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经过这些事后融端灶神像的恶罐会空下去、善罐会满起来?我思索着这个问题,心底好像隐隐捕捉到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白,于是离了雪村后继续朝着人迹罕至的地方行去。
我也忍不住问自己,长生不死有意义吗?如果让世间人,包括我自己,都活那么久,恶岂不是造更多?可是想想我父母,还有沿途遇到的人,我又心生强烈的不忍,还是希望大家都长寿平安。这个矛盾推着我钻入了牛角尖,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并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困在了这个死角。也就在这一路苦想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深山,来到这个差点让我葬身此处的村庄。
村子在半山腰上,上山之前一直毫无征兆,忽地豁然开朗就出现在了面前。此时太阳即将落山,我也正需找个地方落脚。只见还算齐整的小径通往村中主干道,一排排两三层的的棕瓦白墙小楼错落有序坐于树间,看似很寻常的村子。只是越走近,越觉得哪里不对。很快我意识到,原来是这个村子太安静。
一路过来,不管是何种村落,即使像雪村那种长年冰冻的地方,声音也从来没缺少过。或者是人声—这自然是最常见的一种—说话声、吵架声、欢笑声、干活声,人和物体摩擦声,总是能听到很多与人有关的声音;或者是动物声,鸡鸣狗叫猪牛哼哞,鸟儿嘤嘤转转,虫子渣渣唧唧。但此时天还未黑,这些村落寻常声音就都不见了。唯一能听到的是风吹拨草树、小山石滚下,还有自然界平时不会注意的极细微声音。而周遭的寂静也因此凸显了。
我忽然意识到,人其实很少处于真正的安静无声中,好像失去重力,很难承受这种空洞感。所以我们常喜欢有意无意将自己耳朵填满,才觉得踏实。
慢慢走进村,道上确实一个人也没有。房屋除了高度不同,样式都差不多,下面是商铺,悬挂着各式番旗,二三层则是住家。屋檐飞角颇为精细,配合着结实的外墙,很是气派。只是现在都门窗紧闭,看不到其他村子常见的村人三两在窗边或门外拉家常的景象,也没有家养牲畜在路边行走。但我却隐隐感到门窗后有眼光在盯视,好像整个村子都躲在门后,避在暗处。天色越来越暗,我又远眺到主干道似乎是通向后山,开始考虑是否要敲门借宿一晚,否则就要径直行到后山山背,届时可能已经天黑,又或者寻不到理想的过夜之处。
正当我有些踌躇,街边一户人家的门突然吱呀打开。我还未来得及惊讶,一个粗壮高大的身影冲了出来,将我一把连拖带推拉入了他刚打开的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反应过来要抵抗时,我已经踉跄进了他家客厅里,门在身后砰地利落关上。便听一个颇为高亢,与他身躯不甚相符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不要命了啊!”我尽快转头,见一道身影已从我身边擦过,去了客厅中央一张黄木茶几边,麻利的从一大白吊嘴茶壶倒水出来,随即一个盛满清澈汪汪一滩水的小瓷碗便递到我眼下,我本能伸手接过。看到水,顿时有了渴意,便掬起喝了一大口。这男人也坐到了一张与茶几配套的黄木椅上,又让我于旁边那张坐下。
我端着水,有些犹豫的坐下。眼前便是一个肩宽腰圆的大汉,正是拉我进来的这个人。我边喝水边细瞅了两眼,发现他眉目间却透着一股秀气,就像其所倚的黄木桌椅,乍看方正阔大,近看却发现纹理十分细致,即使不懂木材,也能觉察其精致。但真正让我吃惊的是,这套黄木桌椅居然微微散发光气。
我又看了看主人,光气普通,和我一路看过的无数人差不多,除了和黄木桌椅光气一样。物带光气十分少见,我至今也未全明其理,只大约晓得它和主人间必有极强烈或特殊的关系,非一般用物可比。而这套黄木桌椅虽比普通家具贵重,但仍不过是家具,比起之前我遇到的如复钱盆这类异物还是相去甚远,却居然也有光气,奇哉。我不禁又环顾此厅,暗暗大惊,居然还有好几样什物也都散发着淡淡光气,和黄木桌椅一样,也同眼前这个男人一样。
他见我有些发愣,便轻拍了一下椅扶手,颇大声音说:“你没听说过我们村子的事吗?”我摇摇头。他看着我,便又说:“外面人都知道我们村有吃人妖兽,你一路过来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也是奇了。”他看我表情,发现我确实不知道,便主动将这村子妖兽的事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