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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花雪月的年少

骄阳似火,刺眼的光穿过厚厚的玻璃之后,亮度还在,却失掉了温度,麦言大半截身体都在光里,年轻的肌肤光滑得像缎子一般。身边的落地扇显然是坏掉了一个零件,摇起头来吱呀作响,可是也一点也不影响麦言,他睡得很香。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麦佳摇醒正在午睡的弟弟,晃了晃手中的票。

“你说什么?”刚醒来的麦言还有些头晕,没听清麦佳在说什么,他揉着眼睛,想看清麦佳手中拿的是什么。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热波,那音乐节很棒的!”麦佳转过身坐在麦言的床上,背对着麦言,因为麦佳穿着镂空的上衣,低腰的短裤,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雪白的背部以下,臀部以上的位置纹着一只蝎子,此刻这蝎子的尾巴已经贴着了麦言的脸,麦言记得不久前待在这个位置的还是一只浴火的凤凰。可见麦佳的感情又不稳定了,面对这个有事没事老喜欢折腾自己身体的姐姐,麦言只有无奈的叹气。

“你不是要和火火一起去么?”麦言撑起身体,去摸被自己扔在床头的上衣。

“别提那个混蛋了,我跟他掰了。”也许是天气太闷了,麦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沮丧。

“啊,你们不是才认识么,前几天我还看到你和他……”麦言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心里却在想,不错,这次老姐的恋情坚持了两周多,有进步。

“我说了别提他,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麦佳打断了弟弟的话,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又长又密的睫毛和娇艳的口红。

“要去多久?”麦言穿好了上衣,犹豫着要不要掀开身上的薄毯,里面只穿了内裤。

“音乐节是七天,加上在路上的时间,来回可能要九天,你放心,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你陪着我就行了。”

“这么久啊,爸妈会答应么?”

“瞒着他们的,我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这点小事儿也要跟爸妈说?”

“我是怕他们担心嘛,话说热波是在哪个城市?”

“成都,搭飞机两个小时就到了。”

“嗯,你先回避下,让我把裤子穿上再说。”

“你穿你的就是了,我回避个屁啊,你可是我带大的,还让我回避。”

“可是……”

“别可是了,你赶紧收拾,晚上的飞机。”麦佳一把扯开了搭在麦言腰和大腿上的毛毯。

“啊,你怎么不早点说。”麦言脸红着穿好了衣服,光着脚跳下床去翻行李包。

“早点没打算让你陪我去的。”

“嗯,那我要不要带着笛子。”

“拜托,你是去看演出,不是上台表演。况且那是摇滚音乐节,都是摇滚乐队,你带笛子去干什么啊?”

“我对摇滚没有多大兴趣的,那些音乐太吵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现场,看过一次绝对让你终生难忘,那种爆发力感染力是其他音乐不能比的,再者就算你不喜欢看台上,台下也有很多美女的,足够你看的。”

听说还有美女可以看,麦言在心里乐开了花。和整天跳来跳去的麦佳不同,麦言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平时除了听听古风音乐之外,其他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甚至连稍微远点的地方也没去过。而麦佳几乎跑遍了全国,还去过国外几次。以前因为麦言年纪小,麦佳都是和她交的各式各样的男朋友一起去。这次刚和男朋友分手,加上麦佳觉得麦言年纪也不小了,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就帮麦言定了机票。

飞机上麦言一直在看窗外的云朵,云层之上果然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光芒万丈,麦言想如果不是在飞机上,而是骑着一头仙鹿走在云层中,那感觉一定很爽。眼睛看着一望无际的白云,脑海里想着飘飘欲仙的画面,不知不觉中麦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飞机正在供应晚餐。看了下窗外的云层,麦佳对麦言说,现在已经飞到陕西省的上空了,回头我带你去西安玩,那里的羊肉泡馍和擀面皮很好吃。

麦言伸着头看窗外,看到的只是大团大团的云朵。他刚睡醒,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想说话,只在心里暗想道,姐姐去的地方真是多,这得从这里飞多少次,才知道飞到了哪儿啊。什么时候自己能像姐姐这样见多识广就好了。

许多年后,麦言一次又一次的往来于西安和成都之间,飞机火车汽车各种交通工具他都尝试过,每一次行至半路的时候,他都忍不住会想起麦佳。想着总是在路上的姐姐,麦言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死在路上。

到成都市区时已经是深夜,不过市区内还是很热闹,麦佳已经订好了酒店,把随身带的东西放进酒店之后麦佳就带麦言去买帐篷,她打算像往年一样,音乐节开始的时候就在公园的草地上搭帐篷睡。

住帐篷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结识各式各样的人,除了参加演出的歌手,还有那些从全国各地来的年轻人。麦佳觉得麦言一直呆呆的,没有什么梦想和激情,不像个少年,起码不像麦佳喜欢的那种少年。如果说麦言是一株植物的话,麦佳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把麦言改造成一头小兽,一头生机勃勃的小兽。

人生匆匆忙忙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如果不在麦言还年少的时候改变他的思想观念,那么他很容易变成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在父母的安排下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平凡虽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麦佳希望自己的弟弟是不平凡的,是光芒万丈到可以让她引以为傲的存在。

