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模拟过,跟今世见到的第一个人打招呼的情景。比如可以这样说:在下房间,这厢有礼了!显得咱虚怀若谷,温文尔雅。也可以摇头晃脑背一首“朝代歌”震震那些腐儒,显得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要不再来个横空出世,爷是就是尔等的大神,赶紧跪了听爷摆布就是,是不显得咱把定乾坤,豪气干云??????这场面不止一次的出现,每次都能让房间信心百倍笑得合不拢嘴。
但事实上,当房间喊出那一声“站住!”的时候,灌满了泥浆的一双老皮靴还没来及清理干净。靴子里的一双脚根本就抓不了鞋底,跐溜跐溜一步一滑,不等跑到王川跟前就已经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王川被倒在面前的怪物着实吓了一跳,连退几步。稍稍一怔之后王川壮着胆子上前打量。他围着这个秃头、无须,只带一块遮羞布的怪物转了两圈,却怎么也没分辨出个所以然来。眼前这怪物既不像羌人也不像自己同胞到底是何来历?当然这个判断是远远超出王川所能想象的。
房间被王川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反复观瞧。房间也顺便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王川。
王川的身高与自己帮七帮八,也就一米七五到八零的样子。但细腰乍背、胸厚肩宽,这一点显然是自己那一身囔囔白肉比不了的。尤其是王川的一双大脚,好似一对游泳用的脚蹼,宽大厚实,一看就是出过大力的人。
刚才跌的那一跤,摔得房间嘴歪眼斜,痛不欲生。此刻房间心想这下糗大了,什么虚怀若谷、什么学富五车、什么把定乾坤,这些人设都他妈的算是瞬间崩塌了。
而此刻的王川还一脑门子小鸟飞来飞去,但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马上就要喷火,这是任何人都会有的条件反射式的反应。房间并不意外,但他知道如果不赶紧解释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将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房间努力着刚要起身,那王川却伸手一把握住房间的手腕,扭腰用劲,结结实实给房间来了一个大背摔。只听“噗通”一声房间整个人又摔倒在地。
浑身散了架的房间急得吱哇乱叫:“停停停,再摔要出人命了!”他一手捂裆,一手撑地,勉强站起身来赶紧解释道:“且慢动手。我不是什么歹人,在下房间,姓房,房子的房,名间,房间的间。有话好说!”
也不知对面的王川听明白没有,只见他竟然扑哧一声大笑起来,这搞得房间好不尴尬。房间恨不能上去给他一个搂脖子、两个无影脚。但转念一想,倒也是。我这一头毛寸、两片嘴唇干干净净、再裹个花裙子蹬个大头皮鞋能不惹人发笑吗?更何况面前的这位还是个宋人。
王川收住笑声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乖乖,“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好哲学的问题,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刚到这边就是一出宋代“二次元”,刚缓过神来你却又劈头盖脸第一个问题居然就是这!
房间心想,我要给你答案是柏拉图的或者黑格尔、尼采什么的你听得懂吗?
房间气呼呼地忍住疼痛回道:“我会告诉你的,但再要胡来你就会后悔的!”
房间摸着受伤的屁股心想再不能如此狼狈了,总不能Loser到一千年前吧!房间此刻就像老王骂新人的架势一样,狠狠地咒骂着自己。
至于如何解释自己的出身,房间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房间再也不呲牙咧嘴叫唤疼了,而是神色镇定说道“你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之后我房间任凭你发落就是。”
王川知道这怪人被自己刚才一摔,换做谁也不可能再有反抗能力了,且听他问谅也不会有事。
“问吧!”王川说道。
房间不慌不忙,一边脱下靴子清理淤泥,一边问道:“告诉我今年是什么年?”
“龙年!”王川答道。
“啊!”房间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的问题,今年是龙年!气得房间差点背过气去。
“哇呀呀??????”房间的光脚板狠狠地躲在了一块尖锐的石片上疼得嗷嗷直叫。
王川心想一个“龙年”竟然把眼前的这个怪物搞得如此大呼小叫,难道不对吗?他再一次斩钉截铁地重申:“就是龙年,庚辰年不对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房间抱着扎出血的右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气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问的是什么?”王川摸着自己的大脑壳,“真是麻烦,明明不就是龙年嘛!”。
房间一脸无奈,却也急得王川掐着指头子丑寅卯的算了一堆,“我属小龙,今年我二十三不会有错!”
“好好好,是龙年,是龙年!那我问你当今天子的年号是什么?”其实这才是房间想要问的问题,只好怪自己没说清楚。
“好,如今是大宋元符年间。”王川很不耐烦的说道,“这可是你第二个问题了。”王川听这个怪人尽问些没用的问题,加了一句:“难道这能当饭吃不成?”
“元符,元符??????”房间顾不上理睬满腹狐疑的王川,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年号,因为他正在极力搜索,“元符”这个年号对应的是哪个皇帝。可气的是王川只说了年号,却未说今年是元符几年?
房间脑子里的宋史正在飞速的翻页,嘴里嘟嘟囔囔不断重复着“元符、元符、元符”如同中了魔一样。
宋代的皇帝不像清代皇帝,什么康熙、雍正、乾隆,他们不论做皇帝多少年,一辈子只有一个年号。而宋代皇帝似乎更迷信年号的预兆含义,他们为图个口彩甚至随着心情都有可能改弦更张另立年号。
好在房间平时喜欢掉书袋,翻故纸。自从他见到雷神庙的那块匾额时,就已经在脑子里盘算过。有宋一代数宋仁宗赵祯的年号最多,一共有九个。仁宗年间是北宋盛世,后世有人快把宋仁宗捧到了天上。什么四海八荒,雍熙升平,士农乐业,文忠武良,其实宋代的衰落正是仁宗一朝埋下了种子。
想多了,想多了!房间赶紧拉回思绪,“元符”不就是宋哲宗赵煦的年号吗?赵煦在位十五年,几乎都是她的奶奶高滔滔说了算,二十四岁年纪轻轻就挂了。
想到这里房间突然开口:“是元符几年?我问你是元符几年?”
王川被这突然一声下了一跳:“可能是三年吧,杨四爷说过去年是二年。”
房间明白了,今年是宋哲宗元符三年。现在已是夏秋之交,恐怕京城里已经换了皇帝。可这地方上高皇帝远,哪里能马上知道那些庙堂之上的事情。
房间胸有成竹地对王川说道:“也罢,也罢,我的三个问题生生被你浪费成了一个问题。”
王川却说:“这都不知道,你便不是我大宋子民,定是羌人卧底,看我不摔你个七荤八素!”说着王川的一双铁钳手又伸向房间。
房间急火攻心差点没背过气去。其实让一个现代人突然穿越到古代,并不是像想象的“降维打击”,实际情况是要比想象的难得多。比如现在秀才遇上兵,那还能说清楚道理,极有可能就小命不保了。房间下意识的一步闪开说道:“且慢!带我去见你们的杨四爷!我有话要说,如果我说的话应验了,你就会知道我的本事!”房间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只要眼前这位壮汉能给多匀出点时间给自己,事情就好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