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厉冰冰,今年28岁,结婚6年,失业4年,是4岁小朋友周小好的母亲,职业作家(坐家),闲时喜欢看电视,忙时喜欢看电影,总而言之我是一个关心祖国影视业发展的女中年。
当然,以我这样的年龄,不知道有多少幸福的女人还在扮演含苞欲放的小红花,比如我的朋友叶青青就是。
问题的关键是,我现在只是一名整天与电视机相依为伍的无业妇人,档次一低,对年龄的要求便也要无情提升。作为一名务实的女中年,我不介意提升年龄这回事,我也不介意当小红花还是烂茶渣,但是,我很介意丈夫在外面有个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男人的背叛,便是对她的全盘否定。
我可以没有事业,没有理想,但你不可以因此否定我,尤其是否定我的爱情。所以,在我28岁的时候,我决定与周游离婚。
虽然我一直认为这个男人不怎么争气,庸俗而且自命清高,更要命的是他挣钱不多却喜欢显摆,整天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但我偏偏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儿。
他就像摆在我面前的一碟菜,我虽然知道营养不好且口感欠佳,但无奈我就是好这一口。我原以为,这碟菜我会一辈子孜孜不倦地吃下去,直到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吃坏胃口吃掉岁月。
可是在这一刻,我不能再吃下去了,因为我发现,这碟菜有另一个女人在吃,而且吃得神不知鬼不觉,当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这个女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唾液沾了上去。
在此前,我知道很多男人的东窗事发,都是让女人从钱包发现端倪的,这与官员每每在出现问题时,首先是财政上出现黑点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因此我对周游的钱包,一直采取高度的监控措施。
当然,纪委在对官员进行双规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大张旗鼓地采取措施,我对于周游钱包的监控,向来也是比较“地下”的。当着他的面,我从来不会翻看他的钱包,有时候即使拿他的脏衣服去洗,我也是若无其事地把他的钱包掏出来放在桌上,眼角都不会多瞄它一眼,好像根本不知道它里面装着钱一样。
由于我长期对他钱包的“漠视”,周游也养成了把钱包随便放的习惯。
他不知道,一个女人越是表面上的漠视,却越有可能在心底里重视。在男人面前,女人习惯了表里不一,如果他稍有智商,便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可是,他还是犯了。
我清楚地记得,我开始怀疑他的那天,是2月13日,情人节前的一天。这一天,有人把它称为“偷情节”,因为据说很多婚外男女不敢一起过情人节,只好提前一天享受甜蜜,但在此前,我根本没想到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在我看来,周游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过得起“偷情节”的人。周游是一家合资企业的财会人员,月薪才5000元,每月有3500元必须上缴“国库”,余下的1500元,他既要抽烟还要应付人情交际,就算与外面的女人约会,也得送点小礼物给人家吧?