在酒店附近买好了帐篷和生活用品之后,麦佳带着麦言去逛成都的特色小吃街。走在荫凉的小路上,看着不慌不忙的行人,呼吸着南方特有的潮湿空气,麦言觉得有生之年一定要再来一次这个城市。这一次能够停留的时间太短了。虽然只是初来乍到,可是麦已经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里。

音乐节在靠近郊区的一个公园里,因为住帐篷的人每年都很多,第二天一早吃过饭麦佳就带着麦言去公园里占位置了。演出的大小舞台都已经搭建好了,前几天都是国内的乐队,后面几天是国外乐队。麦佳把帐篷搭在大舞台的正前方,虽然离舞台有些远,但因为位置偏高,还是可以把舞台上的表演者看得清清楚楚的。而且转个身还能看见小舞台上的表演。

演出下午才开始,但场地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一些认识麦佳的,麦佳就介绍给麦言认识。麦言能记住人的相貌,却总记不住名字,许多年后在不同的城市又遇到当年的这些人,麦言都刻意躲避着,除了避免叫不出名字的尴尬,更多的是怕他们问起麦佳。

第一个登场的是一个三男一女的组合,麦佳说他们叫蝴蝶乐队,还介绍了他们唱的歌,一串复杂的英文,麦言听过就忘记了。不过虽然听不懂词,却听得懂歌声中传递的情绪。唱了两首之后,全场就嗨了起来,歌手唱到激烈的时候,麦佳会拉着麦言的手,冲过人群,挤到舞台前面,跟着音乐的律动跳呀叫呀,挥汗如雨,十分疯狂。有时候被人流挤到了后面,麦佳就让麦言把自己扛起来,麦言虽然性格娴静像个女孩子,力气却是不小,扛半个小时都不用换肩膀的。

有时候他们也会和人群拉着手,围成一个圈,随着音乐一起跳。麦言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让他又惊又喜。晚上的时候他们和歌手一起吃饭聊天,一起小范围的唱歌跳舞。麦言带着好奇心,去玩那些乐手的各种乐器,几天下来,玩的最多的是吉他,麦言想自己以后也要买把吉他,他那破竹笛子和这些电声乐器一比,简直弱爆了。

除了音乐表演,还有一些街舞高手,滑板高手,涂鸦高手来捧场。这些新事物,和认识的新朋友源源不断的冲进麦言的脑袋里,就像习武之人被注入了真气一样,麦言觉得自己的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

因为玩得疯狂,累了就睡觉,时间过得超快。麦言刚刚融入成都的生活,听懂了四川方言,音乐节就结束了。机票买的是往返的,而且来的时候没有跟爸妈说,必须要回去了。因为不想被爸妈发现,连旅行必带的纪念品和地方特产都没买。不过麦言也没觉得遗憾,他想自己以后肯定会再来的,必须要再来。

在回去的飞机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姐姐,麦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那张精致的脸,和自己如此相像,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像踩着风火轮,一个像倒骑着毛驴。

假如自己没有这么一个姐姐,生活也许会一直平淡简单下去,不会那么早就对音乐感兴趣,更不会大老远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熬夜听歌。但简单的生活常常会陷入单调和乏味,想一想,麦言觉得有这个一个姐姐,幸运还是远大于不幸的。

而这场音乐节,麦言觉得对自己而言,更像是一场梦。一场光与火,眼泪与汗水,荣耀和掌声相互交融的梦。现在梦醒了,该是和过去的平淡的生活决裂了。

“这么大的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得去跟你爸商量。”当麦言把自己想退学去学吉他的想法告诉妈妈后,和往常一样,妈妈把决定权推给了爸爸。

不用去问,麦言也知道爸爸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肯定会把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嘴巴得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要从重点中学退学,去乐队学吉他?去那种只能发放中专文凭的艺术学校?你去把麦佳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这几天带你去哪儿了,是撞了什么邪了,还是给你脑袋里灌水了。”

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当麦言想做什么特别点的事情的时候,父母都是这个反应,叫他们老顽固一点也不过分。麦言可不想连累姐姐。他想好了,不管父母答不答应,他都要退学。如果父母不给钱,自己就去打工,挣够了钱就去学吉他。

说干就干,麦言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出去,姐姐已经给了他一笔钱,足够他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个工作安顿下来。

可惜吃晚饭的时候,也许脸上的表情出卖了自己,也许是知儿莫若母这句老话应验了。总之妈妈似乎是看出了麦言的心思,把麦言要退学去学吉他的想法一股脑全告诉了爸爸。

爸爸把躲在房间里吃零食的姐姐也叫来出来,一场让人头疼的家庭会议开始了。爸爸在单位的时候,每到开会,他都嫌领导废话多。可回到家里,自己成了领导之后,他完全忘了下面被领导的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滔滔不绝。

