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队队员范丸子这个人脸皮厚,能吃肉,胖得连脸型都没有了,走路都喘。胖就胖呗,人家从来都不为身材而烦恼,我胖我自己的,关别人什么事!
“胖丸子,你都胖得流油了,把你身上的肉割五十斤给我吧!”飞龙队队员朱启乐瘦得脸颊凹陷,台风一来,都能把他刮上天免费去世界旅行了,“我每天都喝牛奶,每天都吃红烧肉和芝士蛋糕,每天睡觉前都吃五个鸡蛋,喝一大杯蛋白质粉,怎么就是长不胖啊?苍天啊……大地啊……太不公平了……”
范丸子撇了撇嘴,吃一块薯片,喝一口可乐,再嚼一颗牛肉粒:“你让我把我的肉分一点给你,就是让我把我的食物分一点给你,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这种长膘的吃法,飞龙队队员、班长李安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胖丸子,歇歇嘴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胖下去,嘴跟着你都累,把嘴缝上吧!”
“胖丸子要是歇嘴了,太阳就得从西边出来了,地球就得反着转了。”飞龙队队员马肖肖的声音飘渺得像大海上空的雾气。
“请问你们是不是都姓多,名叫管闲事,全名叫多管闲事啊?”范丸子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老酸奶和一袋果冻,慢慢地品尝着:“别为我的肥肉操心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去准备一条粗一点的铁链吧!”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班长李安安对着镜子整理着头顶的花苞头,“准备铁链干什么啊?”
范丸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嘻嘻……班长大人,你昨天没看天气预报啊?今天下午有五到六级的偏南风,你不把自己拴在座位上,就不怕被风刮走啊?”
“胖丸子,拜托你去买几块手绢吧!求求你了……”马肖肖用手捂着鼻子。
“凭什么让我帮你去买手绢?”范丸子甩给马肖肖一对小小的白眼:“我又不是你的小弟,你给我跑腿钱吗?”
“跑腿钱?休想!我说你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马肖肖在范丸子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这种敲法,称作“爆栗子”),“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非向你要嗅觉损失费不可!大热天,你一身汗臭味,我要是不用手绢堵上鼻子,那我的鼻子就完了!”
“那你给我买一瓶香水吧!我喜欢洗脚水味的,我保证天天喷,让你的鼻子天天都生活在洗脚水的香味之中。”范丸子疼得捂住了头。
“我对你无语了!”马肖肖咬紧银牙,怒火万丈地去搬救兵了。她沉痛地说:“队长,我请求你把胖丸子从我们飞龙队踢出去吧!我们飞龙队容不下这样的班级败类了!”
马肖肖搬来的救兵是飞龙队的队长、班草毛豆豆。
正伏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栏杆上,呆呆地看天,看鸟儿,看大树的毛豆豆风驰电掣般赶来:“胖丸子,你敢欺负女生,你太给我们飞龙队抹黑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动退出飞龙队;二、飞龙队马上抛弃你。”
范丸子哭丧着一张银盘大脸:“队长,我也想长得不胖不瘦,我做梦都想跟你一样当班草,但是老天爷让我喝水都长胖,我胖,我招谁惹谁了啊?不是我欺负她,是她欺负我,她嫌我有汗臭味,队长,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
马肖肖彻底怒了:“胖丸子,你还讲点道理不?教室里到处都飘荡着你的汗臭味,你还敢说你没欺负我的鼻子?我的嗅觉系统都快瘫痪了!”
“好!马大小姐,我说不过你,我欺负你,行了吧?”范丸子的委屈排山倒海:“我们班的女生我不欺负,难道留着给别班的男生欺负啊?队长,我誓死也不离开飞龙队!”
“减肥!”毛豆豆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丢在地上都能砸出坑。
“为什么都让我减肥啊?难道胖也是一种罪啊?胖也犯法啊?”范丸子凄凉地一转身,跑到操场上去发泄了。
身后回荡的是朱启乐呐喊的声音:“把你身上的肉割五十斤给我吧!”
上课铃响了!
范丸子回到教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同学们好!”讲台上的班主任孟老师打开课本,一对酒窝盛满了笑意,笑容像午后的阳光:“这堂课我们来学习一首古诗,翻到课本第三十六页,大家先预习一下,然后请大家跟我一起朗读……”
班长李安安端坐如钟,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了一副认真朗读的架势。
范丸子写了一张纸条,揉成一大团,隔空抛给毛豆豆。毛豆豆打开纸条,范丸子的笔迹灼伤眼睛: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矮油,怎么酒窝长到四十岁男人的脸上也这么好看,孟老师“酒窝男”的名号真不是浪得虚名。
毛豆豆在“矮油”两个字上画了一个问号,又把纸条扔给了范丸子。
范丸子捂上嘴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笑够了之后,又在纸条上解释道:“‘矮油’就是‘哎哟’。”
“好!下面请大家跟我朗读……”孟老师左手将书本高高举在眼前,右手背在身后,就这样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就在此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哗啦”一声,范丸子的椅子突然散架了。
大家都往出声的方向望去,范丸子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在地上,手去撑地,胳膊都差点脱臼了,也不是第一次当众出丑,他干脆就坐在地上呻吟:“哎呦喂……哎呦喂……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今天太悲催了……今天的运气真是衰到头了……”
哄笑声如潮水般泛滥。
不管怎么样,这一刻总要熬过去。嘲笑声此起彼伏又能怎样?古人既然创造出“嘲笑”这个词,就应该有人来体验它,只不过,这一次轮到了范丸子而已。
“酒窝男”连忙伸出援助之手,语气关切:“范丸子,你没摔伤吧?没事儿吧?要不要紧?”