虽然每到月底,我总会故作体贴地问他:“钱够不够用?”他总是说还行,从来没有因为出现财政赤字而打报告向我要钱。
半年前,他被提升了财务总监,工资升了一些,但是他说并不多,企业给他安排了一辆看上去已经有一些年月的小汽车,实现了他期盼已久的有车一族的梦想,可那不过是一辆国产的吉利,扔到大路边不锁,估计小毛贼都会犹豫值不值得动手。
在我眼中,周游与他的这辆吉利差不多:品牌一般,功能也一般,而且看上去也不甚赏心悦目,但总好过没有。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劳斯莱斯,有宝马,还有奔驰,但那是别人的车,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惟有这辆吉利,却是我可以随时坐上去的,因此我对它还是挺好的,时不时为它添上一瓶小香水一朵太阳花之类的。
就像我对周游,他虽然没有刘德华梁朝伟那么帅,但好歹时时能恭候我左右。杨丽娟够喜欢刘德华了吧,可是她倾家荡产的追随,却不过换来世人的恶评和嘲笑。我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不想,与我无关的人我不理会,我只要实实在在地过好我的小日子。
在我眼中,周游虽然不算特别好,但好歹是我女儿周小好的爸爸,而且他特别疼周小好,对周小好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均言听计从,除了经常加班外,对家庭可谓尽职尽责。
也正是他这种长期的没有破绽的表现,让我完全丧失了警惕。
试问,你几时见过一个男人在外面找情人还能善待家人的?就算那狡猾多端的陈世美,勾搭上公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也是弃妻抛子呀。因此我愚蠢地以为,凡是对老婆孩子好的男人,出轨的可能性极少。
然而,事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捧。
男人是天下最胆大妄为的动物,给他一根足够长的杠杆,他可以撬起地球,给他一个足够漂亮的女人,他可以拆散一个家庭。
那天下午,我正与周小好在家里玩跳跳棋。彼时春节刚过,我突然想起周小好同学的幼儿园可能就这两天开学,于是翻出幼儿园在寒假前发的一张通知,一查,果然是。
于是我拿起了电话,打给周游:“游游,下午有空么?到幼儿园帮小好注册。”
周游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才说:“我钱包里的钱不够,你带银行卡去银行拿钱注册吧。”
没钱?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我悄悄看他钱包时,里面还有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钱币,最少也有2000多元。春节前他发了年终奖,除了上缴“国库”外,余下的他都塞进了自己的钱包。
可是此刻,他说没钱。我心里暗暗沉了一下,直觉告诉我,他有问题。不管是一个政府还是一个男人,经济上一旦出现问题,就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内乱。
我不动声色地提醒他说:“小好注册才1000元,你数下钱包,也许够呢?”
可是周游却坚定地说:“真的不够啊,我钱包现在只剩下几张零钞了。”想了一下似乎怕我怀疑,又补充说:“我昨天下午请客户到外面饮下午茶了。”
我心里再次沉了一下,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那好吧,我现在到银行取钱,一会带小好去注册。”
放下电话,我心里把昨晚的情况再次在脑中一一回放:他昨晚回来得比较晚,说是供货公司请他们出去喝酒唱歌了,但是他全身没有任何酒味,当时他还邀功请赏地说:“有车就是不一样,可以以开车为由拒绝喝酒,免得老婆担心。”
我当时还开心地叫小好表扬了他。乖巧的小好用她幼儿园的那套表扬方式,双手竖起一对大拇指,对着周游说:“表扬表扬呱呱呱!”
在我们的笑声中,周游跑进卫生间洗澡了,而我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钱包之势,从他扔在厅里沙发上的外衣口袋里拿出钱包,眼捷手快地清点了一次,然后迅速放回原处,整个过程估计不超过2秒。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钱包里相当丰满。
可是他现在却对我说他钱包里只有零钞了。有两个可能:第一,他骗我,他钱包里的钱还在,只是这笔钱他另有打算,而且今天就急着用;第二,他没骗我,钱包里的钱确实用完了,但用在何处,他不敢告诉我。
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像我这种善解人意的好老婆他都要骗,惟一的理由是他根本没想当我的好老公。
银行与幼儿园离我家不远,我牵着周小好的手边走边慌张地想:“周游的钱到底用在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不敢告诉我?”想得太入神了,连周小思叫了我几次,我都没回过神来,只是胡乱地哦哦应两声。
到银行取了钱,到幼儿园注了册,我才与周小好心事重重地回家。一路上周小好兴奋地说这说那,我却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直到低头走出一段路,才发现周小好并没有跟在我身边。我回头看,她竟然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气乎乎地瞪着我。
我苦笑:“怎么了小好,为什么不走?”
周小好说:“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想要我了?”
原来是热烈的倾吐得不到回应,周小好同学要发火了,我哭笑不得:“傻孩子,妈妈怎会不要你,你想想看,因为你出生,妈妈丢了工作,养了你四年,最少花了10万元,怎会不要你?”
那小小的人儿眼睛亮了:“我值10万?”
我笑:“当然不止,如果有人给妈妈100万想买我的宝贝,我也不愿意把你卖掉!”