他还引经据典,自问自答:“在我们国家,学而优则仕,是五千年的老传统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个人生下来要好好学习,学习好了,就要争取从政当官。当不了官的话,就退而求其次,经商挣钱。要是经商也做不好。就要看你有什么特长,靠你的特长,也能混碗饭吃。你现在呢,本末倒置,放弃考好大学的阳光大道不走,偏偏要走独木小桥。你说我能答应吗?你妈妈能答应吗?我们要是答应了,就是推你进火坑啊。”

麦佳和麦言沉默不语,只有妈妈附和着爸爸说,对呀对吧,麦言你就听你爸的吧,准没错的。你爸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爸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你不听他的,肯定会吃苦头的。

麦言争辩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按照你们的想法生活?你们的人生之路并不顺畅而且毫无趣味,为什么非要我再走一遍呢,我也有自己的想法的,我追求自己的梦想难道这也有错吗?你们年轻的时候难道没有梦想吗?不能实现自己梦想的时候你们不感到遗憾吗?还是你们早就把自己的梦想忘记了,丢弃了?”

妈妈说:“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爸爸说话,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麦佳,你傻愣着干什么,帮你爸劝劝你弟弟啊。”

麦佳拿起麦言用过的筷子,从盘子里夹了块蒜泥黄瓜,边嚼边说:“我能说什么,我觉得麦言的想法没错啊。我跟你们讲一个网上看到的故事吧。

“在英国的一个小镇上有个青年人,整天以沿街说唱为生。有个华人妇女,远离家人,也在小镇上打工。他们总是在同一个小餐馆吃饭,经常相遇。时间长了,彼此已十分的熟悉。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那个华人妇女关切地对那个小伙子说:不要沿街卖唱了,去做一个正当的职业吧。我介绍你到中国去教书,在那儿,你完全可以拿到比你现在高得多的薪水。

小伙子听后,先是一愣,然后反问道:难道我现在从事的不是正当的职业吗?我喜欢这个职业,它给我,也给其他人带来欢乐。有什么不好?我何必要远渡重洋,抛弃亲人,抛弃家园,去做我并不喜欢的工作?

邻桌的英国人,无论老人孩子,也都为之愕然。他们不明白,仅仅为了多挣几张钞票,抛弃家人,远离幸福,有什么可以值得羡慕的。在他们的眼中,家人团聚,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幸福。它与财富的多少,地位的贵贱无关。于是,小镇上的人,都开始可怜那个华人妇女了。

在我们这里,多数人一直是为了某种自己未必真正明白的道理而活着。我们这里的人不能在没有目标的生活中活着。而这个目标,可以是工作,可以是理想,可以是金钱,可以是孩子,可以是老人……但是,唯一不可能是的,就是自己。”

麦佳讲完之后,根本没听懂的妈妈高兴的鼓起了掌,边鼓掌边赞扬:“讲得真好,这故事太感人了,麦言你别吃了,你有没有认真听?”

“我听了的。姐姐说得很对。”这故事在网上流传已久,麦佳早就给麦言看过,所以麦言没有细听,他要抓紧时间吃饱饭,准备晚上开溜。

“对个屁,那都是国外的故事,国外和国内的价值观不同,你们是要在国内生活的,国外那种准则对你们没用的。”爸爸显然生气了,除了气麦佳为弟弟说情,还气妈妈没有听懂这故事就在那里瞎附和。

“不管故事是哪里的,反正我就是要按照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去度过人生,你们不要管我。”麦言吃饱了,准备离开饭桌。

“我们不管你?我们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我们不管你的话,你早饿死冻死了。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让我们管了,我敢说,你到了社会上,待不了三天就会想到家的好了。”妈妈显然是在为刚才站错阵营而辩护。

“我跟你们有代沟,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办法沟通。总之不管外面有多苦,我都要去闯一闯。”麦言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瓷央艺术学校男生宿舍楼的楼顶上,麦言抱着一把蓝色的木吉他,手指笨拙的拨弄着五三二三一三二三这个简单的节奏。站在这座楼的楼顶往东看,可以看得很远,宽阔的河面,平缓的水流,河岸上散步的人群,飞起又落下的水鸟,还有一望无际的麦田。可是麦言面对的却是西面高耸入云的山,山风迎面吹来,让麦言想唱起许巍的那首《旅行》——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让一切喧嚣走远。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有一群向西归鸟。

这是麦言来到瓷央艺术学校的第三天,因为他所学的专业暂时没有授课老师的缘故,他只能照着先前买的吉他教程自己学习一些入门的东西。

瓷央艺术学校的前身是瓷央戏剧学校,因为现在学戏的人实在太少,学校维持不下去,不得已只好改了名字,开设了舞蹈班和西洋乐器班。麦言是这学校重组之后第一批学吉他的学生,来了之后麦言才知道,这学校是先招学生,有了学生再请老师。这让麦言有种受骗的感觉,可是学费已经交了,再想到和父母现在的关系,也没有别的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待下去。

麦言最初是想去鹰远艺术学校的,那所学校比瓷央艺术学校正规,所在的城市也要比瓷央发达,但同时学费也很贵。父母是死活不同意麦言放弃学业来鼓捣吉他这种他们认为丝毫没有前途的东西的,如果不是姐姐帮麦言付了第一学期的学费,麦言连瓷央艺校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学校都进不来。

