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街这几日多了不少外来人，帮着修路盖房，应是那青年找来的，而自那日之后，青年便没有再来过，可是却有一瓷娃娃时常出没，基本天天都会来，一般也不大张旗鼓，身边也只带一两个随从，而且每次都是去那灵舟药房…
叶洛修养了几日，走路还是有些不自然，但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那日回去都已经入夜，而花父还没回来，只得花水瑶帮着包扎了下，熬了两副内伤的药…不知是这药神奇，还是少年天赋异禀，竟是没有留疤，依旧清秀的少年坐在铺子里看书，这会并不忙，花父又去隔壁找人下棋去了，那日之后花父一直没有问发生什么了，也许是早就知道了吧。柚柚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加崇拜自己的师父了，而那大混世魔王早就伤好了，但是这几日总是不出房门，也就吃饭的时候会出来，也不与人说话，应是受了挺大打击，一直想要成为一代大侠的人物，却连人一个回合都抗不过，对此花父没有说什么，叶洛想说什么也没机会，本来就不怎么理少年的少女这下子干脆就躲着他了，叶洛有些不理解，但是一旁的柚柚却是看的透彻，这二师父是觉得自己不如大师傅，但又不想承认。
…
“烦人鬼又来了”柚柚一撇嘴，这两天张家丫头跟她娘亲来看过叶洛几人，其他街坊也有来的，不过来的最多那就只能是一个人。
“你才是烦人鬼”说着一个瓷娃娃蹦蹦哒哒的跑到叶洛身边，轻喊一声“先生”
“才不是你先生，我师父都没承认”说着黑瘦女孩扮了个鬼脸。
“我相信先生肯定会收我的，我天天来，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瓷娃娃不服气，瓷娃娃本名肖钰，自那日后就吵着要拜师，天天来，不厌其烦，柚柚当然不欢迎，师父是自己的师父，可不能让其他人抢走了…一旁的叶洛有些头大，不过也没理，瓷娃娃第一日来便跟其说过了，不收徒，但小丫头可是一点不在意，依旧天天来。
吵着闹着，叶洛也不心烦，静心看书，花舟可是有不少书，小到孩童稚学，大到宇宙洪荒，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过，要是看过，就算没了这药铺，依旧能当个先生，教书育人了…当然叶洛并不是为了当什么教书先生，也没有那么崇高，如若成了那样，岂不是就是那圣人了，懵懂少年并不想成为门徒千万的儒家至圣，只是觉得人活一世要看、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不光是书中的，也有世间的。
肖钰来后见叶洛并不理会，也不气馁，跟黑丫头拌了两句嘴便为少年倒了杯茶，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一旁，有模有样的学着叶洛看起了书，柚柚见瓷娃娃看书去了，也失了兴趣，跑到后院，许着是找她二师父去了。
药房中是一大一小，看着书，后院一大一小，练着拳脚，隔壁的老汉家一老一中年，下着棋，只有花水瑶在家里忙活着…
太阳到西面了，瓷娃娃弯腰行礼，脆生生的开口“先生，我明日再来”说罢便走了。而肖钰刚走，回来吃饭的花甩手掌柜走了进来，没看叶洛，径直去了后院。花舟平时也不怎么跟少年说话，只是叶洛有不懂的地方便会问花舟，花舟也不吝赐教，能听出来，学问也是极大的，当然不光是医药方面…
柚柚过来喊叶洛吃饭，见没有瓷娃娃才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像是小丫头生怕一出来就发现自己的师父被拐跑了，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紧绷了，应是想起了肖钰明日还要来，一下子又不开心了。
“哈哈，你就这么讨厌肖钰呀”叶洛笑笑，早就发现了柚柚，也看到了黑丫头一系列的变化，只感觉好笑。
“师父那家伙可不是来学什么本事的”黑丫头一想起那瓷娃娃就恼火。
“那是来干嘛的”叶洛可是有些不明白了，来拜师不是来学本事，那是来干什么的，虽说少年也明白自己也没什么本事。
“哼哼，她那可是冲着师父你人来的”
“哈哈，你这小丫头就爱瞎说”叶洛翻了翻白眼，一向老成的少年人竟是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而老话说的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像懵懂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想起英气少女…
…
吃过饭花舟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继续去下棋，而是坐在那等着什么，直到所有人吃完，花知秋和柚柚回了房，花水瑶收拾碗筷，叶洛正要帮忙，便被喊住了。少年跟着中年去了书房，这里就是花舟放书的地方，叶洛平时经常过来拿书、放书。
“你为什么不收那小丫头做弟子”花舟一坐，随口问道。
“我能感觉出来她并非真心想拜我为师”叶洛虽然不懂花父什么意思，但是也如实回答了。
“不想拜师还天天跑来这满是药味的药房来”
“可能是想来找柚柚玩，又没什么好借口”被花舟一问，叶洛也纳闷了，本来以为瓷娃娃也就三天新鲜，没想到却天天来，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就没有去想这个问题，现在想来也是蹊跷，在回想柚柚的话，这事有待推敲呀。