周小好眉飞色舞,开心地说:“如果真有人给100万,我愿意。”
我张口结舌,哭笑不得。
刚进屋,手机便响了,是周游打来的:“老婆,今晚客户请吃饭,要晚些才回来。”
我轻描淡写地说:“晚到什么时候?”
周游说:“可能要11或12点……”
我说:“不能早些么?明天幼儿园要开学了,我想你顺便送女儿去上学。”
他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说:“那行,争取在10点左右回来。”
晚上,他真的在10点左右就回来了。趁他去洗澡的机会,我又以不足两秒的速度迅速翻看了他的钱包,里面真的仅有一些零钞了。我默默地把他的钱包放回原处,坐在沙发上半晌无语。
没钱的男人真可悲,找情妇都特别容易让老婆发现。如果你有钱,银行卡可以随便刷,刷完人不知鬼不觉。可是你袋中就那么几个小钱,慷慨一次就得贫穷半月,老婆不发现才有鬼。
可是这个世界,又有哪个男人会信邪?谁不知道吸烟危害健康,可对有些男人来说不吸烟会危及生命啊。生命都没了,又何来健康可言?
洗完澡,看一会电视,一家人便睡觉了。临睡着,周游还很有父爱地给周小好讲了狼外婆的故事。
小好好奇地说:“爸爸,狼外婆明明就是一只狼嘛,为什么它会变成小姐弟他们外婆的样子?”
我心烦意乱,大声说:“周小好,快睡觉!不许说话!”
周游连忙对女儿说:“你看,妈妈生气了,咱们快睡吧。”
只一会儿,我便听到一高一低的呼吸声。他们都睡着了。
在我的身边,躺着我最亲的两个人,可是此刻,他们并不懂得我的忧伤。
我与周游结婚有6年了,小好都4岁了。刚认识他的时候,我是一间外资公司的文员,而他的大学同学是我的同事,他到公司找同学玩的时候,认识了我。
一来二去,混熟了,他便私下里悄悄请我去吃饭看电影。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抛弃了同事有过桥抽板的嫌疑,可是他却理直气壮地说:“我早就问过人家了,人家说对你没有什么意思,我才约你的。”
这就是周游,凡事喜欢弄个清楚明白才行动。恋爱2年后,我们终于结婚,住进了周游家的自建房。这座城市的原住民,都习惯了建设自己的房子,外面的房价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让房价弄得茶饭不思的,都是这座城市的新移民。
婚后的日子乏善可陈,周游对我还算不错,每月的工资准时上交,任由我自由开支,那时候的周游,对于我来说,就像一张贴心的长期饭票。
4年前,周小好出生了。坐月子的第一天,我便接到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电话,说公司里不能养一个闲人。我很气愤:“我现在正在哺乳期,你们不可以赶我走。”
对方冷冷地说:“我们当然不会赶你走,最好是由你自己提出辞职。”
我说:“我自己辞职也不合理,就算要辞,也得在我回去上班之后再考虑!”