麦言的零花钱只够他买一把木吉他,而他想拥有的却是一把可以发出多种声音的电吉他。那场摇滚音乐节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带给他的震撼却还没有消退,似乎一合眼,耳边就会响起电吉他的嘶鸣,响起爵士鼓那有力的节奏,响起歌手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他现在只能希望父母尽快心软,在他的生活费没有用完之前,赶紧打钱过来,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教学楼第一层的练功房里,几个舞蹈班的女生正在议论麦言,这个新来的帅哥一进学校就成了焦点,不但舞蹈班的女生睡前饭后议论他,连那些一向清高的学戏的女生们也在私下打听麦言的来历。

在麦言到来之前,这所艺术学校的学生分为三类,学习二胡唢呐等传统器乐的男生是一类,学习唱戏的女生是一类,学习舞蹈的女生是一类。这三类人中除了学二胡唢呐这种传统乐器的男生比较谦恭以外,剩下的两类人都很骄傲,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学戏的女生是觉得她们以后有机会到中戏上戏这类高等艺术学校深造。学舞蹈的女生骄傲是因为她们觉得自己长得漂亮,毕业之后就业机会多,除了演艺圈,还可以去做模特或者去电视台之类的地方。而学习二胡唢呐等传统乐器的男生基本上一毕业就得工作,而且大都是给那种红白喜事伴奏。

麦言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格局,校长王盒在给同学们介绍麦言的时候说:“不久就会有一批学吉他、电子琴、爵士鼓、萨克斯等西洋乐器的学生到来。这类人虽然没有去高校深造的机会,从这里毕业后也没有太多就业的选择。可是他们理想远大,他们的能力不可小觑。也许他们今天还在酒吧驻唱,还在街头流浪,还住在地下室,还跟着演出团四处走,还漂泊在北京,还在考虑要不要解散乐队,但明天,他们的明天不可限量,明天他们也许就是黑豹、唐朝、零点、Beyond、张惠妹、张靓颖、张杰。”

怎么这么多唱歌的姓张?张姓可真是一大姓。这是麦言听了校长那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后的第一反应。

“以后我们不愁没有帅哥看了,等他们人来齐了我就从他们中间选一个做男朋友。”学舞蹈的女生白赛亚一边压腿一边对身旁的辛欣说。

“他们的到来对于我们来说,不见得是好事,以后我们在这个学校的地位肯定要动摇了,你没看校长对麦言的态度,多谄媚。来学那些西洋乐器的,八成都是富家子弟。校长放松了对他们的管束,同时肯定会加强对我们的管束。不过反正也有学戏的那帮土贼和吹唢呐的那些土鳖给我们垫底,无所谓了,但是咱们得先说好了,不管后面来的人怎么样,这个麦言都是我的,你可不许跟我抢啊。”喜欢用不但而且不过但是这些转折词的辛欣一脸花痴的看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说。

“我才不会跟你抢,要知道后面肯定有更帅的,你这么早下手,一定会后悔的。”白赛亚做出畅想状,仿佛身处地狱,即将有王子拯救她一般。

麦言也是很期待校长口中说的即将到来的那一批学吉他的学生的,多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坏事,更何况现在麦言住的是六个床位的寝室,六个床位,却只有他一个人住,自在却也无聊。刚来的时候他试图去隔壁寝室交几个朋友,结果没聊几句,就发现和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难怪,已经喜欢上摇滚的少年又怎么会喜欢唢呐呢,更何况那几个学唢呐的少年都只是为了谋生,和理想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已经过去几天了,一点新同学要来的迹象都没有。麦言在学校里就像个无处安放的游魂,校长特批在他的专业老师没来之前,他可以去听任何老师的课,也可以自由练习。

麦言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摆弄吉他,因为力道不稳,蓝色木吉他已经被他弄断了几次一弦。无聊的时候麦言就背着吉他爬到宿舍楼的楼顶,听风看山,麦言很喜欢这个学校所处的位置。

东面有条大河,夏天可以偷偷溜出去游泳。西面是一座叫龙的山,山上还有一座风穴寺,据说是古代四大名寺之一,寺里有许多明朝时期的建筑,据说还有一个北魏时期的大钟。学校的南面是竹林,竹子都有几丈高,郁郁葱葱,是个纳凉和捉迷藏的好去处。北面是低矮的民居,过了那些民居就是瓷央的中心了,不过这地方虽然有个雅致的名字,往城中心看却是个很普通的北方小城,一样的高楼林立,一样的车水马龙。只有走到城郊,看到了这城市的过去,才能感受到这里的美妙。

据说瓷央这名字的来源跟瓷器有关,城北到现在还有几口官窑,宋朝的时候,宫里用的瓷器就是从那些窑里烧制的。那些瓷器个个美妙绝伦,价值连城。可惜一切已经成为历史,只能在追忆的时候喟叹几句。

偶尔麦言也会去听几节乐理课,完全是因为教课的老师年轻漂亮,大概只有二十四五岁。虽然夏天已经过去了大半,早晚间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这老师却还是穿着超短裙,裸露出来的肌肤白嫩光滑,麦言觉得那些听课的男生十有八九是冲这老师的外表去的,上课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们不由自主的走神。

