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一口酒下肚,整个口腔就像是被清理了一遍,羊油包的腥腻一扫而空。慢慢感觉浑身燥热起来,西夏竟有如此难得的上好烧酒,真是天大的口福呀!因为烧酒比起一般的浊酒多了一道工序,那就是蒸馏提纯。不过河西走廊自古就有酒廊之称倒也并不奇怪。
当时房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正是这一口和着草木灰和羊膻味的酒,才让他从“生”到“熟”在这桀骜不驯的旷野中真正活下来。
耳畔恍恍惚惚回荡着骑手的苍凉高亢的歌声,头顶繁星满天,一条天河横贯东西,旷野之上的夜空如此浩瀚壮阔,着实将混凝土丛林中走来的他震撼到了极点。亦真亦幻房间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哪一个是真实的存在。
正在冥想之间,骑手们手中流转的酒壶到了房间面前。咚、咚、咚,房间下意识的接过酒壶毫无节制的牛饮,瞬间天旋地转。好酒!Duang的一声栽倒在地。接下来的歌声婉转,笛声悠扬都与他一点关系没有了。
漆黑的旷野中,谁也没有想起一旁被捆着的王川。依着王川的手段岂是区区绳索可以束缚的了的。就在房间和骑手们载歌载舞吃肉喝酒的时候,王川已经用砾石悄无声息地将绳索磨断。当他要抽身逃离的时候,却见房间一头栽倒不省人事。王川心中突然犹豫了,难道要将这怪人留在这里,自己就此消失?墩底下和甘露池是不是就会因此而暴露?
王川仔细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房间除了扮相怪异之外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但又眼睁睁看着他与这帮羌人又打得火热,到底是敌是友?一时间难住了王川。
“东坡夜饮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房间摇摇晃晃有坐了起来,而且口中不停念叨“好酒、好酒!”喝偏的房间舌头已经打不过弯,嘴里嘟嘟囔囔众人只不过听清了“好酒、好酒!”狂欢继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房间的状态就像他口中念道的苏东坡一样醉过又醒了,赶第二场狂欢继续。
王川瞬间释然,此人亦正亦邪,来路不明,万万不敢托付生死。还是远离的好。想到此处,王川就地一滚,匍匐身躯肘膝着地,蹭、蹭、蹭,如同壁虎爬行一般已经逃出了羌人的视线范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一夜,房间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能让这帮羌人听懂的从头到尾大概只有“好酒、好酒!”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便是王川。猛然四顾寻找,哪里还有王川的影子?
房间正在寻思难道王川昨晚逃了不成?心想好不容易一路之上有个同袍相伴,早晚能将他降服,如今可好自己孤身一人身陷胡地。
一个骑手见房间醒来便走上前去扶起房间说道:“小首领交代,等您醒来再去跟他们会合。”
嗯?怎么会……
房间站起身来,茫然四顾才发现旷野之上竟然只剩下他和身边的一个骑手。
房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川不见了,李仙芝和他的骑手们也不见了踪影。房间心急如焚,不知这伙羌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丝不祥的预感猛然袭来……
看守房间的骑手黑着一张脸死盯着房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房间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一夜宿醉提花锦裙早就不知所踪,光溜溜的让这骑手看了笑话。
骑手看出了房间的尴尬,顺手扔过来一件破衣烂衫,房间哪还挑拣赶忙穿在身上。有了一副羌人装扮,房间将目光放回骑手身上。才发现此人的眼白和一口牙齿白得格外醒目,怎么回事?河西的紫外线再强也不至于把这家伙晒成这样吧?房间暗自纳闷,细看之下却吃一惊!这家伙卷发黑身体壮如牛,足足高出房间一头,怎么也得一米九零的样子,再瞧他那厚得像两根火腿肠的嘴唇,活脱脱便是从非洲穿越来的。
房间的时空关系有些混乱,他后退两步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个铁塔般的黑人。黑人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褡裢里掏出一块干锅盔,掰一半扔到房间跟前。自己拿着手里的另一半锅盔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房间满腹狐疑,难道这世上同时穿越来一大拨人,不光是自己一个?于是试探着用自己已经八百年不用的四级英语问了一句:“hello!”那黑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房间继续:“ hi, How do you do!”黑人吃的正香,根本不在乎房间说什么。房间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只要是不懂英语的黑人即便是穿越来的也没啥可怕的,古时就有“新罗婢、昆仑奴”之说,何况河西走廊向来就是东西交汇之地,有一半个昆仑奴似乎也不奇怪。所以这家伙极有可能是羌人收下的一个昆仑奴。
于是房间理直气壮的向昆仑奴提出要求:“我现在觉也睡醒了,赶快带我去找李仙芝!”哪知道这昆仑奴生硬地来了一句:“时候没到!”接下来任凭房间如何软磨硬泡,昆仑奴只是面无表情根本就不搭茬。看来这家伙是个西蕃的牦牛只认一座帐篷,除了自己的主子别人休想指挥得动他。这可如何是好?房间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骑手转圈。突然房间才意识到这人我根本就没见过,他不是昨天的那一伙人。
房间心里正在犯嘀咕,突然昆仑奴拍了他一把说道:“该走了!”反倒吓了房间一跳:“走,要去哪里?”只见昆仑奴举起马鞭指向东南方向,目力所及之处似有烟气飘荡,“那里!”昆仑奴像在回答房间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那是什么地方”房间疑惑不解“为什么要去那里?”
“上马”昆仑奴老练沉稳根本不理房间的问题,拉了一把便将房间顺上自己的马背“抓好了,嘚!”说话间胯下的坐骑已经奔出老远。
房间两条腿担在光秃秃的马背上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时间不大房间就被马背硌得裆下火辣辣的生疼。房间紧紧伏在昆仑奴背上一路嗷嗷直叫??????
烟气飘荡之处越来越近,渐渐能听到远处有哭喊之声传来。房间停止嚎叫,心想不好!果然,先看到的是一群羌人骑手,但人数却远比昨天多得多,看样子像是西夏的正规军。他们将百十号汉人围在当中,老老少少哭喊成一片。人群中间竖着十根椽子,一个椽子上绑了一个汉人,王川正在其中!
房间心想完了,昨晚是我上当了!就在此时却冷不丁被昆仑奴一把掀翻落马,丢在被包围的汉人中间。房间翻身站起环顾左右,发现这群人正是昨天捞羊的那一伙。不远处热浪滚滚,那是羌兵把这伙汉人的村寨给一把火点了。
房间哪里去见过这阵势,不禁两股酥麻几乎要站立不稳。再看王川的旁边是一位年纪将近七十的老丈,可能就是王川口中的“杨四爷”。其余众人正被羌兵看押起来排成一队逐个搜身。一群破衣烂衫的边民哪里来的金银细软,羌人劫财实在是荒谬。羌兵忙活半天也没搜出个所以然,开始嚣张癫狂起来。手中的马鞭上下翻飞,一群可怜的汉人被羌兵连踢带打,踉踉跄跄倒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