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啼嚎,黑云如浓墨沾染原先碧澈如水的夜空,燎原的烈火在廓云草原上燃烧。一支绑着烟火的利箭蹿入云霄,耀眼的光线划破了黑暗。
“援军到了!”沧云郡的士兵们明白是大军前来支援他们了,事先他们便以烟火为信号,若是一刻钟还没得到他们的消息,就直接攻击长生宏族的营地。但是关虎并没有发出信号,大军还是来了,他身后的将士们并没有像他那样多想,此时大军前来就是雪中送炭。虽然他们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长生宏族骑兵们,可耳朵还在仔细听着风中传来的马蹄声。
长生百南也看见了那明亮的信号,看烟火的位置,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如果不能在敌人大军到来前,尽快解决关虎他们,自己也会落入险境。起码现在长生百南依然是处在优势的一方。长生百南提枪上马,带着身后的轻骑们冲向火焰尽头的关虎。关虎见状,同样冲向他们。
应对高速冲刺的骑兵,除了躲避,只有以同样甚至更高的速度回击,才是制敌之计。在极快的速度下,任何武器的威力都被放大。马背上的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只有胆量、技巧、勇气皆备的人,才能成为最后坐在马上的人。
沧云郡的战士们持着盾牌护住面部,手上的马刀斜握在手里,为了快速挥刀,他们稍稍偏转了身体,以便于获得更大的动量。比起长生宏族的轻骑们,他们当然处于下风,但他们并不打算与轻骑正面交锋。在黑暗中飞行的蝙蝠无论如何也难以同称霸天空的鹰隼抗衡,但狡猾的蝙蝠会让鹰隼失去有力的双翼。
轻骑的长枪直刺向沧云郡的战士们,在马匹上以马刀对抗长枪完全是自寻死路。长生百南隐隐感到不安,这群人完全是在送死,他们眼睛里只有杀意,没有恐惧。他们一定有诈!
关虎一声令下,沧云郡的战士们纷纷从马背上跳起,掷出腰间的流星索。流星索两端的铁球暴露在空气中,立马燃起了火焰。轻骑们的马匹受到惊吓,慌乱起来,高高撅起了马蹄。士兵们在狭小的空间中来回穿梭,弯刃的马刀反而能够游刃有余。
每一次挥刀都有一声惨叫响起,马匹们拥挤在火圈中,动弹不得。这些士兵是暗杀的好手,能够在无声中取敌人首级。现在,这里就是他们的屠宰场。
长生百南在流星索抛出的前一刻,从马上一跃而下。他挥起长枪,将冲来的马匹击倒在地。抬眼一看,对面的马匹此刻脱离了控制,纷纷冲了过来,急着想要逃离出来。但他身后还有跌倒的士兵,若是任这些马匹冲撞,将会死伤惨重。他横起枪身,七尺七寸的枪身硬生生挡住了冲来的马匹。
长生百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皮肤升起阵阵热气。他咬紧牙关,使上了浑身力气将长枪压在面前的两匹马脖子上。马儿因为恐惧奋力想要离开这里,长生百南的脚尖陷入了泥土之中。他的眼里开始渗出血丝,手背的颜色变得通红,这是血液过度燃烧的征兆,若是这样下去,长生百南将会失血而死。
只见他侧转身体,转手收枪,旋即一个横踢砸在马匹脑袋上,将两匹马连带着一下踢倒在地。再看那马,头骨深深的陷了下去,血肉模糊。长生百南竖起枪身支撑住身体,方才用力过猛,现在胸腔内似乎有千百股气息胡乱撞击。轻骑们手持马刀同沧云郡的战士们缠斗,但在平地上,骑兵的技术还是略逊一筹。轻骑们各自为战显然无法抵抗敌人的各个击破,长生百南硬压住胸口的气息,右手使劲,将几十斤的长枪掷出,瞬间穿透了一个敌人的身体。
他冲了过去,以那具身体为支撑,踩在上面,拔出长枪,一个鹞子翻身,长枪转身砸倒袭来的黑衣人身上。轻骑们见状,纷纷弯弓搭箭,避免敌人近身。
关虎刚将大剑从一名轻骑身上抽离,便听见身后的惨叫。定睛一看,正是长生百南在自家士兵阵里突刺。他久闻长生宏族的“长生修罗”,也听说过长生百南天赋过人、力大无穷的故事。但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这种死境之中遇到这等传说之中的恶魔。现在关虎并不打算跟长生百南交锋,方才长生百南踢倒马匹的场面让他心有余悸。那两匹马冲刺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抵挡住的,都说北荒妖魔鬼怪遍地,没想到自己这一次还真是遇上了。
关虎听见了不远处的哨声,心里大喜,江俞广的刃甲兵到了!
