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蔓自然知道杨昕言要说什么,她迟疑道:“杨妹妹……”
“小蔓姐!”杨昕言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劝人就要一鼓作气!
她直视着前方牵着马的元梦等人,缓缓道:“幼时的我心中对魏国充满了怨恨,我怨恨他们侵犯我的国土,霸占我的家园!憎恨那些进入我家,致使我最终成为孤儿的那几个魏国士兵!
“后来,随着我日渐长大,我才明白我的仇恨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人的家恨,那是大辰与北魏之间的国仇。”
杨昕言抬手指了下前方的元梦:“那个小姑娘,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被魏人害死了!她和我一样,都是身负血海深仇却不能得报!”
“可是小蔓姐,”杨昕言转头直视洪小蔓的眼睛,“你和我们不同,金蝉教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人神共愤!那些手中沾了无辜之人鲜血的残忍暴徒,更是人人得而诛之!
“小蔓姐,你完全不必独自面对这些,你也不要担心会将我们牵连其中!因为就在金蝉教做出这令人发指的行为后,整个江湖就已是他们的敌人了!”
杨昕言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他们一直在暗处行动,江湖上的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但三师伯此次回到凌缃阁,一定会将此事禀明师祖。”
她伸手拉住洪小蔓的手:“小蔓姐,有了凌缃阁的庇护,你也不用成日担惊受怕了!况且,作为一个母亲,你一定希望小丫能在一个安全、安定的环境中成长吧!”
洪小蔓脸色变了变,她想起了方才女儿被铁蝉子劫持的那一幕,深深的恐惧与后怕从她心中升起。
洪小蔓沉默了一会,缓缓开了口:“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平日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变成了人间炼狱!鲜血染红了院中的青石板,火苗舔舐着祠堂内列祖列宗的牌位……当我终于找到了爹爹,他却早已气绝多时,他身旁的空地上写着两个血字:浇油,那字后边画了一条带着三片叶子的藤蔓。那是我幼时与爹爹约定的暗号,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
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杨妹妹想来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你可听闻了洪家大火家毁人亡的事?”
杨昕言抱歉道:“小蔓姐,其实我并不常在外走动的……”
洪小蔓看了她一眼,了然道:“是你爹爹看你看得紧,不准你四处乱跑吧!”
她凄然一笑:“我爹对我也是这样,他把我护的太好了……”
两行清泪自洪小蔓脸上滑下:“直到后来我慢慢冷静下来,才明白了爹爹要我放火烧屋的用意。他一定是知道那些混蛋烧了祠堂,他要我火上浇油用大火毁灭一切,他是为了让金蝉教的人误以为洪家已满门被灭,这样我和小丫就安全了……
“刚开始的那几天,彻骨的仇恨使我日夜难眠,我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去金蝉教报仇!可是,我的身边还有重伤的丈夫和幼小的女儿,我除了照顾好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洪小蔓抬手擦了眼泪,神色激动:“我何尝不知以我的力量对抗金蝉教,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仇恨每时每刻都在啃噬着我的心。每当我下定决心要去报仇时,我就会想到爹爹宁肯全家灰飞烟灭也要护我周全的心思。我不忍爹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可是蚀骨的仇恨又在日日夜夜折磨着我……”
“小蔓姐,”杨昕言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我方才说了,你不必独自去承担这些,洪伯伯不仅有你这样的女儿,他还有三师伯那样的兄弟。金蝉教行事歹毒,坏事做尽,所树之敌一定也不在少数,只要我们联合起来,还愁对付不了一个金蝉教吗?”
洪小蔓又沉默了。
正当杨昕言以为她是要想通了的时候,却听洪小蔓迟疑着说道:“杨妹妹,我知道你的好心,你且容我再想一想!”
杨昕言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若是此时有人告诉她大辰与北魏开战了,她现在可以去找魏人报仇了!那她定然拎了剑就去魏国皇城斩了那皇帝老儿的狗头!
知道不能急于求成的杨昕言没有再催促洪小蔓下决定。
他们一行人到了西皮村后,洪小蔓对好奇的村民称今日茶寮有歹人闹事劫持了小丫,祝百池一行人是救下小丫的恩人,因为救人耽误了赶路,她便把他们带了回来借住一晚。
洪小蔓一家所居住的是村民们帮忙修缮的石头房,院子虽大可却只有一间屋子,因此,当晚祝百池三人便借住在了村长家中。
村长是一位非常和善的老人,对于救了小丫的祝百池三人极为热情,不仅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腾出了他们的屋子,还热情地请他们一行人用了晚饭。
杨昕言对于这位村长印象极好,看到他,她就想到了幼时收留她和娘亲的热心人。
这些年过去了,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暗暗下决心待到了西京定要寻机会去看他们后,杨昕言趁着夜色溜出了房间。
她先是溜进了老村长的屋子,在他的枕头下塞了一袋沉甸甸的碎银子。
谁让这位老村长白日里坚决不肯收他们的银子呢?
本来杨昕言是想给老村长留银票的,可又想到银票花起来太过招眼,于是她和元梦与祝百池三人将各自身上的散碎银子凑了一袋,送给老村长。不仅是谢他今晚留宿,更是谢他当年对洪小蔓一家的收留之恩。
放好了银子,杨昕言又带着祝百池给的任务摸黑去了洪小蔓一家暂住的村边石屋。
待她轻轻唤了一声“小蔓姐”后,洪小蔓便提着一盏小灯衣着整齐地从屋中走了出来。
两人在村口的小溪边坐了,杨昕言率先开口:“小蔓姐,真的不是我们逼你,是实在担心你们的安危!”
见洪小蔓不说话,杨昕言继续道:“你若是觉得住在都是男弟子的凌缃阁多有不便,那你可以住在山下的凌珂山庄!那里是我师父家,我师父她有了身孕,见到小丫一定会喜欢的!而且,我师父她嫉恶如仇,她听了你的事,定然会帮忙的!
“况且,我师父她也不是外人,我师祖可是她的亲叔父!”
洪小蔓终于抬起了头:“杨妹妹,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一直不肯随祝叔叔走吧?”
不等杨昕言回答,她继续幽幽道:“是因为付长奈,他……是现在的金蝉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