对方说:“如果你不配合,那你生育期间的费用,公司不会给你报销,你自己考虑一下。”
因为生周小好是剖腹产,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开支,在医院住了7天,花去的费用近万元,也顶我几个月工资了,我心里在犹豫。
对方好言相劝了:“你这月子一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如就全额报了这笔费用,回家好好地带好孩子,将来孩子可以脱手了,公司也会考虑再请你回来。”
我苦笑,只好就犯。都说外资公司的制度规范,可也不过南橘北枳,一进来中国便水土不复。
受此打击,我很是丧气了一段时间。那小时候周小好不管白天黑夜都在哭,周游的妈妈什么也不懂,只会抱着那哭得震天响的人儿翻来覆去地摇晃:“哭什么呢哭什么呢,老鼠来了老鼠来了。”
听得我心烦意乱,直到今天,周小好依然很害怕老鼠,我想这与婆婆对她的婴儿期的教育不无有关,如果这也算是教育的话。
刚生下孩子,便失去工作,那段时间我快崩溃了。要知道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呀,20岁出来找了这份工作,努力了4年,苦心经营,原以为自己不算优秀但起码也称职,还一心想着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后再回来打拼,哪料人家根本不给你这个机会。只因你生了孩子,便把你打入另册。
总之,女儿的哭声,婆婆的尖叫声,让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人间地狱。我烦燥不安,因此带来的后遗症是奶水没了,周小好的哭声更响了,婆婆的叫声更尖锐了,我的心情更差了……一切都在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终于有一天深夜,当小好在哇哇大哭,婆婆在高呼老鼠来了的时候,我完全崩溃了,我突然把手中正在冲奶粉的奶瓶狠狠地扔在地上,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大哭……
全屋人都震惊了。
婆婆是一个聪明人,见势不妙抱着周小好下楼去了,留下周游一个人收拾残局。
周游把我拉进房间,让我躺上床,还细心地帮我盖上被子,安慰我说:“你现在是妈妈了,还发脾气?是不是累坏了,睡一下就好了。”
我难过地摇头。他叹息一声,跑出外面,收拾扔在地上的奶瓶,用拖把把地板拖干净,然后才进房间,看我依然睁着一双闷闷不乐的眼睛,说:“你怎么发这么大脾气的火?吓坏我妈和女儿怎么办?”
我毫无来由地突然大哭起来:“那我怎么办?我在家生孩子,公司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我坐完月子,就成了无业游民,我的同事一定都在心里笑我了,我从此成了孩子妈……”
周游好脾气地笑了:“能当孩子妈也是一种幸福,有的人想当孩子妈都当不成。我说你才傻呢,你那些同事,不知道有多羡慕你。还有,你放心,就算你不出去工作,我照样可以养得起你和女儿。”
我哽咽着说:“那我以后在家里带孩子?你顶得住吗?”
周游拍拍我的头,说:“当然行!我每个月有几千元,不用交房租不用供楼,难道还养不起老婆孩子?我们公司里那些小青年,工资比我低,每月还要供楼还要养家,他们活得也不差啊。”
我这才放心地停住了哭气,想起刚才的粗暴失态之举可能真的会吓坏婆婆,于是伸手扯扯周游的衣角,难为情地说:“叫你妈抱女儿上来吧,她也要睡觉了。”
或许是心情放松之故,当天晚上,奶水竟然神奇地喷涌而出,我的女儿周小好,吃到了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母奶。
周小好长到3岁的时候,进了家附近的一间幼儿园,我也有了重新找工作的念头,但这谈何容易。整整3年时间,我与社会完全脱节了,当年流行泡论坛泡帅哥,如今都流行搞微博坑爹了,这是多大的距离呀。
2月13日的夜晚,我就在回忆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周游7点就醒过来了,可是我全身又累又酸,赖在床上起不来了。闭上眼睛,我听见周游低声唤醒女儿的声音,他带着女儿进卫生间洗刷的声音,然后父女俩下楼的声音,楼下的大铁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婆,也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我照顾不好他们,他们要离我而去也是活该。我悻悻地辗转反侧,长叹短吁。
正在胡思乱想时,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叶青青。叶青青是我惟一也是最好的朋友,自从回家生孩子以后,叶青青是我与外界的惟一联系了。
“喂,厉冰冰同学,今天是情人节哦,你收到什么礼物没有?”叶青青在电话那边笑着问,不用想我也知道她还有下文。
我没有好气地说:“我又没有情人,情人节关我什么事。”
