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熙州城已经不复当年威武,房间估摸着像这样的情况如果占了河西的西夏羌人卷土重来,熙州城灰飞烟灭不过是迟早的事。
事实上熙州城里的那些头面人物,此刻对城池安危并不以为意。他们的心思全在当今的朝廷的风向变化之上。新皇即位改元“建中靖国”,意在调和新旧两党之争,普天之下凡是有些眼力价的都在为自己和家族的未来下注,想方设法博一个锦绣前程。兰琦老爷之所以不在金城停步,而直接先行赶到熙州城也正是为此而来。
张长顺张老爷的确来自汴京的蔡府上,在蔡府时据说叫蔡长顺是蔡京府上的三管家,张长顺是他的本名。此人阅历颇为丰富,家财殷实,平时也为人颇为高调。不过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原因离开的汴京花花世界,又为什么不选别的地方却要来到这与敌接壤的熙州城。日子长了人们的议论也就淡了,如今已经没人愿意去考证这位张长顺的出处,不过熙河路上上下下都很乐意买他的帐。
张老爷家的堂屋里香薰炉青烟袅袅,几个丫鬟婢女进进出出伺候老爷们喝茶。张长顺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双目微闭,不时瞅上两眼兰琦。
堂屋地上的兰琦显得有些沉不住气,来回踱步,不时把目光投向门外。“按理说昨晚就应该到了,怎么还迟迟不见消息......”兰琦满怀心事自言自语,“吕三庞呀,吕三庞你不会让城外的羌人把马给抢了吧?”
突然听见院里起了一阵喧哗声,时间不大跑进来一名老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禀报道:“老爷,大事不好啦......”老家丁只是两手比划嘴里却蹦不出一个字来。
“慌什么慌,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张老爷呵斥了一声,“前言不搭后语,成何体统?”
“到底什么事?快说!”兰琦显然已经沉不住气了,老羞成怒一把提住家丁的脖领子恶狠狠地吼道。
“坏了坏了,大事不好!外面全乱套了。”兰琦回头望了一眼张长顺,啪啪两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家丁的脸上。
“你他妈胡说个什么?怎么就大事不好了?”
家丁捂着发烧的腮帮子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说道,“我也是听人说,是羌人的骑兵打进城了,反正城里已经乱套了!”
“是你亲眼所见吗?”兰琦怒吼道,“我倒要出去看看哪里来的羌人?”说这话,兰琦转身一溜烟奔出门外。
张长顺被眼前的一幕搞得胡里八涂。兰琦怎么说走就走?眼见自己的家丁还卧在地上哆嗦,“大事不好,肯定是羌人打进城了,都怪兰老爷他一来就出事。”
不住辩解老张的话,豁的站起身来冲着兰琦吼道:“难道这就是你兰老爷带来的西夏战马?你到底怎么解释?”张长顺突然眼冒红光死死盯着兰琦,“你!到底是什么人?来人先给我绑了!”
话说到这里吓得兰琦窟嗵一声跪倒在地:“张老爷,事发蹊跷你听我解释!”
张长顺话音刚落便冲上几个家丁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把兰琦给绑了。张长顺怒目圆睁,“兰琦呀兰琦你个狗细作,居然让你把门路打到我这里来,算我瞎了眼,老子上了你狗怂的档!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正说着两个丫鬟扶着张夫人连呼带叫走进堂屋,“老爷听说羌人打进来了,您还在等什么呢,赶快走吧......”
张长顺看了一眼自己老婆,骂道:“慌什么慌,不在后院待着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要......”话说到一半张长顺朝老婆使了一个眼色,“快走你的!别在这里添乱!”
“老爷......你呢?”
张长顺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带夫人走!”
兰琦跪在地上呼天抢地,发誓赌咒:“误会呀误会!事情是按照您的吩咐让吕三庞办的,甘露池的杨老四您也信不过吗?”
兰琦提到甘露池的杨老四,张长顺突然一怔若有所思,再看看被绳索勒得大呼小叫的兰琦。突然叫道:“再探再报!”“是!”老张派出一名小厮反身往外跑去。张长顺叫人给兰琦松了松绑绳说道:“兰老爷,今日的确事发蹊跷,河西羌人对我大宋熙州城虎视眈眈,若真是为个蝇头小利让羌人打进城的话,那可是泼天大祸,你兰琦掉了脑袋恐怕也难抵其罪!现在只好先委屈你一时,等水落石出再说。”
“张老爷明鉴,我兰琦可没有半点通敌之嫌,吕三庞按理昨晚就能到......只是小人担心吕三庞带来的马队会不会被羌人半路劫了?此刻混水摸鱼进了城。”
张长顺捻着胡须,只是来回踱步,兰琦的话仿佛只是他自己自言自语,根本没进到张长顺的耳朵里。老张再次返回走近张长顺几句耳语,就在张长顺点头的时刻只听院里又是一声“噗通!”院里又骚乱起来。
刚才反身打探消息的小厮和冲进院里的吕三庞结结实实撞了一个满怀,吕三庞只觉得头脑眩晕,小鸟盘旋——啾啾啾......
“哎吆,哎吆......”只见吕三庞捂着额头一个大包,左摇右晃朝堂屋走来。
“三庞,你狗日的跑哪里去了!”兰琦一看见吕三庞火就不打一处来,“哪里来的羌兵?你个吕三庞可是要要了老子的命呀!快说,快说!”
吕三庞摇摇晃晃道:“老爷误会误会,根本就没有什么羌兵......是马队惊了!是我赶来的马惊了......”
“什么?马惊了!”张长顺质问道,“马惊了至于全城风声鹤唳吗?给我讲仔细了!”
“的确是马惊了!”吕三庞接过老张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继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当然在他的嘴里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自然是那个怂老汉领着的碎娃负全责。
张长顺和兰琦听完不禁面面相觑,尴尬在那里。张长顺赶紧安排人给兰琦松绑,一面抱歉的说道:“事发突然,还请兰老爷多多包涵。”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兰琦揉着被勒得一道道红印的手臂连声应道。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这位张长顺张老爷临事不乱让更是让兰琦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是张长顺一句“再探再报”搞得兰琦心神迷离。熙州城里的人都说眼前这位张老爷来头不小,今日算是领教了。
张家院子今天可算是热闹极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了吕三庞的讲述才明白是场误会,大家刚刚缓了口气又听见大门口人声鼎沸,“哐嘡”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直愣愣闯进个军头右手拿着一根马鞭,左手牵着一根绳子,绳上栓这几个大汉。头一个就是王川,后面是杨六,刘三......
“张老爷,你家的马好威风!闹得我熙州城差一点底儿掉了!”那人留了一脸短髭,像是嘴里衔了一把毛刷,胡须一根根从皮肤下直挺挺朝外冒出来。嘴里说出的话和这冒出来的胡须如出一辙——够硬!
张长顺循声往外望去,看清来人便忙不迭迎了上去。
“童大人,稀客稀客!今天我张家闯祸了给您老人家赔罪,里边请,里边请!”
来人也不客气一甩手将绳子甩给后边的军士,大步流星走进堂屋。
王川显然是挨了鞭子,腿上一道红印正渗出血迹,他抬头左右张望看见吕三庞也在张家,却怎么不见房间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