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在一家温馨舒适的家常小店里坐下来以后，曾晓柔才感觉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成玉辉是喜欢去各种猎奇高品质典雅餐馆中吃的人，不过曾晓柔没那么多的追求，随心情而定。这次她要吐槽今天在梁明轩科室里的一天，感觉去高雅的餐厅一定会被赶出来的。
这家小店在曾晓柔家附近，曾晓柔一旦开始宅起来，很喜欢叫这里的外卖。这里的菜做的很好吃，气氛也很好，所以曾晓柔一周总要来这里一两次，小店里的伙计和老板都对曾晓柔很熟，经常给她优惠，很关照她。
“来个鱿鱼菌菇，客家小炒肉，油焖茄子……再来个汤吧，你要吃什么？”曾晓柔照常点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然后放下了菜单看向了成玉辉。
成玉辉也点了两个菜，然后将菜单交还给了伙计：“和你来这里吃很多回了，所有菜式好像都吃过了……本来还想请你吃顿好的呢，看你今天一脸疲倦。”
“你选的餐厅中看不中吃呐。”曾晓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从包里拿出手机开机，“只有这里才吃得饱啊。辛苦了一整天，我需要满满的能量！”
“对了，你也没回答我，为什么你手机不开机呢。”成玉辉宠溺地看着曾晓柔有点孩子气的样子。
“医院里没信号这是其一，而且梁大主任不许我用手机，说是什么电磁会干扰医疗设备的运作。”曾晓柔说道，将手机放在了桌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柠檬茶。
“哈哈，这个梁主任还真够严的。不过也没关系，正好让你避开那些催稿的。”成玉辉笑道，“一天都没联系上你，还是挺担心的。”
“我在文明社会里，这才第一天，不会出什么事的。”曾晓柔无聊翻了翻手机，果然有很多出版商催稿的短信，“看来电话打不通都发短信了呐……你倒聪明，知道发邮件。”
“不聪明点怎么做你的经纪人。”成玉辉道，没等多久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菜了，“先趁热吃起来吧。”说着为曾晓柔夹了一块茄子。
“我觉得在那里，工作的强度是完全可以承受的，我只是觉得很难接受科室头头的想法。和我想法相悖你知道吗。”曾晓柔若有所思地将茄子放入了口中，“感觉我们两个，连道德观念，底线，原则根本没有相似的地方。今天为了一个做实验手术的病人产生了小小的争执，我感觉这种争执以后还会更多的。”
“实验手术？”成玉辉自然不了解其中的缘故，重复的问了一句。
“嗯，是的。”曾晓柔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去夹了一块小炒肉，“我加入的科室背景，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吧，我发给你的，里面都是疑难杂症什么的，几乎是医学上难以攻克的难关都到这里来了，病人们不抱希望，算是把命都交给这个科室了。然后他们和亲属签署了同意书，表示愿意配合科室所有的研究。”看着成玉辉还是不太了解的神情，曾晓柔不耐烦地挥舞了一下筷子又说道，“就是自愿当小白鼠了。”
“那你和梁明轩争执什么。”成玉辉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曾晓柔突然有点哑口无言，好像自从吕航解释过，而自己又解释了一遍，这一切看起来合理了许多。也许这其中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悖论，连局外人成玉辉也看不出什么，自己却莫名其妙反应过大了，“也许一下子没办法接受这些，好像挺没人性的事。”
成玉辉扬了扬眉。曾晓柔是有一股奇怪的劲儿，在某些事上特别敏感，外加悲天悯人的。但是这股劲儿总是一阵一阵的，并不是一直持续的，可能今天正好发作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处理自己命运的意愿。”成玉辉安抚曾晓柔道，“你不能为他人想太多了，不然会失去自己的主见的。”
“也许吧。”曾晓柔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
“我看资料上还有一个挺棘手的陈碧儿，她怎么样，今天有为难你吗？”成玉辉见曾晓柔有点钻牛角尖的趋势，连忙转移话题。
“那是肯定的……”曾晓柔抽离了刚才的情绪，立刻说道，“不过我和她的第一次交锋，以我的胜利告终了哦。”
“我想你这种人也见得多了，应该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了。”成玉辉点点头说道，“不过你还是尽量小心吧。我今天见到了那个吕航，虽然和你之前所描述的不是很相符，但是还是不要松懈。”
“这还要你说吗。”曾晓柔道，“吕航其实也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尽可能和他多相处的。哎……怎么有种做卧底的感觉呢……我不是去实习的吗？”
“哈哈……你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成玉辉理解曾晓柔的意思，调侃道。
“不过说实话……除了个性什么的让人难以忍受之外，他这人医术真的没话说。”曾晓柔突然又扯回了梁明轩，好像这个人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这人做什么，怎么都能给人带来一种很安心很信赖很高超的感觉呢。你不知道，我今天看他做了两场手术，感觉真是……虽然没见过做手术，也不知道好手术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直接就将完美定义在他手术上了，你说怎么回事呢……不过他的医德还真是不敢苟同啊。”
看着曾晓柔一边滔滔不绝一边还在吃东西，成玉辉不禁扑哧一笑。不过他还是没有放下担忧。虽然他知道曾晓柔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没头没脑地就突然冒出来，而且前后思路差的很远，但是曾晓柔不断提及梁明轩总是让他很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梁明轩在这个女孩生活中占了很大的重心呢。