她显然还不知道我正遭受重创,依然开心地说:“今天陈卫给我送了礼物了,你猜是什么?我太喜欢这份礼物了,戴起来显得皮肤很白,我想要这份礼物很久了。”
陈卫是她众多的男朋友中的一个,追求她多年,可是她一直在犹豫不决中。我说:“像你这样的俗人,陈卫送给你的不是金就是银了,还用得着猜么。”
对方却得意洋洋地说:“错!是最新款的浪琴,我们公司有个女同事也有这款手表,我只与他说过一次,想不到他竟然记住了,今天一早拿来送给我,高兴死我了。”
我恶毒地想,你这一高兴死,恐怕陈卫这几个月连早餐都没钱吃了,就像周游,只是过了一个“偷情节”,可是他的钱包里只剩下几张零钞了。
但我什么也没向叶青青透露,现在只是发现周游钱包里的钱不知去向,什么证据也没有就到处张扬,那可不是自乱阵脚?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尤其是闺蜜面前,丢下的面子很难再重拾回来。
草草地应付叶青青几句,我放了电话。
上大学的时候,我与叶青青是同班同学,即将毕业时,我们一起回到了我家乡的这座沿海城市实习。我们都是读中文的,平心而论,我觉得她在实习时表现出来的业务能力远远不及我,可是最后,她竟然顺利地在那家国企留了下来,而我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另外一个公司。
叶青青比我优胜的地方,是她比我会说,比我会笑,随着毕业时间的越来越长,她的优点也越来越明显,她的朋友比我多,她的见识比我广。每天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认识新朋友,团结老朋友,所以她的生活丰富多彩。
最多的时候,有5个男人同时追求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18岁以前的生活,是爹娘给的,18岁之后的生活,则是自己创造的。真正聪明的女人,就算自己没本事,也能找到一个能够帮她实现理想的男人。
所以叶青青一直在寻找与被寻找中努力着,有时候遇到有心的,却又嫌他没前途,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前途的,却又自恃条件不错而疏忽佳人。陈卫是与叶青青交往最久综合条件最好的了,不过叶青青始终下不了决心,始终在各种各样的男人之间权衡。
对于我来说,叶青青代表着外面纷繁多彩的世界。她认识新男友了,我在家坐月子;她要分手了,我在家坐月子;她又认识新男友了,我还是在家坐月子……
这一坐,就是漫长的4年。从此,我成为一名没有职业的家庭妇女,丈夫孩子就是我的全部天空,偶尔叶青青打一个电话给我,便能让我的世界布满蓝天白云。
说起叶青青,她也算是一个人才。虽然在校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在社会上,她却绝对是吃得开的那种人。她认识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说起各行各业来头头是道,而且还经常有人请她吃饭去玩,更奇怪的是,追随她多年的陈卫竟然对此置若罔闻,对她始终如一。
她经常在我面前显摆一些时尚的玩意,不过每逢此时我都是淡淡地笑。说好听点,就是我的审美观与她不一样,说难听点,那就是大家不在同一层次上。有时候,我会不怀好意地说:“你真庸俗啊,男人花点蝇头小利便可以哄得你团团转了。”
她便歹毒地笑:“是啊是啊,我巴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拿钱来教训我,把大捆大捆的钱狠狠地砸在我身上。”
我便作状气得要用头撞墙:“老天没长眼啊,这样的坏女人竟然活得比我还滋润……”她却得意地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斜,丰满的胸部颤动不已。
我经常用胸大没脑来打击她傲人的胸部,可是我也知道,当一个女人拥有傲人的胸部时,她的脑袋,小点都没有关系。如果可以,这个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愿意削尖脑袋弄大胸部。
当然,我也不会老是让她扫兴,我心情好时,也会装作羡慕的样子,用羡慕的语气说:“啊,陈卫又送东西给你了?他对你真好,看来他是真的很疼你啊。”
女人之所以费尽心思显摆,要的就是别人对自己的羡慕。什么叫羡慕?羡慕就是男人的加油站,羡慕就是女人的美容院。
每每此时,叶青青都会志得意满地说:“是的,他说不能没有我,离开了我根本无法活下去。”
我心里暗笑愚蠢的女人无药可救,但脸上却依然是一副羡慕的表情:“你就好了,有这么多人喜欢,还有个陈卫不离不弃,不像我一个黄面婆,整天呆在家里,连老公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毕竟是资深闺蜜,我的自我摧残,自然引起她的不忍:“才不是,你比我幸福多了,一心一意在家里享福,让老公养着多幸福啊,多少女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于是双双大笑,皆大欢喜。这就是女人的相处之道,有时候要讽刺打击,有时候也要刻意逢迎,在打击与吹捧之间,成就友谊万岁。