“我可没见她和黑丫头玩”
“…”叶洛无言，确实如此。
“你知这上霄帝国谁当家”花父见少年沉默便知他应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不太清楚”并不是叶洛不谙世事，只不过下山才不到一年，来这上霄帝国，加上赶路都没有两个月，平时也没人说…
“上霄帝国姓肖”
“伯父你是说肖钰是皇室中人”
“是国君最喜欢的小女儿”花舟点点头，开口说道。
“…”叶洛不语。
“怎么后悔没收徒”
“不是，只是更奇怪她为什么不想拜师，却还天天来喊着要拜师”少年眉头一皱，甚是不解。
“上霄近些日来可能要有大变动”花父轻叹一口气，没有往日里的嬉皮笑脸阴阳怪气，难得正经了一回…
“什么变动？”少年不明白中年的意思，这些国家大事与他这么个穷困游子有什么关系…
“你尽量少趟浑水”花父说着便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说完了。倒是让少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花父做事总是这么莫名其妙，一段话没头没尾…
…
少年出了书房便被花水瑶拉到一旁，看着少女明眸皓齿的脸庞，暗道一声真漂亮。
“我爹跟你说啥了”少女表情温婉，脸上还有一抹羞红，两人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尤其是花水瑶主动…
“没说什么”明显花舟说话躲着其他几人，虽说没头没脑，但应该也是有其用意在其中的。花水瑶哦了一声便走了，留下少年一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这父女俩是怎么了…不等少年离开又一个人找来，是柚柚…
“师父”
“你不会也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吧”看着小跑过来的黑丫头，少年皱着眉问。
“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师父你真莫名其妙”黑丫头翻了翻白眼，自己师父厉害归厉害，但是有些时候还是挺傻的，当然这些都只能在小丫头心里想想，让她说她可不敢，虽说少年并不会责怪…
“咳咳…没什么…你找我什么事”叶洛有些尴尬。
“师娘找你”柚柚小声道，她所说的师娘自然是她二师父，当然只有师徒俩的时候，柚柚才会这么叫。
“小丫头别瞎说，花小姐找我什么事”少年给了黑丫头一板栗。
“呦…我也不知道二师父找师父干嘛”柚柚吃痛，不敢再瞎说。
叶洛随着柚柚来到花知秋房门前，敲了敲门，门便开了，花知秋走了出来，看了眼叶洛，没说什么，直接就坐在门前石桌边，抬手示意叶洛坐。看着英气少女，少年竟然不太敢坐了。
“坐”少女开口，语气不算太强硬…叶洛只得坐了下来，柚柚见此直接就要溜，不过被叶洛叫了回来，说是一会要考校下黑丫头的功课做的怎么样，花知秋也没有阻拦…
“我爹刚找你说啥了”英气少女随口问道，花知秋平时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不像小蜜蜂柚柚一般，更不会像闷葫芦叶洛般…
“没说啥”叶洛翻了翻白眼，果然是姐妹，开口第一句都一样。
“哦，那我姐找你说啥了”少女又问。
“跟你问得一样”这一家子怎么都这样，都有些莫名其妙。
“哦…”花知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些什么。
“花小姐还有别的事么”叶洛见花知秋半天没什么动静，有些坐不住了。
“有事，还有叫我知秋就行”花知秋连忙喊住少年。
“知…知秋”叶洛虽然和少女也算认识挺长时间了，不过两人正儿八经的说话，也就喝酒那次，还有这次。要说熟，少年和花水瑶洗碗时唠的都比这熟，虽说也是没怎么说过话。
“唔…其实我想问你为啥咱俩…都是凝神境你却可以击败那大汉，而我…”花知秋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出来，显然那一日的事，少女虽然不说，显然还是耿耿于怀的，从这几日一直不出家门便可以看出来…
“我记得有本书中说境界没有高低之分”叶洛开口，他没有说书名，而且也不是原文，知道花知秋并没有看过，就连花水瑶都不一定看过。
“…”英气少女没说话，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叶洛，显然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只是我看完之后的一些想法”叶洛挠挠头可能是正在整理思绪。
“…”花知秋不打扰，只是点了点头。
“每一个境界都有其长处，入武三境主炼体，而引气三境主修内…”叶洛没有一下子都讲完，生怕自己说的快了，少女听不懂，喝了口柚柚给倒的茶。
“别人怎么修行我不知道，但我猜是一境破之再修下一境…”
“…”花知秋再次点头，有点像个小学生，乖巧的听着先生讲课。
“而我觉得这样不对，每一境都有每一境的作用，你不能破了境便不管前面的境界”
“你是说即使破镜还要继续修行前面的境界？”
“对呀，你应该也听说我那日怎么击败大汉的吧”
“…”花知秋点点头，她那日昏死过去，其中细节也是听柚柚说的。
“起初大汉一拳就可以将我重伤，那是他提聚全身灵气而为，我抵挡不了，但是也没杀死我，后面灵气不足，我便可以与其照面，再之后，他灵气空了，与寻常入武境武修一般无二”叶洛平静开口，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在实事求是，分析着那一战。
