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镇后街,连府门外,小琥珀不管不顾,依旧哇哇大哭,吵得姜门牙双耳生疼,心中也是恼怒不止,
青年抬手朝着小琥珀的屁股猛拍一巴掌,同时吼道:“别哭啦!我是来救你的。你的仇人现在围住咱俩啦!”
小琥珀吓得忽然闭口,其哭声被骤然截断,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硕大的泪珠子如泉水一般,不断外涌,打湿了青年的肩头。
此时,有一个腰系黄色丝绦的家丁,引着一群百姓飞奔而来。那群人不断问着:“哪呢?在哪呢?”
绝缘子见此,双眼放光,立刻吩咐道:“只有门前的两盏大灯笼怎么行?不够亮堂。如此精彩的场面,岂能黯淡无光!都给我把火把点起来!”
呼啦啦,几十个家丁齐齐点亮火把,将风雅镇后街,连大员外府邸后门外,照如白昼!
“闺女!你怎么样?吓死娘亲了!”刚到的人群中,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凄厉的很!
“哪里来的淫贼,敢欺负到我陈家头上,定要把你送入大牢,凌迟处死!”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气愤的很。
绝缘子嘿嘿笑着,对来人说:“陈掌柜的莫要惊慌!眼前这个长了两颗兔子牙的家伙,正是官府捉拿多年却不得的大淫贼,修仙界的败类---门牙子!方圆百里之内,十年来丢失了八十七个女娃娃,统统被先奸后杀,都是拜他所赐!哼~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
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姜门牙浑身颤抖,直把银牙咬碎!
“琥珀!你……淫贼,赶紧把我女儿放了!”陈母挣扎着向前,却被陈父死死拉住。
姜门牙掰过小琥珀的脸蛋,大声问她:“女娃娃你说!方才是谁要欺负你,又是谁把你救了出来?”
小琥珀早已吓得心智全失,猛地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再次放声大哭!
绝缘子抓住空当,厉声质问:“少要抵赖,我们大家伙全都看的分明。你刚才用你那肮脏的手,拍了女娃娃的屁股,你还有何话可说,这不是猥亵?这不是侵犯?天地良心……”
“我那也叫猥亵?我只不过是……”姜门牙一口气堵在胸口。
绝缘子立刻接过话茬,继续栽赃陷害。“不过什么?不过是你自知无路可逃,又舍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便趁机揩油!”
陈父听言,跳着脚的大骂:“畜生!简直是畜生!我女儿才六岁啊,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此时,吵闹声引的附近的百姓,纷纷出门观瞧,街上已经聚集了不下百人。
熙熙攘攘,似是在观赏一只表演杂耍的猴子!
“大家伙看好!这个头戴黄色麻布长巾的家伙,乃是那土匪窝子---不吐骨头寨的人!不吐骨头啊,大家伙听听,他们杀人越货,吃人不吐骨头!多么的凶残呐!”绝缘子把视线从周围收回,转而盯着浑身抖如筛糠的姜门牙,继续说道:“啧啧啧……我们连府的人,腰上系的是黄色丝绦,你们不吐骨头寨的人,头上戴的,也是黄色的长巾,同样是黄色,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抓住他,扭送官府!”
“不用那么费劲,我们风雅镇如此高雅的地方,岂能容得下如此下作卑鄙的勾当,现在就杀了他!”
“一看就知道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正经人哪个会长一对兔子牙?一副尖酸刻薄的德行!”
不明真相的百姓看见这个被众人围在当中,扛着陈家小女儿的灰衣青年,其鼻翼快速起伏,嘴唇微微颤抖,便更加确信了,他脸上的神情,绝对是被捉贼捉赃后的恼羞成怒。
此时,几十个家丁受绝缘子眼色的指使,齐齐向姜门牙逼近。
“慢来!”姜门牙厉喝一声,“成见已然形成,我苍白的辩驳也无济于事,现在,我会放了这女娃娃,以此证明我的清白!试问,我若真是歹徒,岂会白白放了手中的筹码?”
绝缘子脸上闪过一丝狡黠,欲言又止,却对着姜门牙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门牙轻声对小琥珀说:“女娃娃,你不要再哭了,我为救你,已然被泼了一身的脏水。你回到父母身边后,只需要大声说一句,要害你的不是我,而是连大员外。记住了没有?”