胡乱地想了一通,我爬起了床,把前一天晚上换下的外衣全部扔进洗衣机,按上了洗涤的键,然后再用洗衣粉泡上内衣,慢慢地用手搓起来。
把衣服晾上阳台,就听到楼下大铁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知道,是婆婆买菜回来了。
我们这间三层半的自建房,是婆婆和周游兄弟俩在我婚前就建起来的,婚后婆婆住在一楼,而我与周游住在二楼,周游的哥哥周畅与老婆住在三楼。
在南方这座小城里,这是很普遍的现象。当地人根深蒂固地认为住房一定要“顶天立地”,所以碧家园那些电梯洋房就算进驻了这座城市,也攻破不了人们的思想,任你把小区建得像美国白宫,我也要建一座属于子孙后代的房子。
我们这座城市,有“中国第一侨乡”之称,人们对那些建设得像古罗马花园似的小区,根本不稀罕,因为在20世纪20年代的时候,很多本地人就飘洋过海捞世界,衣锦还乡时纷纷在家乡建起了中西合璧的民居。
这种被人们称为“碉楼”的民居,有古希腊、古罗马及伊斯兰等风格多种,数年前这里的碉楼和村落还被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官员认为是“中国最美丽的地方”。
周畅比周游大5岁,今年40岁了。他与老婆凌霜都是一家企业的管理人员,但由于效益不好,他们的收入并不高,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估计都不及周游一个人。
前几年,婆婆还老是在他们面前念唠着,叫他们快生孩子,不过凌霜都苦笑着不作回应,而周畅却没好气地埋怨他妈没事找事。说得多了,婆婆自己也烦了,再加上我们的女儿周小好出生了,她也就不操那份心。
现在,他们都上班了,整座三层小楼里只剩下我与婆婆。要等到傍晚,他们才会陆续回到这座房子里,从上午到下午这10个小时里,这座小楼就是我和婆婆的全部世界。
中午,婆婆会随便做点午饭与我一起吃,然后她便会在楼下做手工。附近一间港资的塑料花厂经常把那些花枝花辫派发给附近的家庭妇女加工,婆婆是其中最积极的拥护者,据说有时候一天可以挣好几块钱。
我吃了午饭后一般会午睡,睡醒后看一会电视剧,就该去幼儿园接女儿回家了。
女儿今年4岁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四年。在这四年里,我没有觉得任何不妥,虽然我知道叶青青的世界很丰富多彩,但我与她不是同一类人,我心底里从没有羡慕过她的生活,我也没想过要像她那样活,如果没有别的变故,我愿意就这样过下去。
可是现在,变故来了,我的丈夫周游,他钱包里的钱在“偷情日”不知去向。当年我与他谈恋爱的时候,情人节送礼物他都要问清楚我到底是想要玫瑰还要想要朱古力,他给我送礼物,从来只是单项选择。其实我心底里很想说我既要朱古力又要玫瑰。
其实他不是不解风情,他只是不愿意花更多的钱。像他把钱看得那么重的人,说好听点是务实,说难听点就是吝啬,可是这么一个男人,现在竟然舍得花光钱包里全部的钱买礼物讨一个女人欢心,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据我保守估计,周游钱包里的钱不少于2000元,但不会多于3000元。我心痛的不是这2000多元,而是这2000多元所代表的心意。能够让周游花2000多元讨其欢心的,一定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越想越难过,心像坠进无底黑洞。但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面前,我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周游,如果你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敢做初一,我就敢从初二做到十五!”我心里狠狠地想,打开电视看宫斗剧。
这两年宫斗剧不断,据说国家某个部门正在想办法禁止。可是这是有办法禁止的事么?你说哪里没斗争?就连我这样一个与世无争躲在家里恣意肥胖的女人,现在也有人与我斗,想抢走我的丈夫。
为一个男人与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是可耻的一件事。能够让别的女人抢走的爱人,绝对不是爱我的人,我一点也不稀罕。
所以,我厉冰冰发誓,我不会与别的女人斗,要斗,只能与男人斗。
傍晚,我把周小好从幼儿园接回来时,周畅与凌霜回来了,婆婆已经在楼下的饭厅里摆上了碗筷,菜和饭都端上了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像平时那样吃喝起来。
短短四年间,在丈夫与婆婆的共同努力下,我吃得白白胖胖,不问世事,虽然有时候也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我想到外面找份工作,可是现在刚毕业的本科生工资也不过是1000元左右,我这个已经退化的大专生,还能有多大的作为?
