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珩收敛了些许,理了理低头时散乱的刘海。
“没什么事儿,秋信在汇报李笙那桩的情况呢。
给你叫了外卖,快趁热吃吧。”
桑景媛扫了眼办公桌上的外卖包装袋,赫然印着医院斜对门刘家烧烤的招牌。
想到被火炙烤的表面微焦的熟肉滋滋地冒着油花,恶心地抱起垃圾桶干呕。
“阿珩你太过分了!”桑景媛怒骂。
虽然龙珩一贯爱恶作剧,但还是懂的分寸的。
她笑呵呵地站起身,解开烧烤店的外卖袋子,里面却是纸碗装的皮蛋瘦肉粥。
“给你们加班做手术的医生都点了宵夜,我知道这次手术对象确实有点……特殊。
不过我搞到这个袋子也不容易啊,吃了十串羊肉串呢!”
桑景媛啧了一声。
看在宵夜的份上她勉为其难地原谅了这个热衷于搞事的怀亚特委员会中国分部最高领导。
今天这台手术绝对是她和共事的医生们职业生涯里难忘的噩梦。
谁都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有一天要给一具焦尸做手术!
不对。
以龙珩的说法,那是表皮烧焦了但还没死透,可以尝试抢救一下的伤者。
整台手术毫无技术难度,也就是放松火烧之后收缩的肌肉再剥离表面碳化的组织。
伤者从焦尸变成了没皮的血人,哪一种都很有视觉冲击力。
除了师姐罗安绯的双胞胎兄长罗安慈之外,桑景媛第二次遇到自愈能力超乎寻常的人。
他还活着,没有呼吸,但隔着肌肉几乎完全被烧焦剥离而裸露的肋骨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心跳,鲜活的肉芽在清理干净焦肉的伤处蠕动。
好可怕的生命力!
伤者被安置在无菌仓里,在他自己长回有血有肉有皮的人样前,医生们做不了什么。
他们连监控呼吸心跳都不敢,生怕生命体征监护仪的探针和传感器被新长的肉包裹住,他们还得再做手术取出来。
桑景媛并不担心他会死。
只是龙珩不肯说伤者的身份,反倒让她悄悄留一个发信器在伤者身上,显然是有什么计划。
这可怜人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桑景媛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弟弟,怜悯又悲伤。
强烈地渴望活下去以至于违逆天道,也不过是被利用而已,终归不得自由。
桑景媛唏嘘着拆开店家附赠的榨菜倒进粥里。
语音通话的另一头孟秋信隐约听见女医生的怒骂,心顿时提了起来。
“阿珩你又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啦!’’
龙珩拈起一块萝卜干塞进嘴里,舔了舔手指。
“来,说说看你接下里打算怎么办?”
“童姐已经去追踪了,不过追到的可能性不太大,不做考虑。
仅仅只是找回李笙的话,谢列林家的那位手里有关于莉莉·墨菲的藏匿地点的线索。
但如果阿珩你想要彻查灵光修会是怎么找上李笙的,恐怕还是需要监察组的帮忙,但你不是……”
听到监察组一词,龙珩翻了个白眼。
她有吩咐过要把从柳柳被害到李笙出逃所有的问题按在出差的监察组长回来之前收拾干净。
隐患可以之后再慢慢填补,明面上不能让人拿捏到错。
又到了一年一度监察组长可以弹劾各自负责的分部长的时候了,要是那家伙觉得自己不合适,可不就麻烦大了。
“米沙·谢列林又是怎么回事?”
龙珩想起下属汇报时有提过这么一号人在现场,那会儿她的注意力全在警察身上,也就忽视掉了。
趁着警察们不注意,孟秋信扶着耳机走到远处,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现场里他们家的庇护所玲珑酒吧不足五百米,他出来维护自己家的权威也不奇怪。
但是听林警官透露……”
他简单讲了讲米沙的朋友被绑架但丝毫不被重视的情况,惹得龙珩一阵笑。
林宪从自称墨菲的女人最后的只言片语里猜测。
他离开酒吧时米沙收到的所谓情书其实是作为绑匪的墨菲送给米沙的关于交换赎金与人质的地点的线索。
回去追问程菀,酒吧老板给了他一个装固体废弃物的垃圾桶。
果然是米沙。
他花了一秒瞟了眼那可能是度假别墅的照片的线索后,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酒吧新来的服务员不小心把客人吃剩的半篮子薯条倒了进去,这些本该进厨余垃圾桶的油炸食品很成功地污染了那团纸。
等林宪把它从垃圾桶里翻找出来时,已经褪色成了一块斑斓的抽象画。
为了快速销毁,照片打印时特别选择了易溶的油墨。
米沙的不在乎彻底得近乎无情。
林宪真想揪着他的衣领质问,被孟秋信及时阻止了。
一看就知道这人身体虚弱,听说有极其严重的哮喘,孟秋信可不想节外生枝。
“这是想做交易吧?”龙珩撇了撇嘴角。
这条线索事关李笙,也事关季念恩。
前者是他们怀亚特委员会中国分部目前亟需解决的麻烦。
后者是警方需要他做证人指认寄出毒药的和在日系车里杀死齐川的为同一人。
米沙的记忆力毋庸置疑地出类拔萃,线索只有他一人知晓,简直是就地起价的绝好时机!
龙珩想起和他几次打交道的经历,有点头疼。
出身名门的缘故,这家伙相当地无欲无求。
从来没见他自己提要求过,都是别人拿着东西上门碰运气,试试可否被他看上眼。
龙珩不禁叹了口气。
“你先研究一下作为赎金的那个太阳女神项链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估计也是桩大问题。”
“好。”孟秋信应了一声。
“你忙你的,这边我来和米沙·谢列林谈条件就好。
毕竟在怀亚特,一个无可辩驳的功绩比不出错来的有价值多了。”
工作上的事孟秋信一贯可靠,龙珩挂了电话,学着桑景媛的样子瘫倒在折叠椅里。
这倒是个令人放松的好姿势,就是没什么形象可言,塑料折叠椅也太硬了。
桑景媛喝完粥,收拾掉了外卖包装,切了两片柠檬扔了个茶包在杯子里,捧着热气氤氲的柠檬绿茶消食。
“你搞了那么大动静非要救的人到底是谁啊?”她问。
龙珩脚尖点地,折叠椅靠前的两条腿腾空。
人和椅子的重心在仅剩的支撑腿前后摇晃,危险地将倒未倒。
“奚亭的养子啦!
六年前声势那么浩大的行动还让她逃掉了,这一次机会难得,可不能再放过她!
对了,我能不能让小棱出去跑个外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