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就要到了,亚伦他们这些客人,怎么说也不好继续留在车里了。
下车,四下望去,入眼尽是无边黑暗。高架路的两侧,被厚厚的、高高的水幕挡住,天上地下也都是水,而水的外面则是黑暗,无边的黑暗。显而易见,他们这是被困住了,被困在这座水的地狱里!
暴雨还在继续,雨点不断的从空中砸下,没有打伞的他们瞬间被浇透了,从头发一直湿到鞋子。
圣剑刺破水波,钉在地上。亚伦双手拄剑而立,眸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将双瞳染成了妖异的血金色。雨珠从湿漉漉的发尖滚下,落在地上迸开。
瞳孔里带着微弱光芒的黑影,如潮水般,从后面涌了上来。它们似是想要围住三人,但却被亚伦那炽烈的黄金瞳所逼退,空出了一道不是很宽阔的缓冲带。那是一群毫无生机的死物,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它们的脸,苍白如蜡,神情木然,看了永远也记不住!
“伯爵,一会让我和那个家伙谈一谈?”他有一个计划,有概率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尽管这个概率不大。
“省点力气吧,”亚伦猜到了他想怎么做,也清楚那是行不通的,“公平交易的前提,是双方的对等!你和他之间,本就不是平等的关系,又有何公平可言?”高高在上的神灵,又岂会自降身份与凡人谈判?除非,那个凡人拥有弑神之力!
老友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怪不好意思的:“哎呀!看来我就不该把那玩意放在车上……”这位对于纯血龙族的感应能力,就好像开了挂一样,未免强得过分了吧!
白光以惊人的速度驾临,马蹄声更加的响亮,马鞍与铁甲的碰撞声也变得格外清晰。远远围着的黑影,又动了!却不是进一步的压缩三人的活动范围,而是分成两排跪伏在高架路两侧。那是虔诚的信徒在迎接神的降临!
白光终是静止在远处,它们的神,也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白色光芒中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光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扣着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着冰冷的面具,每次雷鸣般的嘶叫之后,总会有电光的细屑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喷出。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穿戴着沉重的暗金色全身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看上去就像蒙着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的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见到他,亚伦的情绪罕见的出现了波动,那是愤怒!英俊的面孔阴沉如水,他以奥伊米亚康的寒冬般冰冷的声音开口,直呼神之名讳:“奥丁!”
“大神”奥丁,北欧神话中阿萨神族的主神,“黑王”尼德霍格的宿敌!
他来了,一如传说中,骑着八足骏马斯莱普尼斯,提着世界树枝条制成的长枪昆古尼尔,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暗蓝色的风氅,独目!
嘶鸣一声,电光闪烁,斯莱普尼斯八足缓缓跪地。奥丁将昆古尼尔插进湿润的沥青路面,以神马为御座。自信、孤傲、蔑视众生!
“很久不见了……”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似阔别已久的老朋友在打招呼。
“是啊,很久不见了,很久!”拔剑,亚伦径直走了上去,一把扯下身上被雨水打湿的昂贵衣装,露出了里面深红色的战斗服,左胸上和背部都印着一棵半朽的世界树,“但有些东西,是时间所无法泯灭的!”体内源自于尼德霍格的血正在沸腾,细密的黑鳞疯狂生长,血金色的爆焰仿佛要冲出眼眸!
老友有些懵,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听这对话的语气,伯爵和奥丁,恐怕不单单认识,还有仇,很大的仇!
亚伦停下脚步,挡在老友父子俩前面,抬起圣剑,在掌心轻轻一抹,随即缓缓的阖上了双眼,嘴唇微动,以古老而干涩的龙语吟唱:“聆听吾之誓约,绽放汝之辉光!浸染吾之鲜血,宣告汝之归临!此刻即决胜!此处即终焉!闪耀吧!伦戈米尼亚德!”
掌心的黑鳞碎裂,暗红里透着点点金色的血液淌出,染上锋利的剑刃,瞬间与那醒目的血红交融。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脱手飞出。阵阵暴怒的龙吟从圣剑中传出,响彻了天与地。那一瞬,老友父子俩好像看见了,一头头熟睡正酣的巨龙被突然惊醒,纷纷抬首怒啸长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辉爆绽,这柄炼金武器顷刻间便被包裹在光晕之中。
“血……”奥丁驾前那些蠢蠢欲动的死侍们,终是无法抵御龙血带来的巨大诱惑,再一次涌了过来。
光芒凝实了,也黯淡了。亚伦手中的剑,变成了一杆枪,一杆看不清模样的长枪!不!准确的说是一杆通体散发着淡淡光辉,亦或者说根本就是完全由光交织成的长枪!长长的、模糊得好像不存在的枪杆被紧紧握住,往上是一圈比一圈小的圆塔形枪身。宛如实质的血芒化作细长朦胧的光之匹练,从枪尖伸出,环绕着枪身不断的回旋!古炼金武器,誓约胜利之剑,解放形态——闪耀于终焉之枪·伦戈米尼亚德!
亚伦睁眼了,以森寒的目光望着前赴后继扑上来的死侍。血色的弧线划过雨幕,他猛的挥舞圣枪,扫出一阵肉眼可见的月牙形罡风。
“砰砰砰”的闷响连绵不绝,是那些死侍被撕得粉碎的声音。
罡风吹临奥丁驾前。伏在地上的斯莱普尼斯抬起硕大的马面,打出一个嘹亮的响鼻。电屑飘舞间,罡风消散了。
八足神马缓缓的起身,奥丁也拔起昆古尼尔,遥遥指着亚伦:“胆敢冲撞神之御座!你的罪过,不容宽恕!神,将赐予你永恒的死亡!”
亚伦没有搭理他,歪过头,对身后的老友说:“你们走!”他这是要独自挑战神祇!
“伯爵!”老友一惊,说好的并肩作战呢?他自信以他的血统和言灵,留下来帮忙的话,胜面无疑会大些!
“保护好那东西!这比什么都重要!”亚伦喝了一声,“我自有脱身的办法!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我知道了,你可别栽在这了啊!”老友一咬牙,拉着楚子航跳上了迈巴赫,“儿子,我们先溜!”
“人类那可笑的感情?你,堕落了!”放任迈巴赫的远去,斯莱普尼斯四枚前蹄高高的扬起,跨坐于神马之上的奥丁深深的望了亚伦一眼,而后策马冲锋,“忏悔吧,渎神者!”
“嘁!装模作样!”直视着奥丁那唯一的金色眼眸,亚伦扯出一抹冷酷的笑容,手持闪耀的圣枪,脚下一蹬,如捕食的猎豹般窜出,毫无畏惧的直撞向神座,“你的死期已至,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