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宗先生,这是要对猛鬼众发动战争了么?”良久的沉默后,犬山贺家主开口说,“且不论胜算几何,在家族中的某些人看来,这无异于手足相残!猛鬼众并不都是堕落者,他们更多的是血统不稳定而不得不走上‘鬼’之路的可怜人。不留生路……真的好吗?毕竟是有学院关系的同胞啊!”
他是在座诸君里资历最老的。1945年5月,由于犬山家上一任家主,也即是他的伯父不幸葬身于“李梅火攻”,作为家中仅存的男丁,尚不到20岁的他被推上了家主之位,以瘦弱之躯支撑起正迅速衰败没落的犬山氏。他是昂热的学生,在日本分部成立后,被昂热指定为首任部长。按理说,他应当与昂热亲近,可实际上,他对这个老师既有敬畏,更有怨恨,感情相当复杂。
“诚然,猛鬼众跟我们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真的还能说是我们的同胞吗?他们选择了龙的道路,在他们眼里龙是完美的生物,是世界的皇帝,人类就该匍匐在这些完美生物的阴影下,忍受奴役,卑微的生存。而我们选择的是人的道路,在我们眼里,龙是十恶不赦的魔鬼,是我们流尽鲜血也要诛杀的宿敌!龙的仆从和龙的敌人,不死不休,岂能说是同胞?”橘政宗伸手指天,慷慨激昂,“猛鬼众,是一切的恶!是一切的罪!唯有彻底的把猛鬼众抹掉,才有和平与安宁!”
满座寂静,落针可闻,与会诸君纷纷面露震惊之色。当然,除了上杉家的矮桌后明显在开小差的那两位。大家本以为大家长意在给予猛鬼众沉重的一击,却不曾想竟是要将其彻底抹杀!从古至今,哪怕猛鬼众再猖獗,蛇岐八家中也从未有人动过将其彻底抹杀的念头,因为谁都知道,影子是杀不死的!
“彻底抹掉?”负责岩流研究所的宫本家主宫本志雄回过神来,“这种事情……我们能做得到吗?”
“能,但绝非容易之事!所以,我们需要极大的决意!”橘政宗说着,转向风魔小太郎,“风魔君的话,应当是知道‘黄泉之路’这个词的。”
风魔氏,是蛇岐八家中家族传承最为完整的那一姓。
风魔小太郎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自从那个人焚毁家族的档案馆,很多以前的资料都失传了,尤其是一些荒诞不经的东西。如今的后辈们鲜有听过黄泉之路了,但在猛鬼众心里,那是救赎之路。他们坚信世界上存在一条路,可以让混血种进化为纯血的龙!”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樱井七海直摇头,“被龙血吞噬,唯一的结局就是变成死侍,这是所有混血种的共识!”
“所以才说是荒诞不经的传说,”风魔小太郎说,“进化之路极其神秘而艰辛,不亚于神话中诸神的父亲伊邪那岐前往黄泉时走过的那条路,故而猛鬼众以‘黄泉之路’暗指进化的方向。这是禁忌之路,即便能够找到,一千个人里九百九十九个都会陷入永远走不出的迷宫,唯一意志坚定的那个人才能从所有路径中分辨出真正的通路。但即使是最热衷于此的人也不曾摸索到哪怕一丁点线索,只是从古代的文献中知晓了这个名字罢了。”
“即便如此,千年来,猛鬼众仍前赴后继的追寻着黄泉之路,这是他们的信仰!”橘政宗顿了顿,忽然语出惊人,“而现在,他们终于摸索到了一点线索!”
风魔小太郎的瞳孔骤然放大:“真的有黄泉之路!?历史上从未有混血种升格为龙的先例!”
“我不知道他们找到的线索对不对,但种种迹象表明,猛鬼众正准备探索神葬所!”橘政宗环顾众人,“近五年来,日本有三家机构在研究能够潜到日本海沟底部的深潜器,而这三家机构都得到了猛鬼众的资金支持!并且就在今天稍早一些时候,他们还试图绑架学院派来的下潜小组!他们相信黄泉之路的起点就在先辈埋葬神的地方,而路的尽头便是所谓的‘龙门’。就像是鲤鱼,越过了龙门,就能变成龙!而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是深井中神的骨骸!”
“他们想要开掘神葬所!?那不可能……不可能有人重回那里!那是被先辈封印的不祥之地!”风魔小太郎说。
“封印又有什么用呢?只要神葬所仍旧存在于世间,封印总有破损脱落的一天!很不幸,这一天,已经到来了!”橘政宗沉声说,“所以,要不要开战,其实并不由我们决定。在诸位不知道的情况下,战争早已一触即发!”
“那么,政宗先生,您说的永远抹掉猛鬼众的办法是?”龙马弦一郎家主询问。
“炸毁神葬所,连同神的遗骨一起!斩断黄泉之路,毁掉猛鬼众的希望!然后全面清洗他们的势力,依附于他们的人、依附于他们的帮会、依附于他们的企业,一个也不放过!用战争来终结这一切!”橘政宗掷地有声。
“战争一旦开启……恐怕会血流成河。”犬山贺对此深表担忧。
“唉!这世间总有正义的血不得不流!”橘政宗长叹一声,“然而,虽然作为大家长,但我却不能以一己的决意把诸君推向战场。我知道前路艰辛,已有殒身之志,但我不知多少人会赞同我,亦不知多少人会追随我。家族的未来应当由家族中的每一个人决定,因此我召集大家到这里来,请每一个人告诉我你们心中所想。”
说罢,他拍拍手。侧门开了,穿着白衣的神官们抬着两面白色的屏风进来,树立在他背后,并在屏风下摆放笔架和蘸饱墨水的毛笔。他缓缓起身,在左侧屏风上写下墨意淋漓的“战”字,随即在右侧屏风上写下婉约的“忍”字。同是一个人的书法,“战”字仿佛刀剑交错杀机纵横,“忍”字则圆融不露一点锋芒,都有名家的风范。
“觉得家族应该和猛鬼众决一死战的,请提笔在左侧屏风上写‘正’字。觉得家族应该继续隐忍不发的,请在右侧屏风上写‘正’字,”他说,“身为大家长,我虽一心求战,却不能胁迫家中所有人,所以我放弃我的那一笔。我以橘家家主橘政宗的尊严起誓,今夜无论什么样的言论都不会受到惩罚,无论诸位是支持还是反对,我都衷心的感激。”
他从怀中抽出白色的布带蒙住眼睛,端坐在两面屏风中间:“请诸位赐予我你们的判断,打消我杀人的恶念或者助我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