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呼呼作响,硬碰硬地撞在房间的脸上,毫不客气。风中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最后一丝潮湿,眼前贫瘠的土地似乎瞬间又会干裂。这鬼地方狼不拉屎,鸟不筑巢。顶风向北,恐怕再走就会出界了,房间决定顺风南下。
房间深一脚浅一脚,在茫茫砂砾滩中发现一条沙沟。沟壑弯弯曲曲深不及两米,正好可以躲避风吹之苦。房间一跃而下,身后尘土飞扬从旷野地平线上消失。沟底是一条有人走马踏痕迹的小路,房间心里踏实了许多,一直走下去必定会有人烟。
沟底野草疯长,密密麻麻热闹地你挤我搡争夺生存空间。沟顶距离地面只有薄薄地一点黄土层,下面全是砂砾。难怪上面是一片贫瘠荒滩,这点土层那能存得住水分。而沟底植物如此丰茂,不难断定这条沙沟必是一条水路无疑。
房间认识其中的一种叫芨芨草,在西北地界很多人都是用这东西栽扫帚,清理场院,既富弹性又耐磨损比竹子扫帚好用何止百倍。房间的突然造访惊起草丛中的嘎啦鸡振翅尖叫——ja ja ja 落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挑衅的望着房间。房间心想哪里去找午餐,这不送上门来了。瞬间抓起一块石头向着嘎啦鸡甩过去,看似呆头呆脑的嘎啦鸡却不吃这一套。“扑棱棱”飞起十几米距离,又安然落地依旧探头探脑挑衅的望着房间。房间和这只嘎啦鸡来来回回较量了数十回合,最终一无所获,却把自己累了个半死。
房间喘着粗气,眼见沟口越来越宽该是快要走出去了。突然听到打连续闷雷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响。房间抬头看天,瓦蓝瓦蓝不见一丝云彩哪里来的雷声,真是怪事!
不好,这沙沟是条水路,昨晚的暴雨极有可能引发一场大山洪。
快跑!往前跑肯定跑不过洪水的速度,只能向两侧爬尽快上到沟顶。
房间连滚带爬试了几次,就是爬不上去。身后的洪水声音越来越近。此刻房间摸到身上斜挎的绳子,大喜过望!幸好还拧了一股救命的绳索。看来平时看贝爷的《荒野求生》还真派上用场了。
房间看准沟顶上的一块大石头,像甩跳绳一样想把石头兜住。一次??????两次??????三次??????,洪水的声响越来越大,眼看水头已经直冲过来。
房间终于在第四次兜住了那块石头,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去的时候,才发现两只老皮靴已经灌满了泥浆一样的洪水。
我勒个去,好凶险呀!
房间爬上沟顶,坐在大石头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滔滔洪水咆哮着瞬间倾泻而下,此刻配合上房间刚刚死里逃生的遭遇,这情景丝毫不逊于天崩地裂。
什么鬼地方?山、水、风、雨如此桀骜不驯!
洪水中夹杂着各种上游的东西一路飘来,有树根、旱蓬草、芨芨草甚至还有折断的椽子??????什么?好像是两白色的只活物也在洪水中翻腾。
房间撩起裙子,在沙沟沿上跟着一路狂奔。没错,是两只肥羊,三只,不!越来越多那是一群羊少说也有百十只。
沟口越来越宽,水势渐渐变缓。
“拦住,拦住!”
房间似乎听到人声,赶紧收住脚步。匍匐在地上仔细辨认前方传来的声音。
是羌人的羊群冲下来了,快捞出来!
房间听得真真切切,是秦陇一带的汉话。羌人?莫不是西夏的党项?房间弯下腰继续往前走,人声越来越近人头攒动。房间看见大概四五十人站在没膝的洪水中打捞落水的肥羊,你呼我叫忙得不亦乐乎。
路边停着两辆骡车,羊只、木头椽子、柴火什么的层层叠叠,有条有理统统都装到车上。一身半旧不新白色粗布衣裳的壮汉看上去是个说了算的。他不断催促:“快快快!不要耽误时辰,装完东西赶快撤回。记着,车走甘露池,人走墩底下。”
房间趴在一个小土坡后面仔细观察,看来今天来的这些人不是一处来的却又十分相熟。听说话的意思“甘露池”和“墩底下”是两个地名或者他们的什么暗语之类的。都说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一般在秋收之际就会成群结队到内地“打谷草”,骚扰宋地百姓。没想到老天作美,也会让边地的宋人返打谷草。哈哈妙,正是天道有常有来有往。
“这只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一个壮硕的妇人说道。
“你给我撒手!”一个破衣烂衫的矮个男人说道。
“凭什么?”妇人不依不饶。
呀呀,这两个为一只羊互不相让,竟然争执起来。旁边众人闻声都围了上来。
男人阴阳怪气的冲妇人说:要是谁先看到归谁的话,你们甘露池的人都得靠边站!哪回不是我们墩底下的先看见先到的?
这话一出口,原来的一伙人立刻分成两个阵营,乱哄哄吵成一片:“山水淌下来的,见者有份。你们有本事去羌人那里抢去!”
那妇人可算撑上劲了,双手叉腰连奔带跳地骂道:“去年你们墩底下的牲口让羌人抢了,你咋不去抢回来?这时候倒跟我耍威风。”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氛立即剑拔弩张起来,眼看一场械斗马上就要开始。
此刻闪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丈看那样子不怒自威,他站在人群中间轻声叹道:“怎么还要动手!王川,你过来。”
只见那个粗布白色衣裳的壮汉俯首帖耳走近老丈近前说道:“四爷,一切我由您发落!”
老丈继续说道:“羌人的马蹄子可说到就到,难道要在这里等羌人来给你们断官司吗?”
王川一把拎着矮个男人的脖领子,走到老丈跟前,说道:“把这厮和那李家妇人留在这里,让他们尝尝羌人的鞭子,免得祸害大家。”
矮个男子满脸羞臊:“拿了去!不跟她一般见识”
大家一阵哄笑,老丈又说道:“甘露池、墩底下本来就是一家,大家唇齿相依互为犄角,离了谁也活不了。如果非要分个你我,那就等着给羌人当牛做马吧!”众人低头默然。
“四爷说的极是”王川说道,“赶紧装车,保不齐羌人马上就到。”
房间在双方争执之际本想冲上去制止,多大的“kuokuo?”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你们至于吗?没想到纷争很快平息。
只见路旁的骡车已经装满,驾车的把式们熟练地用一根长绳迅速将打来的“谷草”困扎牢固。壮汉指挥众人把剩余的羊只肩扛手提全部带走,而他自己左右手各拎起一只,轻松撂上肩头,一声招呼:“走嘞,车走甘露池,人走墩底下上。”
房间心想好不容易遇到人烟可不敢就此错过,更何况羌人极有可能马上就到。房间一骨碌站起来,大喊一声:“站住!”。
众人听到房间的一声喊叫,稍稍迟疑半刻后立即化整为零撒腿四散奔逃,只留王川一人断后。
王川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房间像一头怪物一样,张牙舞爪,大呼小叫地朝自己跑来。
“砰砰”两声,王川重重的扔下肩头的两只肥羊,原地不动准备正面应对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