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弟子一路点亮大殿灯火，行至二人跟前，向明夜作了个揖后便继续点灯，未作停留。
待掌灯弟子走远，明夜才理了理衣袖。
“夜深天凉，还是不要在这儿吹风了。”语罢转身，走至穆衍跟前，“我且带你去找我师兄。”
被明夜这么不着头脑的一出整懵了的穆衍忙忙附礼：“劳烦前辈了。”
二人穿过殿前广场，往游云回廊而去。回廊临危而立，站在回廊之前，便能感到一股威严之气扑面而来。明夜先行上了回廊，穆衍随后而行，虽是同行，二人之间依旧沉默，直至过了游云回廊，到了一个石洞前。
洞口青藤掩映，洞前有一石碑，上书“易逝”二字。
穆衍抬首而望，只见茫茫乌云，微弱星火，依然不见峰顶。向前看去，明夜已入了洞口，只得快步跟上。
拨开掩映的藤蔓，竟是一条悬空环形栈道，千回百转，扶摇而上。洞内光线昏暗，依稀可见洞顶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钟乳，洞壁左侧是一条瀑布，水流冲击之声清晰可见，洞壁右侧则浮雕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符文，在符文之间的石壁内则零零散散地嵌着多盏油灯。
“至纯之水，至臻之体，师兄见了你一定会视若珍宝的。”
明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如此巨大的水声中穆衍依然听的真切。
至纯至臻，长老说的是我吗？穆衍暗想。
明夜并没有停下，依然在前方悠然而行。
只是须臾，明夜突然隐去身形出现在穆衍身前，面带春风之笑，出口的话在穆衍看来却似乎带着凛冬之意：“不知你是否知道灵泉流芳？”
灵泉流芳？似乎在旧元卷·九嶷本纪中提到过。这位前辈突然提问，是在考校我吗？
穆衍心下暗忖，拱手行了一礼：“前辈说的，可是九嶷上古大神后裔、神女珈蓝的居所，流芳泉？”
明夜轻笑一声：“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在淮风村读书时，夫子曾赠我一本《太荒经》。我所看到的，皆是书中所写。”穆衍说到此处，不觉又想起了陈夫子，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问道，“前辈，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吗？”
“《太荒经》？”明夜说着这三个字的时候，嘴角浅浅勾起，“这本书，还是不看为好。”
“为什么......”宗门之中，不得观阅其他书籍吗？可是这书，是陈夫子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穆衍忍不住把手伸到背后护着行囊。
看着穆衍的动作，明夜不由扶额。
这孩子，难道以为我会毁了他的书不成？罢了，不过是个孩子，也许真是自己疑心太重了。明夜叹了口气。
“此书我曾阅过，分旧元与新元两卷，虽写得不错且被奉为通晓古今之经典，但也仅限于新元卷罢了。其中关于旧元的记载待考校之处甚多，且书中附注文献也有诸多缺漏与错处。你若是真想观阅这方面的书籍，可以到我的书房来。”明夜双手一放，“随时欢迎。”
穆衍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前辈。”
二人继续漫步前行。
栈道起初只是单一条回旋之道，然而越往上走岔口越多，交错纵横，看似毫无章法一团乱麻，内里却暗藏乾坤。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才走至洞顶的走道尽头。
洞顶之外是一个小空地，空地四周分布着八个通道。每两个相邻通道的岔口处皆置有一石雕。细看之下，石雕所刻的乃是水火相缠之纹。
明夜未作停留，便往左边一处小道走去，穆衍也提步跟上。
只见小道与上山时的步云走道极为相似，两壁夹峙，缝隙所见，天如一线。且山重水复，脚步稍慢，眼前就没有了人影。
穆衍一路紧随，终于出了小道，却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这是？”
“梨苑。我师兄的住处。”明夜揉了揉穆衍的头发，牵着他的手提步就走，道，“走吧！带你去找你师父去！”
啊？穆衍还未缓过神，就被明夜的大步子给带得踉跄了一下，忙迈着步子小跑跟上。
这是一处极为雅致的院落。一湾清流顺石而下，溪旁两三棵梨树。正是花开季节，一树繁花。风吹花动，飘飘洒洒，落在树下的石桌之上。桌上是散落着棋子的棋盘，上面落着几朵的梨花。
傍树而立的是数间小屋，屋内似是无人，没有灯影。倒是屋外挂着数盏莲灯，照着些脚下的路。
“这就是你师父和你的住处了。”明夜抬手摩着下巴，思忖道，“这个时间......看样子，你师父应该是去膳堂用膳了。我们先在这儿等等。”
说着，拉着穆衍在石桌旁坐下。
“师父......？”穆衍心里突然有点忐忑。
“是呀。”明夜点头。
穆衍听罢，感到手心有些湿，更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我才入门，就能做长老的亲传弟子吗？我什么都不会......”
穆衍虽初入华清，可也知晓朝云各派之中皆有内、外门之分。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可想而知，要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要经过多少努力。他自知自己资历尚浅，能成为华清弟子已很满足，至于亲传弟子什么的，他想都不敢想。
“他可不止是长老。华清一门水、火二宗，他是水宗的宗主。”恰风吹过，明夜随手接了一朵被吹落的梨花，拈在指尖把玩：“华清弟子众多，门中长老都能从其中选择自己喜欢的或者天赋异禀的弟子作为自己的亲传弟子。”他看了穆衍一眼，，“可是师兄从他入门到现在两百多年楞是没收过一个亲传弟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穆衍摇头。
“师兄眼界甚高。他曾说，他若要收亲传弟子，管什么资历多深，不是至纯灵脉他才不要。当时我和师父还笑他，怕是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徒弟了。”明夜看着穆衍的模样，忍不住又揉了揉穆衍的头发。没想到，自己跟他互相看不过眼，他的亲传弟子，竟是自己帮他找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