路过传达室的时候,麦言意外的看到了黑板上有自己的名字,过去一看,是易暖的信。麦言心想这小丫头还真是迅速,自己在博客签名里把自己的通信地址改成瓷央艺校还不到一周,她就寄信来了。

麦言字写得很丑,却喜欢给人写信,最初只是为了收藏更多漂亮的邮票,后来渐渐的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放弃了收藏这一爱好之后,麦言还是保持和远方的陌生人通信的习惯。

只能和陌生人敞开心扉的麦言很喜欢在网上跟人聊天,可是他上网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他也不想给人留下网虫的印象。于是就在网上留了地址,只要有人给他写信,他一定会回信。这习惯保持了好多年,直到他彻底离开校园进入社会。

易暖的信只写了两页,看落款的时间,是在麦言来艺校之前就写好的,只是迟迟没有寄出。麦言在之前的信里曾经邀请过易暖来找他玩,易暖在洛阳附近的一个城市读书,离麦言家不远,离瓷央就更近了。可是易暖还是拒绝了麦言的要求,麦言看了信之后没有马上回复,仔细想想,他也不急于打破和易暖现在这种简单的关系。

校长王盒说的那批学吉他的同学,其实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原先是直接跟着瓷央的吉他达人李条学吉他的,校长请李条来艺术学校当老师,李条就直接让他这两个学生转到学校来了。

麦言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李条这个人,在那场音乐节之前,他对摇滚几乎是一无所知。偶尔听到姐姐说起一些名字奇怪的乐队和那些比较活跃的歌手,麦言也记不住。

虽然比起校长之前夸张的话,麦言有些失望,但毕竟多了两个同学,日子多少要比刚来时好过。在宿舍安置好了他们俩的行李之后,麦言带他们去买日常生活用品。一路上这两个人都在跟麦言讲李条,讲他的外表,他的性格,他的怪癖,他以前和崔健,张楚,何勇之类的人的演出等等,还有比他小十多岁的美艳无比的老婆和他刚满一岁的小女儿。

虽然讲了很多,可麦言在脑海里还是无法清晰的勾勒出李条的样子,在那场音乐节之前,他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里接触过这类人。而那场音乐节观众太多,麦言搭帐篷的地方离舞台太远,夜里虽然跟那些歌手有交流,但麦言木讷的性格根本和他们熟络不起来。

这新来的两个同学一个叫赵茶,另一个叫韩越升。他们两个已经跟随李条学了一阵子,还随李条参加过几次商演,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他们和麦言有什么区别,可是一拿起吉他,三个人的区别立刻就很明显了,这就是才华的力量,有才的人就像头顶着一道光环,那种信心和气质要比美貌更迷人。

最让麦言羡慕的是赵茶和韩越升用的电吉他,这玩意加上效果器之后弹出的音乐特别有感染力,而自己的木吉他跟它们一比就像一个笨拙的小孩,声音单一,丝毫没有穿透力。当然,主要是因为麦言还什么都不会。不久之后他看到李条玩木吉他唱民谣,照样可以玩得很动人。

据赵茶所说,李条已经知道了麦言的存在,过几天就会来跟他见面,而最近这几天,李条的意思是先让赵茶和韩越升带一带麦言。

李条现在经营着一支乐队和一家酒吧,麦言最初以为他白天忙于乐队,晚上要照顾酒吧,所以两周过去了还没抽出时间来学校,后来认识了熟悉了才发现李条的时间比谁都多,乐队的生意他能推就推,推不掉就让自己的助手去安排演出,而到了晚上,他在酒吧与其说是个老板,不如说是闲客,每个岗位都有人守着,他在酒吧就只是喝酒唱歌。他不愿意去学校的最大原因是学生太少,他想等学生多起来了再去教。

秋天来得很快,站在宿舍楼顶上,眼看着周围的景色萧瑟起来,麦言感到有些落寞。父亲最终还是给他打了生活费,他不用为以后的生活发愁了,不过买电吉他的钱,还需要他慢慢攒。

物质上的忧愁渐渐消散,精神上的忧虑又围绕住他了,那就是学吉他的问题,赵茶和韩越升的优秀让麦言第一次感到了自卑,以前在普通中学时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因为怕影响了和新朋友之间的友谊,麦言只能把这忧愁憋在心里,只能靠努力练琴来排解这忧愁。有时候他也想给易暖写信,可是几次提笔,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喜欢报喜,不喜欢报忧,而近来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惊喜值得一说。

麦言到艺术学校二十天左右的时候,来了个新同学,也是学吉他的。他和麦言一样,是看了校长在地方电视台上打的广告才来的。和麦言不一样的是,他早已经不是个学生了,他比麦言大两岁,已经成年,来之前是在很远的一个城市的酒吧里驻唱,因为不会弹吉他,他要比别的驻唱歌手少拿一半的钱,这次回家看到附件有学费低廉的艺术学校招生,他就来了。

