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袁承杰忙向周桐城汇报,周守备听完说道:“如今能有一万、五千的银子也好,发点多少让他们看到希望,稳住一下人心。”
他又问:“福王什么时候能来?”袁承杰说:“这个不知,玉儿会提前报信给我。”
周桐城点了三千兵丁,出了洛阳城,往西边山里赶去。袁承杰作为前军校尉,领着两百人为先锋,离周桐城主力三里地,孙贵跟在袁承杰身边一起走。袁承杰虽是第一次带兵,之前在袁崇焕账下耳濡目染,也学得一些行军打仗的本事。他寻思,前面山区最大的山匪是三哈子,他为人仗义,或许可以说动他投靠朝廷。不过这事他做不了,周守备也做不了,得孙一刀去。如果说服不了,再动手不迟。打败了三哈子,其他山匪必然望风归降。他便把想法悄悄跟孙贵说了,让孙贵跑去问周守备的意思。过了片刻,孙贵跑来,说道:
“哥,周守备说按你的想法来。”袁承杰听了便不再催促军士急行军,赶在天黑前先扎营,明天再赶路。这些兵丁太平惯了,受不了急行军的苦,扎好营盘坐下来,纷纷叫苦不跌。袁承杰安排好四面的岗哨,让孙贵留守,自己带着六个人去附近查看地形。回来时每人背着些树枝,在帐篷中间堆成一个篝火。袁承杰把人叫过来,围成一圈坐下。他安排厨子开饭,晚饭是每人两个窝窝头,一勺咸菜汤。他跟大伙说:“今天晚饭将就吃,明天晚饭我们有肉吃。”士兵们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都没什么反应。军中一年到头吃着窝窝头,咸菜汤,士兵们除了自己外出打野食,基本没闻过肉香。袁承杰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还怎么打仗?他计划着不打仗时,山上打些猎物,改善一下大伙的伙食。袁承杰见大伙吃的差不多了,便说道:
“你们中间有没有家在山里的?有的吼一声!”稀稀落落的三五个人说有。
“大声说有!都像个带把的,别扭扭捏捏娘们似的,连自己家都不敢说!”袁承杰吼道。第二遍有十来个人吼有。袁承杰把他们叫出来,站成俩排,便说道:
“很好,明天一排跟着孙贵上山打猎,记住,见着猎物追,见着山贼便往回跑。你们的任务是打猎,不是打山贼。听懂了没?”
第一排七个人觉得这个任务有意思,打山贼变成了打猎,说不定还有肉吃,便齐声吼道“听懂了。”
第二排站着的七人,见此便也觉得有好事。袁承杰对他们说:
“第二排,明天中午跟我进山,去山贼三哈子的老巢。听懂没有?”七人傻眼了,就七个兵加一个校尉,去三哈子老巢?不是让他们送死去吗?没人吱声。有一个胆大的老兵油子,说道:“三哈子可是这里最强的山贼,就我们几个去?开什么玩笑!”下面围坐的人也议论纷纷,看样子都觉得这个校尉脑子肯定进水了。
袁承杰心里有谱,他想明天让孙一刀领着,装作他的人,进山探探三哈子的底细,谈好了没事,谈不好,正好沿路侦查一下。他便清清嗓子,做手势示意大家安静。袁承杰胸有成竹的说:“我保证你们明天安全的进去,安全的退出。你们今天不信没关系,明天便见的到!”