之前江俞广曾是沧云郡的一个县郡小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沁琥国的外交大臣,前段时间带着黄金宝石来说要帮助自己成为沧云郡的君主,只要答应他们出兵北荒。他拒绝过江俞广,因为他不明白沁琥国实力雄厚为何还要借助自己的力量,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要取代君王。但江俞广依然前来拜见,而且带的礼品一次比一次珍贵。他明白江俞广的意思,只要自己没吭声,他就会不断说出条件,直到自己无法拒绝。
张灵正跟王君说调兵关外是促使他跟江俞广合作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怕张灵正不会想到自己想尽办法削弱关虎的兵权反倒加速了他夺位的行动。
关虎敢于亲自上战场,也是得益于他的副将——常竹,他们两自幼在一块练武,之后又一起征战沙场,要不是曾经副将为他挡下一箭,他也不会活着,更不要谈什么天下。他把后背交给副将,那是他唯一相信的人。
铿锵的马蹄声响起,两旁的火焰渐渐熄灭了下去。月色重新降临了大地,站着的人精疲力尽,躺下的人了无生息。那些黑色盔甲的士兵们整齐地排列在副将的身后,尖锐的矛尖伫立在寒冷的空气中。没人说话,后续赶来的刃甲兵们一排接一排地站定,如同黑色的方块镶嵌在大地上。
关虎手中的大剑仍在滴淌着尚未凝固的血液,他对着常竹喊了一声,直到他的笑容在脸上变得僵硬,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刃甲兵们就站在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没有任何动作。
荒野寂静得有些恐怖,轻骑与沧云郡的杀手们也不再厮杀,而是默默听着空气中传来的丝丝震动。
震动越来越近,长生百南感觉脚下的小石块都开始抖动了。“是另一队人马!”长生百南不敢相信这得有多少人才能发出这种震动,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不是他能应付的。
纳木彻几人目睹了刚才战斗的全过程,但对这些人都不认识。只是能够分辨出长生宏族和那些南域人族,几人屏气凝神,生怕发出声响。
山羽拓轻轻唤了一声,一只金眼褐颈的雀鹰停在了他的肩头,山羽拓并不打算多解释,从兜里掏出一枚圆玉用细绳系在鹰爪上,嘴里又唤了几声。那雀鹰扇动翅膀飞了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羽朵压着声音说。“这是我训的鹰,一般我到哪它就到哪,只是跟在后面你们没看到。我刚把大祭司之前给我的玉让他带给纳木缘大君了。”山羽拓说道。“玉?什么玉?”纳木彻问道,“大祭司说那玉能吸收声音,包含于其中,用特殊的法印才能听到声音”山羽拓说道。
“我告诉他们这里的位置和情况了,它会把消息送到的”山羽拓不敢保证自己的雀鹰能够在这片草原上找到血魔族大军的位置,只能相信它锐利的眼睛能够发挥作用。
关虎眼皮直跳,他感觉这些黑衣黑甲的士兵并不是来拯救自己的,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枚烟火必然也不是他们发来的救援信号,而是探子发射的定位信号。这些士兵是来清扫战场的,一定是想把自己同长生宏族的人一起拿下!
关虎刚才那一股疲劳劲瞬间化作冷汗顺着脊背流了出去,只觉得冷冰冰的原野格外难受。“他们不是援军!做好防御阵型!”关虎大吼起来。
“不是他们的人?”长生百南虽然不清楚这些人的关系但他知道这些黑衣黑甲的南域人必然不是来帮自己的。他号令剩余的轻骑找到能用的马匹,所有人随时准备撤退。如果说之前攻入光都是有怒气在胸,而现在这种压倒性的局势下,长生百南并不是傻瓜,不会硬冲上去。
阿尔斯楞说他们是草原上的狼群,不是狮群。战术与协作才是长生宏族人生存的核心,蛮头蛮脑地战斗只会丢掉性命。
为首的黑甲兵摇起了手中的火把,不知是在跟谁示意。长生百南示意轻骑们向树林逃去,关虎顺手拿过一把长枪,领着士兵们反倒向黑甲兵冲去。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天空中赫然出现了无数根箭矢组成的墙壁,面积之大,直接罩住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