他叫纪凉。

已经踏入社会的少年明显比麦言和赵茶脸上多了一些沧桑。纪凉的到来比赵茶和韩越升的到来更让麦言开心。因为纪凉和他一样,目前对吉他也是完全不懂,需要从头学起。

有了四个人之后,宿舍里就显得热闹起来了,麦言也很少再爬到楼顶四处眺望了。除了练琴之外,更多的时间被他们消磨在了打牌下棋和打篮球上。因为学校目前总共不足一百人的缘故,校长并没有请宿管阿姨之类的人,除了校长和几个授课老师,学校里就只有传达室里有个看大门的老头,食堂里有个做饭的大师傅。到了晚上,学生还担负着看管学校各种演出器材的责任,男生还肩负着保护对面那栋楼的女生的义务。

在麦言他们没来之前,不光他们那个宿舍,整个学校都是宁静的,那些学戏和传统乐器的学生非常木讷,别说抽烟喝酒打牌,就是篮球都很少见他们打。学舞蹈的几个女生虽然会耍一些妖蛾子,可是没有这几个帅哥的时候,他们也是有米无锅,折腾不起来。

纪凉喜欢勾搭女孩子,在他没来的时候,麦言等人一直觉得学校里的女生太土太丑,没有情趣,不值得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而纪凉一来,他们的观点马上就变了——有美女要叫来一起玩,没有美女制造美女也要叫来一起玩。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麦言已经认识了这所不大的学校里的所有人。就等着李条来了,买电吉他的钱姐姐也给他准备好了。可是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想买,因为赵茶说,木吉他是基础,他们开始也是用木吉他练习的。比起电吉他来,木吉他的弦又高又紧,不好按,通常练一周,手上就会起很厚的老茧了。等到练熟了木吉他之后再玩电吉他,就会很顺手,不过前提是右手一开始就要用拨片,不能指弹。如果直接就用电吉他练习,以后玩起木吉他会很吃力。

赵茶建议他先玩两个月木吉他,然后再买电吉他。麦言接受了这建议,同时也想等李条来了听听李条怎么说。

虽然学校收的学费住宿费伙食费都不高,但一个月了还是没见到老师,无论如何有点说不过去,麦言去找校长王盒,王盒当着麦言的面给李条打电话,打了四五个,都是无人接听。麦言只好继续等。

在麦言以为要再白等一个月的时候,李条来了,骑着一辆女式的电瓶车,还载着一个胖乎乎的和麦言年纪相仿的姑娘。

虽然眼前李条的装扮和赵茶说的一样,高个子长头发,皮夹克,磨得很旧的牛仔裤,高帮的大头皮鞋。可是气质上却跟麦言想象中的李条完全不同。麦言觉得李条这样的人,要么开汽车,要么骑大马力的摩托车,怎么能骑一个女式的电瓶车呢,看着好别扭。

后来才知道那电瓶车是他老婆的,他自己的车出了车祸,还在维修厂。而那个小胖妞,是个键盘手,别看其貌不扬,玩起电子琴来非常的潇洒。而且她还有个非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叫柳梦儿。

李条见了麦言和纪凉,没有自我介绍,先是把他们俩审视了一遍。然后留下一句:“把你们的外表改善一下,你们是要玩摇滚的,不是拉二胡的,还有赵茶韩越升,你们也一块儿去捯饬捯饬。”就骑着电瓶车走了。

看着李条慢悠悠的离去,麦言和纪凉两个人目瞪口呆,等了这么久,就等来了一句话。不对,还有一个大胖姑娘。

柳梦儿也是要住校的,她跟随李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和赵茶韩越升也很熟,按她的理解,李条大概是嫌纪凉他们的打扮太中规中矩了,而让赵茶跟他们一块儿去改善外表,没准儿是想让他们组一个乐队起来。

麦言等人一起去打了耳洞,买了耳环,买了奇怪的裤子和上衣,染了头发,烫了发型。走在街上,别人可能嫌他们怪异难看,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特立独行与众不同非常拉风。

女生寝室里,柳梦儿在阳台上放好刚买的盆栽,回过身来继续收拾床铺。寝室里有一股子劣质香水的味道,她有些不适应。

“你觉得纪凉帅还是麦言帅?”白赛亚坐在自己的床上问柳梦儿。

“他们俩啊,都挺帅的。”柳梦儿含糊其辞,身边这两个表情怪异的女生让她有些担心接下来的生活。

“我就说嘛,你的纪凉怎么可能会比我的麦言帅,我的麦言才十六岁,你的纪凉都已经十八岁了,笑起来都有褶子了。”辛欣故意打击白赛亚。

“我就是喜欢老男人,不可以呀,总比你喜欢小白脸强!”白赛亚奋起反击。两个人吵闹起来。

柳梦儿离开了寝室,她想,虽然和纪凉还有麦言都是刚刚认识,可凭感觉来说,这两个女生,无论如何不会是他们喜欢的对象吧。

李条再次来学校的时候,气质改善了不少。他没有选择在教室里授课,而是直接到麦言他们的宿舍来了,柳梦儿也跟着来了男生宿舍。

李条让麦言和纪凉展示了一些他们有限的所学,然后分别指点了他们一会儿,最后真如柳梦儿所说,李条要将他们五个人组成一个乐队。

“如果再有一个鼓手就好了,组成乐队的话你们同时学一首歌,我教起来容易,你们相互带动进步也会快一些。韩越升你要不然就学贝斯吧,学吉他的太多了。反正吉他上的东西你基本都懂了,多学一样乐器也不坏。”

“可是我没有贝斯呀。”

“过几天我带你们去洛阳买,顺便再买几件衣服,看看你们身上穿的,多土,不过也怪不得你们,瓷央这小地方也买不到什么特别的衣服。麦言,你要不要学爵士鼓?”

