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杰背着豹子肉,孙贵反披着豹子皮,吃力的慢慢往山头走。翻过一个山头,袁承杰看山下有座大寨子,便说道:“我们走快点,赶着太阳落山前到寨子过夜。”孙贵开始批着豹子皮还觉的好玩,到现在又热又累,想着赶快把这身皮丢了才好。便说:“哥哥,要是寨子里有人买,咱们把豹子皮卖了吧?”袁承杰说好。
临近傍晚,俩人走进寨子。原来这寨子是个紧要处,商贾众多,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兄弟俩一进寨子,街两边的人纷纷过来,他们这一身行头,把大家都给吸引了。一个猎人模样的人上去问袁承杰:
“你哪个山头的?这花豹用陷阱捕的吧?”
袁承杰背着豹子肉,吃力的说:“我俩用刀杀的。”
大伙赞叹不已,跟着他俩一起走着看热闹。袁承杰已经累的不行,急着想找个地方歇脚。几个小孩奔过来,前前后后绕着他俩,还壮着胆子翻看孙贵身上的豹子皮。
袁承杰俩人沿街走了几十米路,一个中年商人靠近来,悄悄跟袁承杰说:
“小兄弟,豹子皮卖我吧,我出高价!”袁承杰看着他,停住脚步,把豹子肉放地上。孙贵也把豹子皮脱了,抱在手里。
商人伸出三个手指:“三十两!怎么样?”袁承杰看看孙贵的意思,孙贵对这个也没有什么概念。
“五十两!”商人伸出一个手掌。袁承杰不知道这豹子皮值多少,也不答话。商人一看,便又压低声音说:
“六十两官银,不能再高了,再高我没啥赚头啦。”
袁承杰说:“再加点银子,这豹肉也卖给你。”
那商人作色为难道:“豹子吃的人不多,卖不了几个钱。”
袁承杰问他:“值多少钱?”
“最多五两银子。”商人说。
袁承杰一想,五两银子可以换不少猪肉吃,便答应下来。
商人满意的笑着,从孙贵手里接过豹子皮,说道:“我的商号就在这条街上,你俩跟我去取钱。”
天色暗下来,袁承杰背起豹子肉,拉着孙贵跟着商人走。后面的闲人、孩子也跟着一起去看热闹。一群人闹哄哄来到店面,袁承杰一看是“封记山货”,专门卖山珍野味,这商人看来姓封。
封老板把豹子皮放柜子里,让店小二掌了灯。封老板亲自锁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四个银元宝,请袁承杰仔细验验。他又过了秤,正好六十四两。他找出个布包袱包了银元宝,交给袁承杰。复拿出一两碎银子交袁承杰。
袁承杰道声谢,哥俩告辞出来,封老板乐呵呵的送出门。围观人群看豹子皮、肉都归置好,一下散了。袁承杰手里换了六十五两银子,街上找了家店面吃饭。这店新进的鹿肉,袁承杰和孙贵买了一大块,吃干抹净。又问店家买了十来个馒头,吃掉几个,剩下的准备明天路上吃。
袁承杰问:“掌柜的,附近可有便宜的旅店?”
店老板说:“出门右转三百米,有家金寨客栈,价格实惠,房间也齐整。”袁承杰谢过店老板,付了一分银子饭钱,便往金寨客栈走去。
金寨客栈晚上十分热闹,门口挑着两个大灯笼,人进进出出不断。袁承杰怕被人认出,俩人一直未摘掉凉帽。吃了上次的亏,袁承杰这次先谈好住一天,问明价钱是一天一分半银子。他付一天的房钱住了进去。
哥俩今天背着重物走了半天山路,精疲力竭。俩人拖着脚步进屋,袁承杰关上门,哥俩摘掉凉帽倒头就睡。次日,袁承杰一看自己和孙贵的衣服破破烂烂,鞋跟早已磨穿,想着用自己赚的银子换身衣服。俩人吃完馒头,往街上走了走,寻着一家衣服铺子,袁承杰给孙贵和自己各买了一套旧衣服,各换了双旧布鞋,花去四分碎银子。
袁承杰觉得哥俩的衣服和鞋都显着大,他觉得衣服倒没那么麻烦,鞋走起来颇为不便。
店家说:“小客官,这好办!你俩先洗干净脚,买双布袜子穿上,我另外送你们两个鞋垫,垫进去保管走着舒服。”
袁承杰、孙贵照他说的,鞋果然合适了。袁承杰说:“我俩原先的衣服卖给你,值多少钱?”
