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林宪不在地下室里，他一定对玻璃瓶里透明的液体散发的浓香感到熟悉。
与昨天夜里米沙指尖的那滴血的气味相同。
那滴血引诱得李笙无法自控。
被困不知多少年的影菱们也同样因这瓶液体而疯狂。
玻璃瓶砸碎在文若脚边，透明液体飞溅上她的短靴和小腿。
文若反应极快地踢掉了短靴，匆匆退后。
下一瞬间那双精致的牛皮小靴子就布满了红迹，炸成任何一片都没有指甲盖大的碎片。
飞舞在空中的碎片被数双手臂抓住，急切地塞进嘴里。
玻璃瓶砸落的地方，影菱更是重重叠叠地争抢着沾染液体的骨殖。
他们本身是透明的，可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那一片的空气都变得朦胧了。
文若自知哪怕擦掉了液体，残留的香味也足以使影菱将她视为食物。
她愤愤地瞪着罪魁祸首，赤足踩踏着堆成小山似的影菱的身躯，也不管漂亮的小腿被红迹撕得血肉模糊，一跃而上。
本来也就不过两米而已。
有了踏板，更是轻松跳入地下室里，一脚当头砸下。
管他打不打得过呢，反正梁子是结大了。
龙珩得空赶到岳清身边，焦急询问：
“小棱呢？掉下来之前他不是在你身边吗？”
岳清环顾一周，他们掉下来有快十分钟了，桑景棱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过。
被地下室的白炽灯照亮的范围内没有桑景棱的身影。
脚下的白骨堆并非平整，桑景棱可能滚到更深处去了，因为向云扆的毒而失去意识。
去找他吗？
影菱的威胁尚未排除，随意移动未免太过危险。
“做好准备，你先上去。”龙珩拿出备用的橡皮筋将长发扎成马尾辫。
岳清一惊。
“那怎么行？”
把比自己年纪小的女性单独留下面对危险，有点良知的男人都做不出来。
“闭嘴，你上去之后我马上就来，别为了争顺序浪费时间。”
龙珩不满地斥责。
她紧张地盯着影菱堆，僧多粥少，忍耐了许久饥饿的影菱在那不足以填饱肚子的诱人食物面前能保持多久的意识才发狂？
“快！”
能保全一个是一个。
龙珩接过岳清的甩棍，挡在他面前。
她本想让岳清踩着自己的背送托他一把，被岳清严厉拒绝了。
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区区两米多还不至于自己爬不上去。
然而岳清的手臂好不容易刚刚扒住水泥地板的边缘，和文若缠斗的少年却看准了时机，一把抓住文若的衣领把她扔下乱葬坑。
砸在了影菱堆里。
“啊啊啊啊！！！”
文若瞬间被淹没，兴奋的影菱纷纷显形。
它们穿着破烂的布衣，披着缺损的锁子甲，稀疏的头发用布条在脑后扎了个辫子，普通士兵的打扮。
“你上去，我去……”
龙珩犹豫了，理智上，她一个人救不出文若来。
这并非战斗力的问题，双拳不敌四手，一人如何独战大军？
舍弃文若，在她被瓜分完之前，他们相对安全，足以重整战局。
但她是分部长，舍弃下属绝对是一生的耻辱。
龙珩刚动，一声尖利的高啸自乱葬坑深处的黑暗里响起。
啸声持续了许久，岳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喘不过气来，痛苦地捂住耳朵伏在地上。
影菱们停下动作，瑟瑟发抖。
它们的头颅纷纷爆裂开来，灰白的体液喷溅开。
“哎呀？”少年惊喜地叫了一声，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
岳清失去意识前，看见乱葬坑的黑暗里，升起了一颗明亮的圆月。
主楼外，林宪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桑景媛医生愤懑的逼视，目送救护车载着露娜离开。
和救护车前后脚抵达现场的还有虞北大学的罗安绯副教授，她自称是来杀虫。
“没想到地下室底下还有东西，也不知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她摆弄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不无遗憾地陈述事实。
桑景媛简直是想把视线当做锥子将林宪扎出千坑万洞来。
她还有点自知之明，换是有龙珩那身手，多半已经动起粗来了。
“媛儿你冷静点，龙珩阁下让这倒霉警察先出来是有道理的，不然我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过这么刺激的事。
你说是吧？孟秋信分析官。”
平板电脑上还进行着视频通话，对方正是此刻远在城市另一边的孟秋信。
他在怀亚特委员会中国分部的地位远比林宪查到的人事职员更高，分部长和监察组长这两大首脑不在，他做决定。
此刻他忙得焦头烂额，罗安绯不得不把平板电脑静音，以免档案馆前已经非常焦虑的众人听见他急切的指挥。
等孟秋信那边平静下来，罗安绯才逮着空和他搭话。
“罗姐，杀虫剂准备好了吗？”孟秋信疲乏地灌了一口矿泉水，才沙哑着嗓子问。
“准备倒是准备好了，不过这玩意儿对人体有害，你可得慎重点。”
孟秋信揉了揉眉心：
“我也想再派几个执行官进去看看情况，但是首先咱们分部里也没有谁比阿珩更强的了。
其次，不瞒你们说，我这边围捕李笙的计划全面失败。
童姐被莉莉·墨菲揍得四肢骨折加内脏出血，刚刚送医院急救去了。
其他执行官也不同程度受伤，这些可都是我们分部的一把好手。”
罗安绯耸了耸肩：“那也行吧。”
反正背负责任的是孟秋信，她已经尽了技术官应尽的职责，解释清楚所提供的药品的副作用了。
林宪找到档案馆新风系统的外机，拆开外壳，里面有两个装液体的密封槽。
其中一个里面浅绯色的液体空了一半，是龙血蕨麻醉药。
林宪按照操作手册拆下另一个极少被使用的后备槽，注满水，塞进一粒成分不明的药丸。
左右摇晃几下，药丸溶解，不见痕迹。
林宪小心地将杀虫剂装了回去。
龙局得到了现场指挥权，他抓了抓有地中海趋势同样明显的脑袋，下不了决心遥控启动新风系统的喷洒功能。
档案馆里有他的女儿、世交的侄子、着重培养的下属、青春洋溢的少女，对菱花虫的杀虫剂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牵连一生的损伤。
“等等！”
桑景媛惊叫。
对准大厅后方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向云扆的蝴蝶造成的大洞，脏兮兮的身影艰难地爬出洞口，朝着监控摄像头挥手。
桑景棱连打了好几遍手势，“危险已排除”、“需要支援”、“有重伤员”，生怕楼外的人错过了。
龙局松了一口气，解除了档案馆的应急警报。
桑景媛背起急救包，危机结束之后，便是医生们出场的时刻了。
她只后悔没有多叫几辆救护车来，送走露娜后，他们只剩一辆了。
慧泉医院太远，来不及再派车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