“我只想学吉他。”麦言除了不想改变初衷之外,主要是还有些不信任眼前的老师。麦言想,我还不知道你水平怎么样呢,就只是听找茶他们说而已,在不知道你具体水平之前,我可不想任凭你摆布。

“好吧,纪凉适合唱歌,就做主唱,现在我们有三个吉他手,一个贝斯手一个键盘手,阵容已经很强大了。在没有来新同学之前,我就先做你们的鼓手。过几天咱们去洛阳买齐了装备,就开始学新歌,在去洛阳之前,你们先巩固一下基础知识,不懂的就问赵茶和韩越升。”

李条走后,麦言等人聚在一起喝酒庆贺,喝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乐队该有个名字。纪凉说要不然我们每个人想一个,说出来,哪个好听用哪个。用了谁的,谁就是队长,负责带队和后勤工作。

韩越升说:“名字不需要太复杂,越容易被记住越好,我看就叫可乐乐队好不好。”

赵茶看了看韩越升手中的可乐,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雪碧,说:“可乐,太土了,还不如叫雪碧呢。”

纪凉说:“你们是在捣乱吧,哪儿有这样的名字,太随便了,我们得想个正经的名字,像涅槃乐队,黑豹乐队,阿修罗乐队这样的。”

韩越升说:“那这个得问麦言,我们几个中他读得书最多,以后写歌词,想名字这类事情就交给麦言吧。”

众人望着沉思了许久的麦言,过了好一会儿,麦言才抬起头,说:“你们听说过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句话吧”

纪凉说:“当然听过,不过这跟我们乐队有什么关系。”

麦言说:“龙生九子,为首者叫霸下,传说这霸下曾经帮助大禹治过水,是长寿和吉祥的象征,我想要不然,我们的乐队,就叫霸下乐队吧。”

韩越升说:“霸下乐队,好名字,够霸气,我喜欢。”

很久没说话的柳梦儿也说:“我也觉得这名字挺好的。”

纪凉看了看不住点头的赵茶,说:“那就叫霸下乐队吧,以后麦言就是队长,我们乐队的事儿以后就由麦言来决定。”

趁纪凉等人都去女生寝室玩了,麦言找出信纸,打算给易暖回信。麦言的家在瓷央五十里外一个叫太宝的小城里,那城市比瓷央还要小一些。麦言从小到大只在七岁的时候随父亲去过省城参加过一个亲戚的婚宴,之后除了陪姐姐去看的那场音乐节,便再也没有去过任何一个离家超过五十里的地方。这次来瓷央学吉他,父母除了怕这行业没前程之外,还有一层顾虑就是担心麦言没有在外生活的经验,怕他遇到危险和困难。

麦言在信里说,自己就要去洛阳了,是坐汽车去的,也许会途径易暖所在的城市,会在易暖所在的城市的汽车站停上几十分钟。麦言说他会下车看看易暖生活的城市是什么模样的,麦言还给易暖介绍了他们的乐队,和他新交的几个朋友。

麦言没有用手机,不是没有,是嫌麻烦。他知道用了手机之后,父母就会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来,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关怀的话。他是想独立的生活的,再加上他也没有什么需要用电话联系的朋友。那些在远方的陌生人,写写信,或者在网上聊聊天就好了。一旦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难控制了。不过这只是麦言平时的想法,他把易暖的电话号码记在本子上,偶尔心血来潮了,他还想到易暖的城市见见易暖,他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独自一人,一声不响的跑到易暖家的楼下,给易暖打电话约她出来的情景。不过只是幻想一下,和易暖更进一步接触这件事,他始终是有些矛盾的。

等麦言写好信,到外面找到邮局寄出再回来,已经是傍晚了,纪凉他们在打篮球,校长陪着他们打的,二对二。看到麦言回来了,校长就退出来让麦言加入,自己当起了裁判。

许多年后麦言回忆起这段短暂的生活,感到无比的美好,那是他最后一段校园时光,最后一段没有压力,没有约束的生活。有的就只是音乐和梦想,朦胧的爱情和单纯的伙伴。但是在经历的时候,麦言常常会感到乏味。学一首再简单不过的儿歌,都要花上几周的时间,一天只能练好一句歌词,再美的歌,当你不断重复练习,还总是会出错的时候,就难免会觉得烦躁,会对着歌曲本身产生厌倦,会怀疑起自己的天赋来。

