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后进入宫内之后,发现皇上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由着宫女为其更衣。
皇后见此接过宫女手中的腰带,打算亲手为皇上系上。皇后系腰带的时候,见这腰带似乎是松了些,想想皇上之前每日的辛劳,心疼的说道,“这两日已然封笔,为何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说罢,皇上拉着皇后的手坐到桌旁,一并用着早膳。
皇后听着这句习惯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想到,皇上对于萱妃,是不是也是已经习惯了?
“以前整日公务繁忙,只想忙里偷闲歇上一歇。如今封笔了,终于是落了个清闲,反倒是觉得有些无聊了。”皇上感叹道,忽然想到什么,笑着对皇后说道,“朕还记得初见皇后之时,你在湖边钓鱼的场景。这么多年了,朕也没陪你钓过鱼。不过今日这天是有些冷了,不知爱妃可有雅兴?”
皇后的心中忽然一喜,面上也漾起了一丝喜意,“能得皇上相伴,臣妾荣幸之至。”
皇上的脸上也是笑容,用过早膳之后就拉着皇后的手,两人就这么徒步走去了湖边。皇后看着在湖面上凿冰的宫人,又看了看皇上,心中一暖。虽然两人的开始源于错误,但多年的相濡以沫,皇后的心终究还是沦陷了的。
但当皇后的眼睛从皇上身上移开之后,微敛的眼眸中漏出一丝微微的伤感。她心心念念的一切,没想到却是靠着萱妃得来的。
皇上之所以给她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处理好了对他来说不方便处理却又棘手的事儿罢了。
呵,萱妃。
皇上当年本就是看上了萱妃,但因萱妃身后有着辅国公,皇上深恐其一家独大这才是将此事拖着。而后,皇后卫颖的真正身份暴露,也算是给了皇上一个台阶,顺理成章的立她为后。萱妃出身高贵,被送入宫中,本就是冲着皇后之位去的,如今被人横插一刀,坏了好事,自然心生怨恨。这些年没少耍些心眼。
好在皇后自己聪明,知道皇上的爱情给了萱妃,便只想得到他的一丝亲情。勤勤恳恳的做了他多年的解语花,总算是得到了皇上的敬重。
可终究,解语花还是比不过红玫瑰。
想到这里,一丝苦笑出现在了皇后的脸上。
今日是大年初一,冷如寰起床之后也是去给父亲拜了年,讨了个红包。卫景轩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鬼,知道磕一个头就有个红包,便生生给冷如寰磕了七八个头,讹了她好些红包,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过了会儿,几人又一道儿去给老夫人拜了个年也算给她带了点喜庆。老夫人这几日精神好了些,好歹能吃下些东西,说几句囫囵话了。见几人都来拜年,但独独不见她的嫡孙女嫡孙子,便是问道,“景浩和梦雪怎么没来?”
听到这两个名字,卫俊萧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冯姨娘适时开了口,“那两个孩子昨夜喝多了,现在还在睡懒觉呢,真是不像话。”
老夫人这些日子迷糊的多,冯姨娘想着能糊弄一会儿是一会儿,若让她知道卫梦雪此时身处牢狱怕是不能久活,老夫人定是悲伤之下病更重了。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混混犯困,众人也就不打扰了。离开之时,几人也都是各怀心思。
“锦绣,一会儿到我书房一趟。”
冷如寰已经猜到卫俊萧的目的,并不惊讶,“好嘞。”
自打她重生之后,这卫府之中她去的第二多的地方恐怕就是卫俊萧这书房了。冷如寰进来的时候,卫俊萧正凝眉思考。
“父亲,您找我什么事?”
