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二楼。”龙珩随口应道。
她忙着警惕藏在地下室阴影里的敌人，哪有空管下属过敏不过敏的。
没有想到文若对离开二楼的理解格外地与众不同。
她直接从洞里跳了下来，灵巧地落在龙珩身边。
“……你来干什么？”
“离开二楼啊！”
文若说得理所当然，让龙珩完全无处反驳。
逻辑上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正常人都会走楼梯下到一楼的吧？
真是个怪咖。
一团浓重的黑云跟随着文若翩翩飞下，细看却是小巧玲珑得可以停在指尖赏玩的黑翅蝴蝶，百来只聚集成群。
文若尖叫着逃开。
龙珩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文若和林宪的办事能力，害得她反身来救途中连掉两层的尖叫也是这群蝴蝶引起的。
毁掉房门的铰链以及在地板上开了两个大洞的同样还是这群蝴蝶。
毕竟是与菱花虫同一级别的危险生物啊。
“向云扆，收起你的蝴蝶！明年的《危险生物饲养许可证》不想要了？”
龙珩厉喝。
“别生气嘛，我现在就收还不行吗？”
蝴蝶群如同一匹黑绸环绕聚集在洞下的三人飞舞，展示够了自己的身姿，才施施然转向悄无声息出现在地下室门前的少年。
少年手中托着一个包浆油亮的酸枝木盒，不过手掌大，却源源不断地将所有蝴蝶收入其中。
岳清仔细打量着九·一九案里最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一米七几的平均身高，相貌秀气，婴儿肥的脸颊混淆了年纪，应该和小姑娘差不多大。
他穿着黑衬衫和同色长裤，戴着细金属框的眼镜，右手中指上一只缠丝戒指。虽然称不上书卷气，似乎也毫无危险性，混在人群里毫不惹眼。
“我劝你别想，我和阿珩姐联手帮你都拿不下他。”桑景棱轻声说。
岳清点了点头。
龙珩看了看屋顶上的洞，大门被挡住了，战术撤退唯有攀上一楼。
向云扆的意图尚不明了，贸然动身恐对己方不利，龙珩也只有采取对峙的姿态。
“哎呀！”
向云扆歪着头，颇有几分惊讶地说：
“原来真的有两个呀，我还以为一不小心失手了呢！”
桑景棱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唯有他有相貌酷似到难以区分的双胞胎兄弟。
什么失手？向云扆杀了小川？
直到昨天小川都还活着？
龙珩按住桑景棱的肩膀：“冷静。”
桑景棱咬住下嘴唇，忍住了愤怒以及质问。
他忽然意识到龙珩同样有事瞒着他。
“你确实失手了，你在这里杀的那个女人可还没有死。”
向云扆笑得更开心，双手交叉搁在下巴上，像是童话故事里偶遇了藏在森林中的珍宝的孩子。
“那还真是可惜！
不过我没有补刀的习惯，就送你们好啦。”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扛着裹成春卷似的露娜从二楼匆匆跑下来的林宪想起昨晚那异国年轻人也是这么轻飘飘地对绑匪说“废物点心送你们了”。
他们不会认识吧？
桑景棱抬头瞥见林宪路过洞口，急忙打了个手势让他先离开档案馆。
“和你们说件有意思的事吧。”
向云扆将双手背到了身后，愉快地跳了两个小碎步。
“这里啊，可不止有那九只影菱哦！”
被蝴蝶吓得在管线中间迷了路的文若好不容易和上司汇合，脚下承受了两次高空坠物不堪重负的地面突然碎裂塌陷。
六年前怀亚特委员会接手齐阳制药厂遗址时，丝毫没有怀疑地下室以下不是整块的混凝土地基。
加之第二子宫系统过于精密复杂，技术部门甚至于无法打开水槽清理死去的胎儿尸体，更是原地保留一动不动。
龙珩第一次知道地下室之下还有个两米多深的空洞！
不，堆满了东西才距离地面两米，实际深度完全未知。
“林宪！出去！”龙珩厉喝。
身下的触感已经很清楚解释了向云扆那句话的意思，他们掉进了满是枯骨的乱葬坑里。
岳清想起昨晚他调查齐阳制药厂遗址的闹鬼传闻时在网上瞥见的一个帖子。
帖子上说早在火灾发生前就有员工表示在厂区里见到了穿奇怪衣服的人在深夜甚至于白天乱跑。
没有特别提到撞到了儿童模样的鬼，那应该不是他们遇到的白衣孩子了。
有人扒出县志，说这片地方在几百年前，岳清没有记住具体是几几年，发生过小规模战斗，死了几百人，就地埋葬。
就是他们脚下的这些尸骨了。
当年设计齐阳制药厂厂区的建筑师也真是胆子大，就浇了一层三十厘米厚的水泥盖在乱葬坑上，在上面盖了一座六层实验楼。
没塌真是命大。
不仅如此，奚亭还往乱葬坑里扔尸体。
虽然可以理解当今社会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没有户籍的失败品尸体，没有比扔在地底下现存的不被人注意的空洞里更好的方法了。
胆子也很大。
林宪在救人与撤退间犹豫。
岳清连打了好几个立即执行的手势，才逼得搭档一咬牙跑向大门。
暂时还没有影菱攻击他们，但岳清发现自己无法自由地移动，向其他人靠拢。
他们被影菱分割包围了。
地下室里没有主控电脑的传感器，当影菱爬上一楼时，第二次警报会被触发，再次喷洒麻醉气体。
问题是那以龙血蕨为主要成分的麻醉气体好像对影菱没什么用。
反而是他们自己会被药倒。
林宪必须离开，去楼外通风报信。
实在没想到随随便便的寻访最后变得如此棘手。
一个药瓶飞了过来，砸在岳清脑门。
“这是抗龙血蕨的药，快把它吃了！”
文若在背包里翻找这瓶药，其他东西掉了一地。
不知为何，大多是袋装面粉。
脚尖轻挑，面粉袋落入手中，双臂一抡，面粉如同炸弹般四处开花。
沾上了面粉，影菱隐形的躯体清晰明了地显现出来。
岳清数不清具体有多少只了，看不清边界的乱葬坑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比起白衣孩子们，这群影菱几乎个个肢体不全，缺胳膊少腿脑袋剩下半边，生前造成的损伤被寄生后并不能复原。
龙珩同时出手，数柄飞刀个个精准地扎进影菱的头颅中。
不管什么场合，打人就是要打头才对。
“好热闹啊！”
少年蹲在地板的破口上，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右手拇指和食指拎着一只棕色的小玻璃瓶。
文若被他的蝴蝶吓到了，心里正不爽，嘟着嘴凌空一脚把刚刚斩落的影菱头颅踢了上去。
少年侧了一下身体避让，顺手将玻璃瓶扔进乱葬坑里。
异香扑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