瓷央艺术学校门口是十一路公交车的起点站,到了周末,麦言和纪凉等人就会坐上这车,晃悠十多站,在城中心下车,步行几百米就能到李条开的酒吧楼下。酒吧在四楼,一二三楼是一个穆斯林饭店。

酒吧是晚上营业,白天就空着,因为学校里的音响设备太差,赵茶就找李条拿了酒吧的钥匙,在酒吧里练吉他。纪凉和麦言用的都是木吉他,有没有音响设备对他们都不影响,所以即便跟着赵茶去酒吧,他们俩也只是去看看,偶尔拿赵茶和韩越升的电吉他试试手,或者学学效果器的用法。

李条的老婆叫张露,是个舞蹈老师,没有生孩子之前,她白天会在酒吧里教一些学生。生了孩子之后就忙着带孩子了。偶尔有学生来,她也只是指点一下,做一些简单的示范。除了一个叫尼西的女生,其他的学生基本上都很少来了。

有一次赵茶他们刚到酒吧,尼西就来了。音响设备只有一套,尼西练舞的话,赵茶他们就没办法练吉他了。尼西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耽误了人家三四个人,所以待了一会儿就要走。

尼西是个美女,身材一流,眼睛大大的,有点蔡依林的感觉,纪凉看到她就像斋戒了几个月的人看到肉了一样,怎么舍得放她走。在纪凉的示意下,麦言等人把场地腾了出来,让尼西跳舞。

“这姑娘身材真好,跳起舞来就更好看了。”麦言对身边的韩越升说。

“那是你没看过张露跳舞,那才叫好看,迷人,看到过张露跳舞的男人都会嫉妒我们老师的。”韩越升一幅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尼西跳了两支舞之后,纪凉竟然扭着身子贴过去和尼西共舞起来,麦言不想看了,就起身离开了酒吧,刚到楼下,就发现赵茶和韩越升也跟了出来。

赵茶说:“我们他们俩有戏啊,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走,上网去。”

几十米外就是一家网吧,赵茶和韩越升玩起了游戏,麦言只是登陆了QQ,无聊的翻看着论坛上的帖子。身在网吧,麦言的思绪却还停留在酒吧里,他忍不住想,接下来,纪凉和会尼西发生什么事儿呢?

回学校之前,麦言去取了父亲和姐姐打来的钱,一是要准备去洛阳买吉他了,二是要买一箱速食的食品放寝室里。艺校食堂的饭太难吃了,没有油水也就罢了,还常常会从饭里吃到小石子,菜里吃到头发和小虫子。

在麦言的带领下,赵茶和韩越升也各自买了一箱方便面,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寝室里都是那种闻着让人反胃的方便面的味道。

纪凉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寝室,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后面的事情。

纪凉说他吻了尼西,说尼西的嘴巴凉凉的甜甜的,亲她的时候很像在亲一块薄荷糖。麦言从来没有亲过女孩子,手都没有牵过,姐姐麦佳除外。

在原来的普通中学的时候,也是有很多人追麦言的,只是他觉得爱情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一直也没有接受谁。现在看到纪凉和尼西的事情,他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子落寞感。趁别人不注意,他从包里摸出了笛子来,藏在袖子里,爬到楼顶,吹了起来。

这本是他已经想要丢弃的乐器,因为向往的东西太遥远,因为身边的人太优秀,于是又被他捡了起来。

每天早上,在麦言等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对面那栋楼住着的学戏的女生就已经洗漱完毕开始吊嗓子了。在咦咦咦啊啊啊和各种豫剧唱腔中,麦言和纪凉等人相继醒来,为了表示抗议,他们会在这边把吉他通上电,弹起黑豹乐队《无地自容》的节奏,麦言和纪凉虽然不会弹,但还是能吼几句的。每次声音被对面的女生压过的时候,麦言就想赶紧去买一把电吉他来。

这样过了两个月,李条终于有时间了,因为人多,怕走散了,李条就包了辆面包车,车费由几个人平摊。好在车程不远,两三个小时就到了洛阳。

先去逛了几个琴行,李条似乎是经常来这里,轻车熟路,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挑好了吉他。麦言选的是一把白色的雅马哈电吉他,韩越升选的是一把蓝色的贝斯,纪凉选了把红色的无头电吉他,据说模样酷似黄贯中用的那把。

而买衣服就麻烦了,去了鬼魅服装城,挑了很久也没挑到几件喜欢的衣服,当晚只好住在洛阳。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去逛商场,匆匆忙忙折腾了一天,总算一人买了两套上台演出时可以穿的衣服,当晚回到了瓷央。

从洛阳回来,麦言第一时间去看了传达室的黑板,果然有自己的信,可惜不是易暖寄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的来信。信的内容也都是在讲那女孩自己的生活琐事,寄给麦言纯属偶然,就像漂流瓶一样,只是凑巧漂到了麦言手里。

而易暖的信是在麦言回到学校一周后才收到的,信中说在麦言去洛阳的那两天,易暖也去了洛阳,走在街上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在人群里张望,想看到麦言的身影,虽然她不知道麦言的模样,但是她相信也许他们遇到过彼此,只是擦肩而过,没有认出对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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