袁承杰见大家还不太信,便从围坐的人中随便叫了六个上来,让他们赤手空拳的围着自己,和自己空手对打。六个人犹豫着不敢上,要是真打坏了军官,还不得受罚。袁承杰灵机一动,说道:
“你们六人谁不出全力来打我,谁便明天一起跟我去三哈子老巢。”谁也不想明天去冒这个险,六人便齐动手,向袁承杰挥拳出脚的打来。袁承杰选定一个方向突围,两招放倒两个兵,跑出包围圈,又把赶上来最近的两个一拳一个,全部放倒。围观的士兵鼓掌喝彩。剩下两个看傻眼了,这速度他们谁还敢打,急忙求饶。袁承杰哈哈一笑,扶起倒地的人。第二排那些人看这个年轻校尉本事不赖,稍稍有了点信心。
第二天袁承杰、孙贵领着两百兵丁拔营出发,先往孙家庄急行军。一大队官兵来到庄外,把庄子里的人吸引出来观看。袁承杰示意大家在庄外空地安营扎寨。安排好岗哨,他让一个资历稍长的小头领任远负责,命令士兵们在营寨操练,不许出去骚扰百姓。自己和孙贵带着昨晚安排好的两列人,往孙一刀家赶去。
进庄子不远,迎面碰到孙一刀,他笑道:“我道庄外是谁带的官兵,这么安分,原来你俩啊?”袁承杰、孙贵忙行礼问好,孙一刀领着他们往自己院落带进来。
袁承杰再次见到孙慧欣的时候,前后只隔了三天,不过袁承杰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不仅从穿着破旧的囚徒变成一个进山剿匪的校尉,还成竹在胸的定下策略。孙慧欣从里屋出来,正好碰到,向袁承杰、孙贵略问一下好,便匆匆出去,袁承杰还来不及说什么。孙一刀问道:“你匆忙干什么去?”
“我给孙二娘送膏药去,她的手冻伤了。”孙慧欣边走边说。
袁承杰向孙一刀说明来意,孙一刀说道:
“三哈子虽说是个草莽英雄,不过脑子很精,你们想让他跟着你们,去打李自成,恐怕不太说的动。”
孙贵嚷嚷道:“要我说我们直接杀进三哈子的老巢,把他们剿灭,看谁还敢反抗我们。”
袁承杰说道:“你这样不解决问题,李自成一来,周围的草寇又会纷纷起来,甚至加入他们,我们就很被动。先礼后兵,试试吧。”
孙一刀说道:“承杰说的有道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找三哈子去。”
袁承杰又请孙一刀帮忙找来十几套旧衣服,把官兵们的衣服换了,当做猎户模样。两拨队伍穿着平民服装,往山里走去。袁承杰在路口碰到往家里走的孙慧欣,孙慧欣见刚才他还是英姿飒爽的军官打般,现在怎么换了行头,很是诧异。袁承杰冲她一笑,怜爱的看着她。
孙贵说:“慧欣妹子,我上山去,回来给你捎只野兔。”
“你们不是来剿匪的吗?”孙慧欣问道。
袁承杰呵呵一笑,“匪也剿,猎也打。”
孙慧欣不悦的说道:“这跟别的官兵有什么两样?出来便是找吃的,抢百姓东西。”
袁承杰被她抢白一顿,无以回复。孙一刀责怪道:“我们干正经事去,你别错怪好人。”孙贵也忙说:“我们可不是那样的人!”
孙慧欣也不答话,管自己回家去。袁承杰觉得孙慧欣毕竟年轻些,说话带点任性和锋芒。相对而言,沈玉儿则温柔成熟多了。
到了山里,两拨人马分开行动。孙一刀领着八人往深山走去,过了两个山头,走到两山之间一条狭窄的小道,正要往山腰上去,两个喽啰提刀拦住他们,树丛中突然冒出许多弓箭手,瞄着他们。
袁承杰身后几个人紧张起来,东张西望的想找地方隐蔽,袁承杰告诉他们:“站着别动,越跑越容易被射中。”他们才不得不待着。
喽啰问道:“你们什么人,报上名来?”
孙一刀说:“孙一刀,要见你们哈子头领。”
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从树后面出来露面,见是孙一刀,行礼说道:“原来是孙叔啊,失敬失敬。”便让弓箭手退去,领着他们爬上去。
又走过两个岗哨,袁承杰他们来到几间木头房子前。门口警卫拦住了其他人,说道:
“这个背大刀的以下,都不能进去。”只肯放孙一刀一人进去。
孙一刀指着袁承杰说:
“这个人你们头领一定要见见,不然我白来一趟。”
警卫执意不肯放行。洪秀儿正好从屋里出来,一眼认出袁承杰,忙笑着说道,“让他进来吧,哈子认识。”警卫只得放行。袁承杰跟同来的人交代几句,跟着孙一刀进了屋。洪秀儿靠近袁承杰,悄悄的说:
“你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袁承杰笑笑不说,洪秀儿笑道:
“你要让我成了寡妇,你得负责,必须娶我!”