“你比寻常入武境强，便可以轻松击败没有灵气的普通引气境武修”少女接口说道，显然是听懂了叶洛的话。
“也不能说轻松击败，那天我也挺惨的”英气少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虽说没有亲眼看见两人的战斗，但是她是知道叶洛受了的伤的，可不是她那种五脏轻微震荡。
“世间这么大，我能想到，其他人也能想到的”叶洛挠挠头。
“嗯嗯”英气少女像是个受了教的小孩童，正襟危坐，表情格外严肃。一旁的柚柚多半是没有听懂，也许是觉得离自己还远，并不关心，听着也不专心…
…
跟叶洛说完那些话的花舟早就去了老人那里，又开始了每日必做的，有些时候比吃饭睡觉都重要，本身就是个臭棋篓子，却瘾大还没棋德。
“你干嘛非要把人家小丫头的身份戳穿”老人看不懂中年的行为，觉得自己这棋友确实是莫名其妙。
“只是觉得会很有趣，哈哈”叶洛若是看见便会感觉花父跟他那师父肯定很合得来。
“有趣？一把年纪了，莫要学那老顽童呀”老人看着中年人，摇摇头。
“当然也是想提醒下，别到时候无法抽身了”花父表情严肃了下…
“让他自己闯荡吧”
“那不成，那不是坑自己家闺女么”
“…”
…
少年少女探讨完修行，少年便带着柚柚走了，还真的是考校了一番其功课，黑丫头直叫苦…
一夜无语…
…
第二日清晨，少年早早就起了床，空手耍了套剑法才开始洗漱，之后吃过早饭便去开了铺门。刚打开门，叶洛便见到了一个瓷娃娃坐在门前，双手托腮，听见开门声，马上站了起来，平时肖钰不会来这么早，这会街上都没几个人，而天边也仅仅只是鱼吐白…
“今天怎么这么早”叶洛收了别门的棍子，开口问道。
“我今天就要回家了”瓷娃娃本来见了少年很开心，但马上，便愁眉苦脸。
“不想回家？”叶洛并不烦这丫头。见女孩愁眉不展问道。听见少年的问话，瓷娃娃并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先生吃过早饭了么”女孩依旧没说回答，只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虽说没有认这个徒弟，但瓷娃娃一直称呼叶洛先生，少年也没有在意。
“吃过了”叶洛随口答道。
“嗯嗯，那我给先生泡杯茶”
“好”叶洛明显感觉出来女孩心情有些低落。不一会少女便回来，坐在平时坐的那把小板凳上，那把小板凳是肖钰第一天来这的时候叶洛给找的。
“先生可愿随我去我家做客”瓷娃娃双眼希翼的看着少年。
“我答应花伯父在此帮工一年的，没办法随你去”
“哦”女孩失望低着头，揉搓衣角，就像少年第一次给她讲道理时的动作一样。
“…”叶洛本就是个心软之人，看到瓷娃娃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先生可认我这个弟子”女孩没有抬头，声音颤抖，显然都有点哭腔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是想要拜师”叶洛虽然十分心软，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多讲究下的，虽然同意收了这个徒弟便能让女孩开心，但依旧不是女孩想要的。
“我…那我回家了，你能来看我么”女孩想说什么，又收了声。
“好”女孩这才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水汪汪的眼睛，明显含泪。
“我家就在…”瓷娃娃又把头低下了，犹豫着要不要说，却怎么也想不到少年昨夜就知道了。
“我知道，我听花伯父说了，你家在上都城吧”叶洛开口道。
“…你知道了”瓷娃娃怯生生的偷瞄叶洛。
“嗯”叶洛当然没什么反应，而是喝了口茶。
“那你一定要来看我”女孩见少年不生气，便也松了口气。
“嗯”
…
瓷娃娃并没有立刻走，只是坐在她那把小板凳上抓着那书看，只不过总是偷偷看少年，心思全然不在书本之上。约莫着快到正午了，一辆马车出现在店门口，叶洛知道这是来接肖钰的，放下书揉了揉女孩的头，开口说道“去吧”
女孩没有回话，依旧低着头，吧嗒吧嗒的眼泪竟是落了下来，落在了书页之上。叶洛见了有些心疼这小丫头，平时两人只是坐在一块看看书，话都很少说，但这些天也习惯了看书时，身边这个小丫头。
“先生千万千万要来看我”
“好”
“一年以后”
“好”
“不能超了两年”
“好”
“先生，我等你”
“好”
…
也许懵懂少年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答应的对于女孩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女孩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少年明白这才是女孩想让自己答应的…
正午的太阳很热，照的站在门口的女孩脸上红彤彤的，女孩没有回头再看叶洛，直接上了马车，可能是怕再看自己先生一眼，便是更不舍了…
马车渐行渐远，直直出了街口，过了那游龙在渊的石碑…
…
可能药房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个像瓷娃娃的女孩了，当然也不会有两个小丫头的拌嘴，更不会有一大一小看书的场景了…
…
“小子这浑水也要趟，我不都提醒过了…”隔壁的中年人有些气急败坏，似是对着老人说，又似自言自语。
“年纪大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老人斜撇一眼中年。
“呸，你才老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