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矜将白芷根放入罐里捣碎成末,然后又从厨房倒了一点点醋,端进了屋。
床榻上的木榕一言不发,只乌溜溜的眼睛偶尔转动,眉头紧紧皱着,疼得面色发青,却也没有叫出一声。
木矜心中一软,她前世其实并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但兴许是这具身体上的血脉相连,见到木榕,她便止不住地心疼。
木矜缓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抬起木榕右臂,温声轻道:“别怕,疼一下就好了。”
木矜先伸手摸了摸木榕的胳膊,索性只是稍微有些错位,不过那周家婶子也着实可恶,对一个这般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她木矜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榕榕忍一下哦。”木矜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变出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这是她采白芷根的时候,从空间里随手带出来的。
木矜将石头晃在木榕的眼前,向木榕这般大的孩子,本该是最为容易被一样东西转移注意力,但木榕却依旧是木楞楞的,乌漆漆的眸子仿佛定格了一般。
任由木矜怎么摇晃奇形怪状的石头,他也无动于衷。
木矜无奈,只得先动手将错位的骨头归位。
“……”连一声呜咽都没有传出,木榕只紧紧地皱着眉头。
骨头正位,木矜将方才碾好的白芷粉末敷到木榕的胳膊上,然后用圆棍加碎布严实地包裹了起来。
带着些许微凉的药汁渗入发痛肿胀的右臂,渐渐缓解,木榕紧拧着的眉头也缓缓疏散开来,只是眼眸依然无光。
“不痛的,对吧。”木矜浅笑着摸了摸木榕的脑袋,弯腰凑到木榕的眼眸前,笑道:“榕榕会左手用筷么,姐姐教你好不好?”
木榕被突然凑近的木矜吓得浑身一颤,眼神微微有些闪躲。
“矜矜,矜矜!”外院传来孙画儿喘着粗气的哭腔。
木矜直起身,跨出屋子,问道:“娘,怎么了?”
“大夫,大夫不肯出诊!”孙画儿美眸蓄满泪水,一见到木矜出来,便止不住地往外流,光滑白皙的面颊上滚落泪珠,颇有一种梨花带雨感。
木矜有些无奈,她这个美人娘亲,哪哪儿都好,就是被她爹宠溺过头了,性子太过软弱,一言不合就流泪,她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不行……不行!矜矜,你好好在家等我,娘把木榕抱上,娘去求大夫,大夫一定会给我们治的。”孙画儿说着,又抹了抹泪,往屋内走。
木矜一把扯住孙画儿的胳膊,道:“娘,咱不去求大夫,榕榕没什么大事,我已经给榕榕上好药了。”
孙画儿怔了怔,半晌之后,她眼泪流得更凶了,猛烈摇着木矜的胳膊,道:“矜矜,你不傻了对不对,我的矜矜好了!我的矜矜好了!!”
“嗯,娘,我好了,我不傻了。”木矜安抚着崩溃中的孙画儿,将她搀进了屋中坐下。
孙画儿坐在椅子上放声痛哭。
木矜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知道,对孙画儿来说,这几天已经算是她人生最黑暗的几天了,她失去了最爱的丈夫,没有了最坚强的依靠,要抚育两个孩子,一个傻一个呆滞,还要抵抗村里落尽下石的村民。
单单是这几天里,孙画儿便已经多了无数根白发,但她依旧没有放弃,因为她知道,她还要打起精神,护着两个孩子长大。
孙画儿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抬起红肿的双眼,抽噎着担忧道:“你给榕榕上药?你是从何处取的药?你怎么会看病了?”
“院子里长了一株白芷,以前爹爹给我买的医书上学的,娘若是不放心,明日再带榕榕去大夫那里瞧一瞧吧。”木矜应声道。
孙画儿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清明的大女儿,眼眶突得又涌出一股热泪,可很快她又微微仰了仰头,压下去了。
“嗯,娘相信你。”孙画儿红着眼眶,笑道。
“那娘,我去准备晚饭,你先歇着吧。”
“你从小也没做过,我来,我来。”孙画儿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跟着木矜一起去了厨房里。
一揭开米缸的盖子,只剩下不到半碗米,空荡荡的米缸里都结上了一层蜘蛛网。
孙画儿看着见底的米缸,喉间一涩,苦笑道:“是娘都忙忘了,明日娘就进城买些米回来。”
木矜哪里不知道,孙画儿哪里是忙忘了,是家里根本就没有银钱了,明日即便是孙画儿去了城里,也没有银钱买米。
她身上仅剩的,也只有那一只银簪了,那是木延正成亲时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