袁承杰轻声说:“洪夫人,我是来和解的,请你帮忙多说好话啊。”
洪秀儿一听乐了。老皮站起来迎接孙一刀时,认出了袁承杰,便冲三哈子一笑,说道:“哈子爷,老朋友回来看咱们了嘛。”
三哈子一看是袁承杰,重重一拍面前的桌子,大吼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回来!”把洪秀儿看的急起来。
袁承杰也不再掩饰,坦坦荡荡的向三哈子、老皮笑笑,抱拳行礼道:
“见过哈子头领,老皮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三哈子见袁承杰放低姿态,便也笑了,向老皮笑说:“这小子是个人物,艺高人胆大啊。”又向孙一刀问道:
“孙兄,今天来说何事啊?”
孙一刀、袁承杰向三哈子说明来意,三哈子沉吟半响,说道:
“先谢谢你们的好意啊,瞧得起我三哈子。不过我在山里自在惯了,跟着太守吃皇粮怕是受不了那拘束。”
袁承杰说:“哈子头领,你们的队伍仍然归你管理,官府不来干涉,还会给你们发军饷和粮草。”
三哈子一摆手说:“免了,你看看我的弟兄们,像是缺吃的缺用的吗?”三哈子说着和老皮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袁承杰知道这点不用再商量了,便向孙一刀示意。孙一刀便说:“哈子兄弟不愿意出山也好,官府那边自然不会来为难,只是希望你不要帮着李自成来打官府。”
袁承杰也说:“哈头领,李自成号称十万大军,要是攻下洛阳,这一带山里,必然也得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你可就没那么自由了。”
老皮哈哈一笑,说道:“大不了我们投奔李自成而去,都是草莽起家,他也不会为难我们。李自成要是夺的地盘多,总不能都是自己守着,必定要人帮忙。我们哈子爷到时候弄个太守当当也未可知啊。”
袁承杰一听这老皮野心不小啊,忙向三哈子说:“哈子头领,你看这样成不成?李自成要是攻下洛阳城,你们愿意投奔他或者帮助他,自然由你们去。不过在他攻下洛阳之前,希望你们中立。皇上已经在派兵马过来增援,洛阳必有一场恶仗。保持中立,观望一下形势不是坏事。”
老皮一摸胡须,点点头,向三哈子道:“袁兄弟说的坐山观虎斗,确实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洪秀儿这会插话,向三哈子道:“两边都不得罪,这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有什么难的?”
三哈子说道:“去!去!男人说话,娘们插什么嘴。”洪秀儿见袁承杰面前,三哈子一点面子没给她,气呼呼的走出去了。
三哈子自忖给朝廷卖命,朝廷肯定是拿他当炮灰去碰李自成,这个不能选择。不过贸然出山帮助李自成,眼下看来也有风险。谁知道他成不成?要是官府援军过来,把他剿灭了,自己的安逸日子也过不成了。便觉得还是老路子最可靠:谁都不得罪。三哈子哈哈一笑,向孙一刀、袁承杰说道:
“好!我答应你们,李自成攻下洛阳城之前,不会出山帮他攻击官府的地盘。不过要是你们守不住洛阳城,我可也要下山来摘果子喽。”
袁承杰说道:“一言为定!”
三哈子跟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袁承杰又说道:“我还有一事向哈子头领请教。”
“你说!”三哈子坐下来,翘起两只腿放到桌子上。
袁承杰站着说:“这周围可有你的对头或者不听你使唤的人,我们正好可以帮你解决了。省的李自成来了,他们先投靠过去,你就被动了。”
三哈子、老皮一想,这倒是他们没想到的。三哈子赶紧起来,重新认真的审视了一遍袁承杰,心想这人不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