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杰又抱拳谢过慧正和尚,从包袱里取出两块银锭,要交给慧正。胖和尚躺席子上,一摆手说:“我这里不兴这个,银子你自己留着。你俩明天下山去添置些衣物,顺便给我带瓶酒来即可。”
袁承杰想他倒不忌口,便忙应承下来,又问道:“慧正师傅,山下哪里可以买酒?”
“小路下去,穿过山后那个崖谷,再翻过三个山头,有个寨子。”
袁承杰忙说好。孙贵忽然问和尚道:
“师傅,你为什么不去庙里作菩萨,住在这里?”
大和尚坐起来,哈哈一笑,看着孙贵说:“小兄弟,我还想作如来佛祖呢!奈何老天爷说前面排队人太多,让我再等等!”孙贵听的也笑了。
胖和尚让他们去隔壁草屋,说道:“你俩睡那屋的炕,我一人一屋睡惯了。”袁承杰他们便去另一屋,把大刀,包裹和凉帽放炕上,又回慧正屋里,听他安排。慧正躺席子上,慢悠悠的说:
“我这山头也没什么事,你俩每天给每棵茶树浇水。不过需先把十口水缸灌满,再把水全部浇光。剩下时间你们自由活动。”
袁承杰问道:“师傅,下雨天需要担水浇树吗?”
慧正师傅说道:“一天不许漏。”
袁承杰看山头上没有水源,便问:“师傅,哪里可以担水?”
“山下崖谷里有个深潭。”说完便闭着眼睡觉。
袁承杰只得领着孙贵,提着一只大水桶去山下。他们走下山路,绕到山后的崖谷,穿过一片黑森森的密林,果然见到一个深潭,挨着崖壁,潭周围杂树、藤蔓围着,水清澈见底,乌黑的小鱼游来游去。孙贵嚷着要去抓鱼,袁承杰看这潭水很深,拦住了,说道:“我俩都不会潜水,一会是你抓鱼还是鱼抓你未可知道,还把师傅交代浇水事情办完吧。”
袁承杰提了满满一桶水上来,看看背着不行,倒出一些。背着回山上,孙贵一路从后面托着桶。他好不容易驮着到了山顶,看看这一趟花了有一个半小时。慧正已经起来,他在菜地里赶鸡,看见俩人回来,说道:“两位少侠,你们的速度,这十缸水打到明天也打不满。”
袁承杰把水倒进水缸,才装小半满,他估计两整桶水才能装满一水缸,那得去提二十满桶,便顾不上休息拉着孙贵又去山下。第二趟,袁承杰熟悉了,花了一个小时驼了上来,两桶下去倒满一缸还差点。他又提着大木桶飞跑下去,孙贵跟在后面。哥俩前后跑了五趟,才倒满两只水缸,已是晌午。慧正和尚在另一间草房做好饭,叫他们吃。袁承杰手脚酸软,筷子拿捏不住。孙贵只拿了一个馒头,回到屋里,趴在炕上一动不动睡着了,馒头捏在手里。
慧正看着他俩的样子,哈哈大笑。他吃好饭,提起木桶便跑下山去。不到二十分钟,稳稳的提着一满桶水回来,水不曾倾出。他对俩兄弟说:“屋里有两个小水桶,你俩现在去给茶树浇水。”
慧正连续提了一下午水,日头落在半山腰时,整整提了十六满桶,正好可装满八个水缸,便去做晚饭。袁承杰哥俩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把一山坡的茶树全部浇完,用完十缸水。俩人今天被这个胖大和尚摧残了,晚饭也没吃,爬上炕睡下了。
第二天,慧正叫他们起床吃饭。饭后让哥俩继续提水去。
孙贵嘟囔一句:“师傅,你为什么不去提水啊?”
慧正和尚说:“我太胖了,你长到我这么胖大,可以不用提水。”
兄弟俩这次商量好,袁承杰提个大木桶,孙贵提个小木桶,同时担水,不用两趟便能装满一个水缸,提水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俩人从早上六点开工,除去午饭时间,一刻不停的在提水。到了晚上九点,俩人终于灌满了十个水缸。倒完最后一桶水,哥俩直接躺地上,再也不想动,也顾不上去给茶树浇水了。
慧正秉着蜡烛,看看他俩,满意的点点头。
两年后一个初秋,一个年轻人单手提一只满满的大水桶,稳稳当当的快步上山。他身后一个10岁模样的少年,双手提两个满满的小水桶,也稳步跟着,俩人的水桶均未曾倾出一滴水来。中午吃饭时间,俩人已打满12只大水缸。
俩人便是16岁的袁承杰和10岁的孙贵。现在慧正师傅为了增进难度,又买了两只大水缸。
袁承杰说:“慧正师傅,你是想开浴场吧?”