卫俊萧冷冷的打量着冷如寰,像是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良久才是缓缓说道,“自从你第一次进我这书房,我就觉得你不一般,如今想来,为父还是小看了你。为父原本只是以为你有一些小聪明,如今这才是发现你不仅懂得谋略,竟然还会武功和兵法。昨夜你那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用的可真是妙啊。”
冷如寰面色平静的听着,静待卫俊萧下文。
卫俊萧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双手交叠在一起,食指无意识却有节奏的敲打着。
“当初你初展才略,我以为你只是为求在府上立足。如今这事情一件一件的,我若看的不错,你的目的怕不仅仅是这样吧?”一开始卫俊萧还是以父亲对女儿的语气说话,但是话音一转就变成了‘你’‘我’之间的对话。
卫俊萧毕竟不是个棒槌,冷如寰暗地里做的事情他虽并不知道,他知道的不过是女儿很有谋略会给他出谋划策。但昨晚的事情,对方做的事的确是难以令人想象。这已经超出了一个‘聪明’的闺中女子的形象。
如果此时,卫俊萧还迷迷糊糊,那他可真就坐不上这个位置。
“还有,你自由痴傻。这一身本事,师从何处?”卫俊萧半眯着眼睛看着冷如寰。
冷如寰的脸上忽然绽放了一丝微笑,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卫俊萧说实话的,任何和夜墨尘相关的事情也不能说。
“首先,昨夜之所以那样,我是为了救你。”冷如寰说道,“辅国公如果谋反了,那么咱们作为和他沾亲带故的人必定会遭受连累。就算你投靠了皇上又如何?别人不一定会想放过你,随便给你连带个罪名,皇上最后熬不过大臣而你又没了用途,后果会如何,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卫府的安危,才是我的目的。”
卫俊萧初听之时还算平静不过是挑挑眉有些质疑,到最后冷如寰讲完已经是眉头紧皱。皇上当初之所以用他就是为了跟辅国公对抗,如今辅国公走了一步死棋,那他不也是失了最大的作用吗?
冷如寰眉眼里透着一丝世故,“你可知皇上为何会封我为通灵使者?”
卫俊萧见识过冷如寰占卜的能力,但若让皇上这般封赏这些能力显然是不够看的,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摇了摇头。
冷如寰忽然回身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偷听之后,一脸神秘的对卫俊萧小声说道,“因为我能和故去的莲妃通灵。”
卫俊萧的身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见冷如寰不似开玩笑,更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只在传言中听过莲妃之名,在传言中,那是个奇女子般的存在。
“这……这怎么可能?”卫俊萧虽然十分震惊,但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这个缘由。毕竟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皇上才如此钦封卫锦绣,还是说得过去的。
冷如寰高深莫测的说道,“那日受雷劈之后,莲妃的一丝游魂落入了我的体内,所以我才会如此性情大变。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二皇子的施法之下和莲妃通灵多次之后,渐渐觉得自己也会了不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二皇子说,我已经继承了莲妃的很多能力。”
卫俊萧的眼睛瞪得浑圆,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怎么会在他身边发生?可越是难以置信的东西,越是容易让人相信。卫俊萧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按照冷如寰所说,这件事应该是皇上的私密之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而他今日,知道了这不该知道的事。
“那你现在是莲妃还是我女儿卫锦绣?”
冷如寰皱了皱眉,似在思考这个问题,可不过片刻她又忽然露出个灿烂的微笑,“父亲,您怎么会问出这么糊涂的问题?莲妃早就已经死了,我虽然继承了她的一些能力,但我当然是卫锦绣,你的女儿,卫锦绣。”
卫俊萧似乎并不太相信这话,可是无论眼前此人是谁,她的肉身都是他卫俊萧的女儿,两人总归是一条船上的人。
福祸一体,生死相依。
而且,此人的聪明他卫俊萧是体会过得,相信她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卫俊萧也就略微放了心,恢复了人父的身份,“昨夜你也辛苦了,今日还是好生休息一番,养足精神。明早皇上开笔之后,定是会对昨夜之事该罚罚该赏赏,你立下如此大功,想必应该也是有你的份的。如果可以,为父会帮你争取一些你该得的东西。”
冷如寰笑道,“父亲此时切不可为我去争些什么,女儿毕竟身份限制,诸事皆遂皇上心意便可。”
卫俊萧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是点头道,“那好。”
冷如寰离开卫俊萧房间之后,站在院中抬首看向天空。今日阳光正好,但屋檐背阴处的冰雪却依旧未能融化。一阵冷风吹来,冷如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脑子里回忆着昨晚的一切。
辅国公这一人引起的风波,会牵扯出多少人呢?
今日过后,待皇上开笔之后,有谁会家破人亡人头落地,又有谁会迎风万里扶摇直上?
这看似平静了多年的朝堂,该乱一乱了。
冷如寰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莲步轻移,不紧不慢的回了自己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