哪知道自己只是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房间急得团团转突然发现眼前的沙堆里露出半截羌兵的皮鞭。房间急忙上前抽出皮鞭挥舞着冲向一群正在饕餮的兀鹫。
一只巨型兀鹫扇动着翅膀,只是躲闪并不飞走。其余的几只和房间身上的那只一样正在空中盘旋不愿离去,天空中传来一阵阴鸷尖利的唳鸣。
艹真正是一个动物世界,房间挥舞着鞭子追赶那只巨型兀鹫,巨型兀鹫极不情愿地离开尸体,蹬蹬蹬闪动着巨大的翅膀闪在一旁。当房间走进那具尸体时才发现正是宰羊戳皮的那个羌兵骑手。
骑手的身体被巨型兀鹫啄得血肉模糊,房间走近一看,骑手腹腔里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洗劫一空。房间似乎看见那骑手的眼皮还在微微颤动,吓得房间一个踉跄后退几步“窟嗵”一声坐在地上。那只巨型兀鹫还在煽动它那双巨大的翅膀来回踱步,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此刻房间已经精疲力竭,连手中的皮鞭都已经无法挥动。绝望中房间突然感觉自己屁股底下有东西在活动,房间吓得魂飞魄散,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连滚带爬闪到一边。
回头再看,沙堆慢慢隆起爬出一个活人来。房间怔怔地看着那人从沙堆里慢慢站起,不是旁人正是叫过自己“师父”的羌人小首领李仙芝。
李仙芝长出一口气,抖落身上的沙尘揉揉眼睛,从腰间摘下一个革囊,用牙齿咬开塞子仰头“咚、咚、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掉。房间眼巴巴的看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见李仙芝喝完革囊里的存货后,摇摇晃晃原地转了一圈,目光从房间身上飘过又转了回来。
当四目相对时,李仙芝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房间手指着李仙芝的革囊,再指指自己。李仙芝慢慢走到房间面前,扶起房间靠在自己的身上,将革囊倒悬对着房间的嘴吧,半天才空出两滴透明的液体。房间抿抿嘴唇一股火辣辣的味道直冲嗓门。原来这家伙居然喝的是昨晚剩下的四泉酿。
房间真是醉了!
还能怎样?只能往好处想,不论此人是敌是友至少还是个活人,至少自己不至于像那个宰羊戳皮的骑手一样暴尸荒野。
李仙芝撂下房间站起身向头顶的天空望去,盘旋的兀鹫转着圈就是不愿意离开。李仙芝拿起房间脱手的皮鞭向那只巨型兀鹫奔去,巨型兀鹫“啾啾”几声啼鸣,煽动翅膀跑出老远终于飞了起来。
房间看着这情景才慢慢明白,非是那巨型兀鹫不走,只是这家伙吃得太多,身子太沉的原因导致它很难飞得起来。
巨型兀鹫终于回到天空,它盘旋了两圈之后才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