事实上也是。至少这段时间，曾晓柔要以另一个男人为重心生活一段时间。这太可怕了。但是他却假装轻松道：“现在你和梁明轩刚接触，因为价值观不同，所以难免有所摩擦。不过只要你努力融入他的科室，他的圈子，我相信你会发现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他的。就拿梁明慧来说吧，梁明轩身边也不都是怪人啊，当他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正如你所说，会变得正常一些的。也许听听他人对梁明轩的评价，你就会有新的收获吧。”
曾晓柔不禁莞尔道：“你说的没错。我还以为你要劝我赶快离他远点呢。”
成玉辉掩饰住苦笑，他刚才真有这么想来着，不过反正曾晓柔也不会听自己的，还不如从正面来规劝。
“那我决定，明天还是不和他正面交锋了。”曾晓柔放下了筷子，扫视了一下眼前的杯盘狼藉，“我要从侧面突击。”
“……好想法。”成玉辉无奈地附和道。
接下来的几天，曾晓柔渐渐适应了在这个精英汇聚的科室里的生活。她很随意，而且既然已经确定了写作的方向，后面的一切都容易了许多。虽然参加了几场手术，但是无一例外都不是科室里一二把手主刀的，比如梁明轩或者吕航，也没有碰上任何关于心脏的手术，好好一睹这其中的精妙。所以曾晓柔一直没办法下手写小说，只是写一些变态杀手的心理活动，具体的犯罪并没办法下笔。
跟自己的经纪人成玉辉谈过以后，曾晓柔决定要接近梁明轩，不仅在工作上，也在生活上接近他，这样才能更加了解这个外表冷酷内心好像也挺冷酷的精英，给自己笔下的变态杀手一个完美的廓形。
所以在和成玉辉吃好饭那天，曾晓柔就给梁明慧去了电话，了解了一些梁明轩的生活习性，被告知梁明轩有时候在下班的时候会去一家酒吧和他的一个死党碰头。
像梁明轩这样的人还有死党，真够奇怪的。
曾晓柔听到这个讯息后大脑立刻产生了这个反映，不过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去看看精英加天才加冷面的梁明轩的死党，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这几天梁明轩好像都挺忙的，根本没时间在去酒吧里玩了。而就那么几天，曾晓柔因为上次的事对梁明轩产生了不良的印象，现在是和梁明轩处处产生摩擦，而且看不惯梁明轩的行为与对待病人的态度。
像冰冷的机械一样，对待病人完全没有感情。
曾晓柔是这么判断的。而梁明轩对待生离死别的态度更是冷静，这倒让曾晓柔对这个人越发感兴趣了。虽然感兴趣，但是并不抱赞同的态度。
如果一个人视他人的死亡如无物，会不会更容易做出践踏别人生命的事呢？
曾晓柔对着自己的电脑沉思着，感觉自己的连环杀手的廓形渐渐清晰了起来。
“晓柔，怎样，今天可有空和我去吃饭？”吕航从办公室的门边冒了出来，曾晓柔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嗯？啊……”虽然在科室里快两周了，没怎么和医生打得火热，但也渐渐赢得了他们的尊敬。但是要说最照顾自己的，还是吕航这个人。但是曾晓柔识人无数，也开始渐渐察觉出了吕航这人说不出的怪异，明明对自己很好，事事周到，但是曾晓柔和他在一起总是有些慌，所以她一直在避免除了工作以外和吕航有过多的接触。
“别再拒绝我了，我都请了你三次了。”吕航直接走了进来，坐在了曾晓柔的对面，“快下班了，正好去吃饭，我看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约。我座位都订好了。”
“……好吧。”曾晓柔实在想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答应了。对于吕航这种自说自话的邀请，有些人会很喜欢，但曾晓柔并不喜欢。而且单独和这个科室里的某位医生出去吃饭，也会惹人非议的吧，“那你等我收拾一下。”
“好，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吧。”吕航冲曾晓柔微微一笑，然后便离开了。
曾晓柔收拾了一下包，但并没有马上离开科室，而是前往了二十号病房。
成小蝶坐在里面，看着窗外。
“天都暗下来了呢。”曾晓柔走了进去，温柔地说道。
这两周，曾晓柔不仅和众位医生相处的很好，反而和各个病人相处的，比和医生在一起还要好。她发现自己适合去抚慰人们的心灵，给这些人带来新的生机。有时候，就是单单坐在那儿，给一些病人讲一些自己的奇闻异事，也是很开心的事。
但凡有空，曾晓柔就爱这么做，她也渐渐感受到，因为她的到来，死气沉沉的科室拥有了一种新的氛围。
在二十个病人中，曾晓柔尤为关注年龄最小的成小蝶，她几乎每天都要和成小蝶聊一会，玩一会，也发现了这个孩子，即使年龄这么小，患了这么重的病，但几乎每天都是乐观向上的，用笑容去感染别人。
曾晓柔听说过这样的人，但是没有亲眼见过，现在她见到了。
“还没呢。”成小蝶指着窗外一片被夕阳映红了的云霞道。
“前几天你说……因为生这个病没有办法接触到美丽的鲜花……因为花粉会影响你的病情。”曾晓柔道，在成小蝶身边坐了下来。
“嗯，是啊。”小蝶看向了曾晓柔，“真可惜。”
“我让人定制了这个。”曾晓柔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罩似的物体，里面是一株漂亮的七色堇，被罩在一个拱形的玻璃罩中，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有这样的罩子，应该没问题了吧。我觉得七色堇很美，也很适合你，所以……”
“谢谢晓柔姐姐！”小蝶一把抱住了曾晓柔。
花还在曾晓柔的手上，霎时曾晓柔被小蝶拥住，连心都在发颤。她很高兴让成玉辉找人做了这个东西，既能满足小蝶的愿望，又不会影响小蝶的健康，这是她自己的主意。更高兴的是，小蝶能开心。
走出病房门的时候，曾晓柔的脸上还微微带着笑容，她准备离开科室的时候，看到了梁明轩的背影，都觉得他好像顺眼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