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枳的泪水滴下来，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独她如此艰难，还是世人都一般，每个人都这般痛苦难耐……
“你娘根本意不想让你跟我在一起，但是她知道你的脾气和秉性，她知道不能轻而易举让你离开我，才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设局逼你离开我，她就是想利用你与她的母女之情引你恨我怨我，最好杀了我罢了！枳儿，我瞒着你，便是不想让你伤心，我宁愿你恨我！只要我一心待你，时间久了，恨是可以放下的，可是如今我等不急了……枳儿，我们在一起本就历尽折磨，我们就不要彼此折磨了好吗？好吗？”
程北枳微微一怔，她想起了娘亲第一次见姬无奢时那个眼神，和眼底的一抹杀气，可是杀姬无奢太难了……
转而她又是心思一顿，她娘怎么会是这样功于心计之人那？她娘那般柔弱，心慈，即便是舅母那张扬跋扈的人足矣欺负她，辱骂她，让她受尽半生委屈，她怎么会如姬无奢说言这般巧设棋局，引君入瓮那？
“枳儿！你不要忘了。你娘是灵隐凤族，天玑城从未放弃对灵隐国后裔的追杀，这么多年，她藏匿与乱世不漏半分端倪，她真如你想心思单纯吗？”
程北枳震惊，她不想相信姬无奢的无稽之谈，可那颗心却在不知不觉中动摇的天旋地转，几乎要掀翻了她对姬无奢所有的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愧疚……
“我娘死了，你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了对吗？”
“不，不是！”姬无奢反驳，他皱着眉，“天玑城有你娘发出的悬赏令！”
“你是天玑城的大弟子，伪造一张悬赏令又不是什么难事！”
“是不难！”姬无奢用力将程北枳抱紧，“可是我不会骗你！”
程北枳神色微动，脑子里像是被灌了浆糊，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好疼啊，又不知道是哪里疼，这种感觉仿佛那时陷入混沌中……
姬无奢就是解药！
“不止如此，你娘亲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灵隐一国，非但有凤族，还有龙族，你娘怕龙族的人找上你，她死了，便无人能证实你的身份，她不想让你牵扯在乱世争斗之中！她想你此生安稳。”
程北枳垂着眸子，往姬无奢的怀里钻了钻，“别说了，我想静一静。”
姬无奢一怔，饶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没想到就此睡了过去，兴许是太累了，兴许是知道了太多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事情，似是有陷入了无穷无止的梦境中。
她趴在圆桌上，抬起眸子来，不远处的书桌上，难得爹爹没有穿军装，下笔苍穹，似是在写春联，娘亲就立在他的身侧伺候笔墨，相看两不厌，满心满眼都是蜜意。
穆素见程北枳抬眸便笑弯了眼睛，“枳儿，快来，看你爹的春联写的多好……”
程如峰亦是一脸笑意，“枳儿，一会拿出去贴在门楣上，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过除夕了！”
可这样的场景，此生怕是无缘再见了吧！
程北枳惊醒过来，侧眸之处姬无奢伏在床榻旁，睡了过去，程北枳拧着眉，抬手想去触摸他的脸颊，可却虚弱的提不起力气来。
她觉得体内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在流转，扰的她烦躁不堪，姬无奢突然睁开眼睛，“枳儿，你醒了!”