“小客官,不是我嫌弃你,你俩的破衣服只够纳鞋底,白送我也不一定要。”店家说,“这样吧,我再送你们两双袜子,折你们的破衣服,这样我们两清。”袁承杰只得说好。
袁承杰盘算着,这个寨子里赚了六十五两银子,花掉了六分半银子,这回收获颇丰,看来终于苦尽甘来。
袁承杰和孙贵穿着一身半旧衣服回旅店。孙贵颇为宝贝,边走边伸自己的衣袖查看,有无在路上钩破。他看到地上小石块,也绕着走,防着咯坏布鞋。袁承杰回屋归拢两包金银到一个包裹,俩人束带衣物,戴上凉帽,出门辞店继续赶路。
离国庆寺还有六七十里山路,俩人走两个白天可以到达。袁承杰想想还是山里走路舒服。外面骄阳似火,山里的树荫下特别凉快。小孙贵不时的看到野兔,麋鹿等在林子里出没,觉得这是个好地方,住着肯定饿不着。
俩人穿上厚厚的布鞋,更觉脚步轻快。连续翻过几个山头,看看天色早晚,早早投了山里人家安歇,不敢再露天过夜。
路上行了两日,这天下午,孙贵远远看到绿树掩映下几处黄墙黑瓦,便叫喊起来,指给袁承杰看。袁承杰一看,高墙飞檐,山门耸立,料想是国庆寺。便跟孙贵说:“马上到国庆寺了,庙里人多嘴杂,说话小心,别乱嚷嚷。”孙贵点头说好。
袁承杰和孙贵走进山门,果然看到“国庆寺”三个鎏金大字。哥俩进山门,听得几声慢鼓,看到和尚们纷纷走进巍峨的大雄宝殿,准备里面作晚课。见没人来询问,俩人只好在庙里逛来逛去。孙贵没见过四大天王,觉得四个巨人凶神恶煞,躲在袁承杰身后不敢看。
走进第二间大殿,孙贵见了千手观音,觉着好玩,问袁承杰道:
“哥哥,他为啥有这么多手?”
袁承杰也答不上,便猜说:
“菩萨想出门多拿点行礼吧。”
孙贵又看供桌前放着几盘蔬果、糕点,眼睛盯着盘子,问袁承杰:
“哥哥,菩萨会动吗?”
袁承杰不明所以,说道:“菩萨是泥木雕的,不会动。”
孙贵不解的说:“那盘子里这些,菩萨怎么吃呢?”
袁承杰被问住了,只好说:“菩萨不吃东西,留着给和尚吃的。”
“菩萨不会饿肚子吗?”
“不会。”
“我也要作菩萨。”孙贵一脸向往的说。
边上一个书生正在拜佛,闻言笑着说:“小兄弟,菩萨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心善即佛,要多做好事,不做坏事,才可以呢。”
孙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俩人走到后殿,孙贵看到供桌上的木鱼,觉得新奇,拿起小棒“豆豆”敲了几下,被袁承杰喝止。过了一会,鼓声又起,和尚们四散出来。袁承杰叫上孙贵,往前面的大雄宝殿走。见没人过问,他便唤住一个路过的年轻和尚,问他道:
“这位师傅,你们这里有个圆觉法师吗?”
那和尚回道:
“圆觉师叔三个月前圆寂了,小施主找他何事?”
孙贵不明白圆寂的意思,看袁承杰一脸失望,不知所措。便知不是好事。袁承杰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道:
“这位师傅,我们是他徒弟的侄子,他徒弟让我们来找他的。”
和尚说道:“既然是师叔的小辈有事找,不如我带你们去找方丈吧。方丈是圆觉师叔的师弟。”袁承杰说好,便跟着和尚往里面走。
三人走进大殿西边一个小门,里面是个小院落。院子中间种着一棵丁香树,树状如手,枝叶茂盛。坐北朝南三间禅房,房门打开着。和尚在门外合十说道:“方丈,有圆觉师叔的小辈来找,是否可以进来。”
“进来吧。”里面缓慢的声音传出。
袁承杰和孙贵被和尚领进门,只见一个老和尚盘腿坐于地上的蒲垫,背对他们,面向屋里一座小小的如来佛祖像。佛前点着三支香,淡淡的香气环绕屋内。
方丈坐着不言,三人等了有一炷香功夫,看看三支香将烧尽。领他们进来的和尚忙去点着三支,站着拜了几拜,插入小香炉里。
过了片刻,老和尚开口道:
“两位施主从哪里来?”