一个女人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这个世界就会对她变得残忍。我边吃饭,边自嘲地想,手里却机械地把菜夹到周小好的碗里:“女孩子要多吃菜才会长得漂亮。”
周小好乖巧地帮婆婆挟了一条菜,说:“奶奶,你也多吃菜。”
婆婆被哄得老怀大开,眉开眼笑地说:“小好乖。”说完似是无意地扫了周游的大嫂凌霜一眼,说:“大嫂啊,你们也该要小孩了,阿畅都40岁了,再过几年想生都生不能出来了,不能老顾着玩。”广东人比较注重旧时礼规,对于嫁进来的媳妇,长辈从来不会直呼其名,就连一个简单的称呼,也讲究辈份。
这样的话以前她也常唠叨,我早就见惯不怪,我以为这一次,又会在凌霜的沉默和周畅没好气的回应中结束。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周畅没有如期发作,凌霜却突然高声说:“为什么不要孩子,你最好问问你儿子!”
说未说完,她已放下碗筷,起身往楼上冲。周畅没好气地横了他妈一眼,说:“吃饭了就吃饭了,就你多事!”
我与周游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气氛有点尴尬。
婆婆却已放下碗筷,伤心地用手擦泪水。这个倔强的老太太,平时周畅与周游兄弟俩怎么说她怎么骂她,她都只是好脾气地陪笑,完全不当一回事,可现在凌霜只是大声回了她一句,她便伤心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内外有别。再好的婆婆,也不会真正把儿媳妇当成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儿女说她骂她,她会不在乎地陪笑脸,可是儿媳和女婿若要说句重话,她便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放下碗,拍拍婆婆的肩:“妈,你别难过了,大嫂可能只是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婆婆擦了一把眼睛,嘴里说我没事我没事,但眼睛依然通红。
我对周小好说:“你快吃饭,一会与爸爸上楼做作业,妈妈与奶奶洗好碗才上来。”平时家中的家务都是婆婆在操持,饭后我们把碗一扔便各自上楼。但今天我知道婆婆让凌霜顶了一句,心头不痛快,因此想留下来开解一下她。
她当我的婆婆一天,我就要顾及她的感受。
你想想看,一个与你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伺候你坐月子,天天帮你带孩子做家务,就算没有亲情,也有感情;就算没有感情,你也得表现出一点情感啊。
婆婆却说:“没事,你陪小好上楼做作业吧,这里有我搞定就行了。”
周游漫不经心地说:“妈你就让她做吧,娶她回来整天让你伺候吃喝,洗一下碗又怎么了。”说话间目光扫向他哥,我知道他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周畅听,埋怨他的老婆不识好歹,但此刻却引起我不快:就凭你现在的劣迹,还敢在老子面前玩指桑骂槐隔山打牛的招数?
因此我没好气地说:“你妈养你这么大,你不该帮她洗碗么?你妈还养了你20多年呢,又不见你平时帮她做过什么事!”
眼见这场战争涉及的人员越来越多,婆婆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大家快吃饭。”
周游干脆转移话题:“小好,咱们快吃饭,吃完了就上楼看漫画。”这是他愿意偃旗息鼓的信号,我悻悻地瞪了他一眼,以表示对手下败将的蔑视,算是为这场战争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