慧正师傅说道:“浴场用水太少,我计划开渔场。”
孙贵凑上来插话:“师傅,你一点没有菩萨心肠,这是虐待儿童!”
胖和尚一个栗子指,打在孙贵脑袋瓜子:“小子,我看你是想换大桶提水是吧?”
孙贵忙说:“师傅,不敢!”
如今的袁承杰,已经可以和慧正师傅一般,单手快速平稳的提满桶上山。在孙贵的协助下,俩人半天即可灌满12个水缸。再花3个小时,跑着浇灌满坡的茶树,俩兄弟这事干的炉火纯青。
剩下时间自在了,或舞枪弄棒,或下山打猎。袁承杰还走了许多山路,从附近大寨子买了些诗文书籍,自己潜心研读。他教孙贵识字念书,无奈孙贵心不在此,更喜欢枪棒和打猎,仅仅识得几个字而已。
这日下午,三人收割好山头的小米,正坐着喝水,忽然见一个手持长棍,身批风衣的中年汉子往山上走来。慧正和尚叫袁承杰和孙贵往自己屋里避让一下,俩人闻言赶紧回屋。
那人上的山来,见一个胖大和尚坐在小米地里,便问道:
“和尚,这里可有两个孩子。”
慧正坐着不动声色的说:“此处就我一人,你有何事?”
那人哈哈一笑:“出家人怎么敢打诳语?我看地上明明放着三只茶碗。”
袁承杰在屋里一想,坏了,刚才自己和孙贵的茶碗忘记带走。这人莫非是锦衣卫?
慧正说道:“不错,确实有俩人来过,不过是庙里的和尚。”
只听那人说道:“休得胡言!”
慧正站起来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你犯了嗔戒!今天贫僧要渡你一渡。”
“好,咱俩会会”那人说道,把木棍往地里一插,入土三分,空手走上来。
慧正倒了一碗茶,突然向来人飞出茶碗,喊道:“看茶!”
那人一手轻轻接了,见茶水未曾掉出,便喝了一口。说道:“谢过和尚。”
把碗丢了回去,慧正也轻轻一接。慧正迎向那人,赶进一步,一个罗汉拳直击那人眼前,说道:“开门见山!”
那人以拳来挡,两拳相撞,慧正和尚与那人各自倒退几步。“有来有往!”来人笑说,“罗汉拳果然名不虚传。”
慧正一笑道:“一力压百会。”说着连续出拳,一股拳风向那人袭来。那人一个侧身,避开慧正拳头,回了句:“唯快不破!”
慧正两拳扑空,那人侧身挺肘横击,顶向慧正胸下,慧正忙弯臂收肘相抵,护住门户。
袁承杰怕慧正有失,拔刀跳出屋来襄助,见到那汉子的脸,吃了一惊道:“马叔!”来人正是马应魁。
马应魁开始瞧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手拿大刀,晒的黝黑,未能识的。听得叫他,便认出了,说道:“长这么高了?我快认不出来喽。”
袁承杰说道:“师傅,这是马叔叔,我的救命恩人。”
俩人这才脱开身体接触。慧正说道:“承让承让。”马应魁拱手行礼:“受教了,大师傅。”
孙贵也飞奔出来相见,高兴的叫着马叔叔。
袁承杰忙问:“马叔,你怎么找到这的?”
马应魁说:“我自与你俩分别,到扬州后帮我师傅押镖,走南闯北的。这月正好押一趟镖到五台山一户官宦人家。交割完我寻思你俩在这里,便寻着国庆寺来。不想庙里和尚推说不知,我自己庙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看看庙后山头好像有人,便过来,没想你俩正在此处。”
三人便叙了叙别后的事情,慧正和尚听得便说:“原来俩小子是逃犯,怪不得跑起来那么快!”说着哈哈笑了。
袁承杰说:“师傅,这是你教出来的。”
慧正说:“哈哈,我可没教。”
袁承杰说:“师傅,你是不言之教!你让我们提水爬山,开始我们还背后埋怨你。慢慢觉得自己力气大了许多,才知其中奥妙。我现在用袁家大刀,很趁手了。”
马应魁说:“好嘛!让我看看你的刀法,使几招!”
袁承杰便使了几招,刀法犀利,虎虎生风,引的马应魁击掌说好。
孙贵说:“我也会,我也会。”接了袁承杰的大刀,使给马叔叔看。因年少力弱,刀法略显稚嫩些。马应魁拍拍孙贵脑袋,也说不错。
慧正在旁边说:“承杰力量是有,速度欠点火候。”
袁承杰说:“师傅说的是。”
马应魁说:“要练速度,先练眼力。你可先从眼力处着手。”袁承杰点头称是。
慧正和尚让孙贵去捉两只鸡,他杀了鸡退了毛,放锅里煮。马应魁闻到肉香,走进灶头揭开锅盖一看,笑说:
“嗯,是下酒好菜,这里有酒吗?”