“能不要紧吗?”范丸子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双手紧紧拽着孟老师伸下来的手,脸上显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孟老师,座位要是再高点,我都摔成脑震荡了!”
范丸子太沉了,孟老师差点被范丸子拉得栽下去:“范丸子,你该减肥了,这已经是你坐坏的第三把椅子了。”地上的椅子四分五裂,没有一块是连在一起的,可见受到的压力有多大。
“又是减肥!”范丸子站起来,拍拍屁股:“是椅子不结实,怎么能怪我屁股大啊?”他站着的背影歪歪扭扭,他的心情可以用“苍凉”来形容。
一天下来,所有的人都劝范丸子减肥,那晚上多吃点吧,不多吃哪儿有力气减肥啊。
天已黄昏,晚餐。
范妈妈准备了清炒苦瓜、金枪鱼和三文鱼的拼盘、肉末酸豆角、皮蛋豆腐,外加鲜榨橘子汁一杯。
多么艰苦朴素的一顿饭菜,毫无油水。
“妈,咱家穷得连肉都买不起了啊?”范丸子坐在餐桌前,接近昏厥:“就这一点儿肉末,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我是您的亲儿子,您不会是想要我的亲命吧?”
“如果你停不下吃肉的嘴,就别满脑子想着去买那套运动服。你只要能瘦二十斤,那套运动服就能装下你了。”范妈妈又麻利地从厨房端出一盘水果沙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这可是我在网上查到的减肥食谱,坚持一个月,肯定有效!”
一个月不沾肉!
“一个月不让我吃肉啊……”一滴滴的泪水就要从范丸子的眼睛里夺眶而出,他的表情,当时就成了21世纪最凄惨的表情:“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两条皱纹爬上了范妈妈的眼角,两根白发爬上了范妈妈的两鬓,范妈妈眉宇之间都是愁苦:“你再不减肥,以后该怎么生活啊?”
但转瞬,范妈妈又意气风发信心百倍起来:“心态加饮食加运动,缺一不可!妈妈相信你,你会成功的!吃完饭出去跑步半小时!”
范妈妈萌生了让范丸子减肥的念头,看来,一时半会儿这个念头是压不下去了。
素菜,怎么吃也吃不饱,金枪鱼和三文鱼的拼盘也只够塞牙缝,干脆就干吞大米饭吧!
三碗饭下肚,范丸子就顺势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出门了:“我去跑步了!”
“好好跑,多练一练……”范妈妈欢天喜地地送范丸子出门,“坚持一个月,你就能参加这一学期的运动会了,说不定还能拿八百米的冠军呢!”
跑步?傻子才跑。
范丸子摸了摸兜里的十块钱,还是去家附近新开业的北极熊汉堡店犒劳一下清闲的嘴巴吧。
汉堡店灯火通明,空无一人,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窗,银灰色的地面,橘黄色的吧台,吊灯是大红色镂花的灯罩,与众不同的是,每个餐桌上都摆放了一个飞机模型,屋顶还吊着一个大大的飞机模型。
范丸子走进店里,几个服务员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开始嘀嘀咕咕,脸上闪烁着奇异的表情。正在橱窗后面制作汉堡的老师傅抬头,那眼神像是突然遇见了光明:“欢迎光临!小朋友,你是本店开业的第一百名幸运顾客,很荣幸,我将为你特别制作一份牛肉汉堡!”
啊!范丸子愣住了。
从小到大霉运缠身,抽奖刮彩票连一包卫生纸都没中过,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够排到第一百名这么一个经典的数字。
范丸子怔在那里傻笑。
一个身穿天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对着吧台的麦克风,清脆的声音在汉堡店里回响:“作为本店开业的第一百名幸运顾客,这位小朋友将得到本店特制的一份牛肉汉堡!恭喜这位小朋友!”
特制!
那肯定是要多加牛肉,简单点说,加量不加价!
谢天谢地!总算有肉可以饱餐一顿了,范丸子的口水开始滴答滴。
橱窗里的汉堡老师傅,身穿厨师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红色的三角巾系在脖子上打成一个结,慈眉善目,脸上的皱纹堆积得像山核桃,鼻子下面还长着被编成两条麻花辫似的胡子,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生姜粉、大蒜粉、洋葱粉、辣椒粉、胡椒粉、芥末粉、孜然粉、咖喱粉……到后来,他念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好像是独门秘方,绝密不可外传。
光是听到的这些,就够范丸子打怵的了,这么多粉一搅合,那还能吃吗?
牛肉汉堡端上来了。
金黄色的汉堡中夹着大片牛肉、酸黄瓜、生菜、番茄、培根肉和鸡蛋,盘子的旁边还配有薯条和洋葱圈。
香味扑鼻!范丸子忘记了那些辣椒粉、芥末粉……这个时候不敞开肚子,大快朵颐,那就是脑袋秀逗了。
一口下去,有点酸、有点甜、有点辣、有点麻,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舌头先是发呆,然后开始跳舞,每一个味蕾都精神抖擞起来,并且还在不停地膨胀,缕缕浓香在嘴里蔓延,让人在不断吞口水的同时,还在不断回味刹那间的口感。
敢情——真的是特制!
范丸子吃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他不得不承认,记忆中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什么烤羊腿、酱鸡脖、卤猪蹄,统统一边儿待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