他立即起身，用水和开一枚药丸端到程北枳面前，“把这个喝了……”
汤匙送到唇边，程北枳凝眸嗅了嗅味道，不禁目光一顿，转头看着姬无奢眼底似有惊诧，“定坤丹，我为何要服定坤丹？”
姬无奢亦是一惊，“你怎么知是定坤丹？”
程北枳皱着眉，将手指搭到自己的手腕上，慎了片刻，才长舒一口气，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我还当我是怎么了，为何总是觉得天地混沌，沉迷梦境，不分虚实，原来是中毒了……”
姬无奢立即慌了，柔声安抚道，“枳儿，你别胡思乱想，没事的，你不过是现下有些虚弱，等修养些日子便会好起来！”
“是什么毒那？我并未有毒发的症状，可我确能感受到身体内有股气息在窜动。”
程北枳探着自己的脉，这种毒还真是奇怪，怎么一时三刻想不起来是什么，鸢尾师傅曾经提起过，世间奇毒无数，不过是不欲人知罢了！用毒之人是不屑于使用世人所知之毒的，那么究竟是谁给她下了毒，她又是如何中毒的那？
程北枳仔细的想了想，锁千秋新刷的油墨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淹没在油墨浓厚的气味中不易察觉，那夜去掌灯的人应该不是寒鸦，点了灯之后，她本该回神可却是昏昏欲睡就昏睡在藤椅上了，其间似有蛇吐着信子扑上来。
程北枳窦然睁开眼睛望着姬无奢，“是蛇对吗？我的腿被蛇咬了一口,所以，我中的是蛇毒？”
不等姬无奢言语，程北枳又摇头，“不对，即便是剧毒的五步蛇，发现及时亦是能解毒，用不到定坤丹这种压抑毒性发作的保命药。我还中了其他的毒？”
姬无奢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正巧楚姜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脸嫌弃的瞪了程北枳一眼，继而对姬无奢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根本不用定坤丹，你就是忌惮我家的传家宝非要占为己有。”
程北枳目光一沉，楚姜便走过来，给她诊脉。
“我是太后身边的御医时就得给你诊脉，如今，我是楚国世子，依旧要给你诊脉，你真是扫把星，遇见你，准没好事！”
程北枳不愿与他斗嘴，姬无奢又把汤匙送到了嘴边，“化都化了，不喝倒是可惜，喝了吧，总归能好的快些。”
程北枳也知这定坤丹的珍贵，点了点头，姬无奢喂得仔细，程北枳喝的乖巧，楚姜便觉得自己碍事，不免咳嗦两声。
“脉象稳了，剩下的就是腿伤了，若想好全，怕是要一两个月！”
见没人离他，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也是白费，兀自退了出去！
程北枳看着姬无奢的眼睛，只觉他比昨日又清瘦憔悴了些许，“你是不是一直守在这里。”
姬无奢点头，“我怕你醒来见不到我会不安。”
程北枳垂眸，“见到你才是不安。”
姬无奢苦笑，将汤碗放到一旁，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你怎么会在这？你做了姬国的皇帝，不是应该守在皇宫里吗？为何会出现在赵国？”
“我收到消息，你被烧伤了。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你，谁知正巧碰上你险些死在火海里！”
“是我大意了。新油墨的味道重了些，遮盖住了迷香。”
姬无奢在床角坐下，程北枳便往里缩了缩，姬无奢眉心一蹙，就将程北枳拉入怀中，“我说过，是我欠你的，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自责，都是我的错。”
程北枳推他，“我为什么要自责？我半分没有对不起你。”
姬无奢笑，脸上挂了几日的愁云，似乎终是消散了些。“对，枳儿说得对，你半分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相信我。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程北枳不言语，她知道姬无奢的弦外之音，姬无奢更是肆意，竟然低下头来吻她的唇。程北枳吓了一跳，连忙惊慌的躲来……
姬无奢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捏着她的下巴，倾身吻了上去，程北枳顿时觉得一阵酥麻，不知所措，亦不知身在何处……
程北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
原来世人皆言他们两个不会有好下场，娘亲也是世人……
如此，或许还能逞强，还能原谅吧……
程北枳推开他，“即便是我娘自戕，那我也该完成她的遗愿，与你划清界限，姬无奢，是不是我们真的不该在一起，离开彼此，就不会再有这诸般折磨？我们都能安生？”
姬无奢一怔，更是情不自已的扑上来，将程北枳压在身下，吻落在她的唇上更加霸道沉重，似是用尽了力气，知道程北枳快要窒息，他才撑起身子来，手指摩挲着程北枳红嫩的脸颊，紧蹙着眉头。
“为何还说这些口不对心的话？赵鱼晚与你如此匹配相称，为何你不从他？即便是他对你情根深种，你偏要当他是哥哥伤他的心？”
“我没有，我只是不愿与人争夫罢了！”
“哦，这样啊！”姬无奢挑眉，狡猾的瞧着程北枳，“那东方凌白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若能嫁他，他绝不会生出纳妾的想法来，他东方令都舍得送与你定情，还邀你共赏山河壮阔，半壁江山做聘，你又为何不应？”
程北枳眸中露出一丝不悦，“你偷听我们讲话？”
姬无奢冷哼，“夜黑风高，你们能说，还不能与人听了？”
程北枳微怒，嗔道：“姬无奢你敢监视我！我就知道麒麟影就是你种在我身侧的探子！”
姬无奢眸中更是生了一抹得意，“你既然心中有数，为何还把麒麟影留在身边？你就是怕我找不到你的行踪，你盼我来看你，是与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