慧正呵呵笑道:“酒我可拿不出。”
“大和尚,你破荤戒不破酒戒,破的不够彻底,佛法还没学到位!”
慧正和尚摸摸脑袋,哈哈一笑说,“我酒虫子肚里也在叫苦呢。”
袁承杰便领着马叔叔跑下山去买酒。天擦黑了,俩人回来。各提着一坛子酒,一大包牛肉。这天晚上,四人便在山上屋前,露天中摆了一张桌子,点着蜡烛,背后是莽莽群山,头顶满天星斗,四人喝酒论武,好不尽兴。
马应魁在山上教授袁承杰、孙贵些棍棒枪法,与慧正和尚切磋些武艺。看看过了半月,马应魁便告辞启程,三人送他走了半日才回。
这日兄弟俩浇完茶树,下山打猎,孙贵在一个山头看到野猪,便叫袁承杰一起过来。这只野猪獠牙粗大,鬃毛竖起,警觉的盯着俩人,看着很不好对付。袁承杰拿着长矛,孙贵拿着木棒,从两边慢慢靠上去。这野猪忽然掉头往山顶跑去,俩人紧追不舍。野猪跑到山顶,冲进一片半人高的杂草丛,兄弟俩赶紧往草丛中寻来,刚钻进草里,俩人脚下一空,陷了进去。只听隆隆声响,俩人掉进一个无底的隧洞,沿着漆黑的洞壁一直往下滑,身体、脸上缠满蛛网。孙贵一边滑一边惊叫。过了一会,俩人扑通掉到地面。袁承杰看不清所在,只感觉一阵阴风轻轻拂面,孙贵这时不敢叫了。
俩人一摸自己身体,都还在,皮外伤没有大碍。袁承杰摸索身上,还好火石也在,便擦亮一下,借着短暂的光,看了一眼:俩人掉进小小一间密室,边上都是黄泥墙,墙上、地面是一层厚厚的尘土。
袁承杰再次擦亮火石,这次看到地上有些东西,被尘土遮盖。他摸索着撕开衣服一角,扯下一小块布匹。让孙贵拿好,再用火石点着。这次看清楚了,密室顶上有个口子,俩人从哪里掉下来。袁承杰再四周一看,在一处墙壁边发现一个口子,大小可容人进出,似乎有风从哪里吹来。袁承杰走到刚才看到有东西的地面,用脚划拉开尘土,只见地上杂乱丢着些棍棒、刀枪,已经朽烂不堪。袁承杰眼看布料快烧完了,便捡出一块烂木棒,用火点着了。
“哥哥,这是哪里啊?”孙贵问道。
“像一个地道,不知那朝那代挖的,兵器全部朽烂了。”袁承杰说。
“我们会不会困死在这里啊?”孙贵担心的问。
“不会,大不了我们原路爬上去。”袁承杰蛮有把握的说。
袁承杰用手一翻,捡起一把锈断的大刀残片。残片下面有一块铁片,他拿起铁片一看,已经锈的黝黑糊糊,字迹不清。隐隐约约辨认得“太平兴国”字样。他想这是北宋的皇帝年号,便跟孙贵说:
“这密道是北宋时挖的,这就对了,当时这一带经常打仗。应该挖了有五六百年了吧。”
“五六百年了?这密道这么厉害?”孙贵像发现野兔一般高兴。
“我们墙边的地道进去看看,也许能发现出口。”袁承杰说。孙贵也想看个究竟,便跟着袁承杰爬进地道。
地道里布满蛛网,一股霉味。袁承杰用火把开道,把蛛网都烧掉。正爬着往前,忽然听到一阵“嘶嘶”声,一股臭味袭来。袁承杰一听便说:“不好!孙贵,赶紧倒爬回去。”他举着火往前盯着,等孙贵后退了一点,再慢慢后退。“嘶嘶”声音越来越近,哥俩赶紧倒退着快爬,终于爬回了密室。袁承杰从地上捡起两块碎刀片,让孙贵拿一块,自己拿一块,俩人候在洞口。
“哥哥,会不会是鬼啊?”孙贵问道。
“是鬼也早饿死了,五六百年没吃到人了。”袁承杰说。
孙贵想想也对。袁承杰示意他别出声,孙贵便不再说话。
眼看木棒要烧尽,那嘶嘶声却停住了,袁承杰想,难道那怪物回去了?他让孙贵再去找些木头,他自己在地洞口子看着。孙贵找来三截朽木棒,袁承杰点燃两根,手捏着锈刀片,往洞口张望,只闻得一股恶臭,却不见东西。他让孙贵拿个火把,站自己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