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雪下的愈发大了。
谢小离既未切换到分身，也未修习功法，只是无思无想地发呆了一夜。
轻吁一口气，刚回神，谢小离才发现老叟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只是遥望着天空呆呆不动着。
愣了一下，谢小离还是夹紧老叟提气纵身往井口跃去。
数次换气，跃出那一瞬，似有天高任鸟飞般感觉。
方落定，才发觉这并不是错觉。
竹林、茅屋、山庄……都不复存在。
触目所及是满目的空寂。
唯白皑皑的大雪掩盖不住的间隙，那黝黑的炭木才让人觉晓昨晚那一切不是梦。
看不到满目苍痍，但对于亲历昨晚场景的谢小离而言，此情此景更让人触动。
只是说不出是麻木，还是其他，谢小离双目沉凝，看不出有太多的情绪。
嘎吱，嘎吱……
老叟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昨晚谢小离所立之地静静看着山庄方向，久久不动。
“隐藏……任务？”
谢小离心中莫名堵得慌，并无丝毫欣喜，同时又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酒。”
“啊……啊？”
“酒。”老叟再次沙哑着沉声说道。
谢小离这次确认自己未听错，连忙掏出一壶浊酒，走上前递了过去。
老叟接过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再次手一伸。
谢小离秒懂，乖巧地再次递过一壶。
如是三番，将谢小离所存之酒喝了个精光，才未卜先知般停下牛饮的动作，继续作那“望夫石”。
谢小离一颗穷酸的心才稍稍落回肚里，果然男人的志气一半来自囊中。
眼见一时半刻，争分夺秒运起久未使用的八九玄功，立于老叟身后，陪着这个老男人足足半日光景，才见其终于转过身来。
老叟意味难明地看了谢小离一眼，才从怀中拿出一卷画轴放在他手上，而后头也不回地蹒跚着向北方而去。
渐行渐远，直到无影无踪。
“……”
“喂，你走出了经营范围了……”谢小离心中弱弱地呼喊着。
“糟了，我的燕穿身法！”
“还有人管吗？”
再看手中画轴，至此都还未等到系统提示。
难道还是个走私物品，或者是卑贱到连系统都懒得说明？
展开一看发现还真是副画，画的是春夏河边渡口，燕穿细雨绿柳，鱼戏香池芰荷的场景。
左上首还题着一行字对——“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
貌似与那燕穿身法有关？但这戏码忒恶心人了！
谢小离卷吧卷吧，将其塞回背囊，再到茅屋废墟中一通挖，终于找回包裹。
“是非之地，先跑为妙。”
再不耽搁，谢小离赶忙往西南方向跑去。
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轻重不一的足印，犹如墨迹挥洒于素笺，方显出大地的存在。
......
绕回到虞村时，时辰已过饷午。
冰雪未停，可村里气氛却是剑拔弩张，群情激奋，仿佛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谢小离心中直迷糊，这是入戏太深当真了？还是东域的报复从早到晚？
“以自己为标准，这满大街的，看着都像是一言不合就飙车的高手啊！”
“这江湖还不是自己这样的萌新能参与的！”
摇了摇头，谢小离意兴阑珊地往驿站走去。
哪知这时突然一道剑光乍然激起，原本暗淡无光泽的石剑竟然泛出寒芒，直奔谢小离心口要害而来。
谢小离浑身一僵，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躲闪，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把利刃洞穿心肺。
“......”
执剑之人却是位孔武有力的青年，五官硬朗，只是那掩不住的戾气破坏了整体的观感。
“扎心了！老铁，咋还在这品头论足起来了？”
“只是不痛不痒的，算扎心吗？”
谢小离边自我检讨，边与这青年大眼瞪小眼。
还是这青年最先反应过来，手腕一扭，抽剑回鞘前，还不忘帅气地耍了个剑花，而后这才微微拱手示意，道了声，“得罪了。”
话音刚落，却是甩身就走，看那袍袖飞扬，在那漫天飞雪映衬下，颇有“古秦剑客”的风范。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帅啊！好个‘上宫第一剑客’，真是深得快、准、狠个中三味。”
“好酷啊！云师兄，我喜欢你……啊！”
“切，云秦师兄可是立志要献身剑道的男人！怎会沉溺在儿女情长，也不看看你……”
闲言碎语如苍蝇般萦绕在耳边，却几乎无视了受害人的存在。
说几乎，只因人群中还真有对父子俩注意到了谢小离其人。
“真儿，以后闯荡江湖，切须谨记不可以貌取人！”
“你看那汉子，就是标准案例了！”
“无论是装扮，还是那满是血迹的包裹，一看就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谁看到都要退避三舍！”
“哪知......呵！”
“却是个银枪蜡枪头，云帅不过是试探一剑，剑速也不过巅峰时之一二。”
“你再看他，那是连反应都不及，如果是非安全区，早死万次了。”
做父亲的在那口若悬河，仿佛掌握了人生至理，不吐不快。
可熊孩子就听得忒腻歪，不怼不快啊！
“爹，您老什么眼神啊！谁看也不会觉得他很屌啊，不过是捡破烂的，指不定那包裹里的垃圾还是别人挑剩下的呢！”
“......”
熊孩子怼天怼地怼父母，没点急智不过徒惹自己内伤。
这位真儿他爹，大概满心只有自责了。
自责于选错了教材！
“母猪的产后护理......嘛呀，拿错书了！”
看了眼他怨愤的眼神，谢小离将所有情绪淹没在满头满脸的毛发中，状似淡然地接着朝驿站走去。
一步一个脚印。
这世间。
谁也没有义务善待与你。
无需拷问。
只需铭记，若有那一人，请加倍珍惜。
当然，这并不代表不愤怒，哪怕明白这只不过是筛选外域之人的一种“便捷”手段。
看观众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就知道不过是“边境地区”的日常。
谢小离只是没有沉溺在负面情绪中罢了。
愤怒并不会使人强大，有信念目标并付诸行动才可以。
踏上回“家”的路，如果游戏世界有农历新年的话，如今也正当团聚之时吧？
独坐车厢，看着车窗外鹅毛般大小的雪片洋洋洒洒的飘落而下，地上积雪已有五寸厚。
天地笼罩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中。
左右无事，谢小离信手抽出那卷画轴，徐徐铺陈开来。
燕穿身法，从未听闻有秘笈，仅有口述。
如今却又冒出一幅似是而非的画来。
看这调调，难道这才是自悟模式正确的开启方式？
可，咱从小也未受到过半点的武学熏陶啊——如果不算武侠小说的话。
待得车马到站，谢小离直看得眼冒金星、脑仁生疼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无奈作罢。
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熟悉的小村，谢小离长舒一口郁气。
“守望摇村”任务并未失败，本也未担心看到的会是一片狼藉。
只是真正看在眼里、脚踏故地时，心情才分外平和起来。
钱，落袋为安；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