袁承杰觉得奇怪,他背对着人,怎么知道是两个人。又不好意思问,觉得方丈面前不好打诳语,便弯腰行礼,老老实实说道:“方丈,我们从北京来,走了一个多月的路。”
“两位施主一路辛苦。”老和尚闭着眼睛,捻着佛珠,仍然背对他们盘腿坐着。
袁承杰回想这一路的辛酸,不好与外人说,只好咽在肚里。他说道:“方丈,我们不怕辛苦,只想有个地方落脚安身。”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自有安排。两位施主,请随戒能去禅房歇息吧。”方丈说道。
边上那和尚原来叫“戒能”,他见方丈如此说,便伸手引两兄弟向门外。袁承杰双手合十拜了三拜,领着孙贵出门而去,他不知道方丈到底是什么意思。
戒能和尚领俩人到庙西面一排厢房,让进小小一间净室,靠墙铺着两张床。和尚说道:“两位施主,暂且安歇,一会有晚斋送来。”袁承杰感激的行礼,和尚回礼出去了。
孙贵问袁承杰:“哥哥,他们是不是让我们一直住这里了?”
袁承杰也不知道,他想让孙贵安心,便说:“可能会住几天,另外再换个地方吧。”
次日吃过早粥,一个中年和尚走进俩人房间,与袁承杰礼毕,说道:“二位小施主,带好行礼请随我来。”
袁承杰和孙贵跟着和尚走出厢房,穿过整座寺庙,来到寺庙后的一条小路。沿路翻下山,又沿路走上另一座山,这山的路两边种着茶树,走了约一个小时,三人来到寺庙后的一个山头上。袁承杰一看,山头是一块平地,两三亩地方,小小三间草屋,屋前地面摆着十口空水缸,水缸足以装百来斤水,只不知水要从哪里来。平地上种着小米,还有一小块菜地,几只鸡在菜地里扒拉着吃食。这座山三面绝壁,下临深谷,谷中林木森然。一面缓坡,坡上没有别的,尽是茶树。一条小路与前山的寺庙相连。中年和尚推门走进一间草屋,只见一个大胖和尚躺在凉席上呼呼大睡,屋里没有坑,凉席席地而铺。中年和尚轻轻咳嗽一声,大胖和尚躺地上砸吧一下嘴,还是没醒。中年和尚便大声叫道:“师弟,快醒醒!”
大胖和尚睁开眼,见是师兄,便起来,也不行礼。说道:
“师兄,你来么也不带点吃的,就这么空手过来?”
中年和尚笑道:“我给带人来了啊。方丈师傅怕你一人管茶园辛苦,让他们来帮你。”说着把俩人介绍给胖和尚。
胖和尚一摸光秃秃的头,看看袁承杰,点点头,看看孙贵,摇一摇头。说道:“这大小子有点意思,那一个小的,怕还尿裤子吧?哈哈哈哈——”说着大笑起来。小孙贵生气了,大声说:“你才尿裤子呢!”袁承杰用眼色止住孙贵。
中年和尚对袁承杰说道:“小施主,这是慧正法师,方丈让你俩先安心在此,跟着我师弟看顾茶园。”
袁承杰赶紧抱拳行礼道:“多谢方丈收留,多谢师傅!”中年和尚跟慧正和尚交代几句,便下山回庙里去了。
胖和尚复又躺下,懒洋洋的对袁承杰说:“你们从哪来啊?”
袁承杰抱拳作礼说道:
“慧正师傅,我们从北京来,以后请师傅多关照。”
慧正也不回礼,躺地下看着袁承杰的大刀,问道:“被仇家追杀?”
袁承杰迟疑一下,点头说是。
胖和尚一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搓起一小粒老膏泥,用手指轻轻一弹,说了声:“要你小命!昨晚吵得我一宿没睡好。”那一颗豌豆大小膏泥落在袁承杰脚边地面。袁承杰不知何故,捡起胖和尚弹出的老膏泥,看见一只蚊子腿露在外面,整个蚊子的身体没进泥丸里不见了。他大吃一惊,慧正师傅功夫如此了得。轻轻一弹之力,把一只飞舞的蚊子打中倒也不是罕事,难的是让蚊子没进泥丸里。
慧正看袁承杰捏着自己的老膏泥,看得入神。便搓着自己的肚皮,又拿出一颗老膏泥,说道:“你要喜欢,我这里还有?”
袁承杰赶紧弯腰行礼道:“师傅的功夫,承杰佩服不已。”
“哈哈——,这算什么功夫,我正想搓老泥,捉到一个蚊子,便把它搓进泥丸罢了。”慧正笑说。袁承杰尴尬的笑笑。
和尚看着草屋顶说:“我这里是个世外桃源,没有打打杀杀,以后宽心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