小琥珀依旧呜呜哭着,但听姜门牙说要放了自己,便重重的点点头。
姜门牙手一松,小琥珀飞快的跑走了。
在场的人先是一怔,然后是如释重负的拍手叫好,接下来则是狂风骤雨般的辱骂。
“杀了这淫贼!”,“祸害小孩子,你不算个人!”,“畜生,你是被狼养大的吗?”
姜门牙喊道:“小琥珀,你赶紧说出那句话呀!”但瞬间便被彻底淹没。
书中常言,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真相,亦是如此!
绝缘子再一挥手,家丁们一股脑冲上去。
姜门牙百口莫辩,只觉体内有无穷的杀意就要喷涌而出,撑得他五脏六腑随时可能爆裂。
“啊!”一声大喊,周身真气外泄,引发剧烈波动,逼迫着周围的空压迅速外推,只听“噗通噗通……哎哟哎哟……”几十个家丁被震飞一丈开外。
家丁们惊慌的摸头摸脚,生怕自己死了,但片刻之后,都嘿嘿大笑。
“真是废物!老子没事……”
“阵仗挺唬人,屁用没有!”
起初,绝缘子也是一怔,转而发现家丁们毫发无损,便指着姜门牙,摇头晃脑地狂笑。
“哈哈……如此低劣的修为,真是给修仙之人丢尽脸面!我说你呀你,怎么就是管不住裤裆里的那泡骚呢?你花点银子,到青楼连玩几宿,也不失为一条汉子!非要,非要***女,残害几十条人命。你这种人,命根子就该被人折断,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被凌迟三千刀,再剁碎了喂狗!”
姜门牙睚眦欲裂,吼一声:“我跟你拼了!”
言未落地,他已飞身而出,朝着绝缘子的脖子,猛掐过去。
绝缘子冷笑一声,双掌在身前画了一个圈,继而手背向外,轻轻一推。
登时之间,姜门牙如遭重锤,砰地一声,身体反向摔出,滚出去老远,险些背过气去。
再起身时,已是头破血流。
“绝缘子仙人高招!绝缘子仙人威武!杀了他,杀了他!”家丁们带头呼喊起来,百姓们也随声附和。
姜门牙心念电转,既痛恨自己的低浅修为,又恼怒无辜被人误解。他看向不远处的小琥珀,俨然仍是一个小泪人。猜得出,女娃娃根本没有替自己辩白。
不过,这能怪她吗?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只是个接连遭受惊吓的娃娃,她只是个分不清是非曲直的小可怜!
“我不能被他们抓住,不然就死定了!”姜门牙咬紧牙关,暗下决心。
岂料,得意洋洋的绝缘子大手一挥,夜空之上忽然冒出一张大网,足足有五丈见方!倏而掉落,给青年以巨大的压迫感。他那胸膛的起伏,都显得那么战战兢兢……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中间是黑压压的人群!我姜门牙要何去何从?!
说时迟,那时快!
大网迅速下落,眨眼间便会把姜门牙层层束缚。
火烧眉毛,心绪纷乱!我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青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想法,把心一横,双足灌力,弹射而出,朝着一面高墙,直冲过去。
在旁人看来,他是要畏罪自杀,但在他自己看来,兴许撞开墙壁,能有一线生机。
轰隆一声!墙壁之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姜门牙倒在坯块土渣当中,满身满脸的尘土。
他只觉嗓子干燥如火烧,肩膀疼痛如火燎。
正在他准备爬起来,沿着墙洞逃跑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叫一声,令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人头!人头!”
有片刻的宁静,有片刻的诡异。
人们纷纷向前,努力分辨着混杂在坯块土渣中的东西。
姜门牙觉得屁股下硌得慌,于是半蹲起身,伸手抓住了那个物件。
哗啦啦一声,随着飞扬的尘土,一颗窟窿头被姜门牙高高举起!
“我的天呐!”人们纷纷退避,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不解。
姜门牙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诡异东西,一个哆嗦,将骷髅头扔在地上。
“这……这不是前几日被雷劈坏的那堵墙吗?”说话的正是面茶摊的小二,他也来看热闹,却没料到,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
姜门牙四下打量,三四颗窟窿头围在身边,他灵机一动,立刻站起身来,高喊道:“这墙是谁家的墙?竟然藏有白骨,如此恐怖,到底隐藏了何等罪恶?孰是孰非,大家自有公断!我才是救下女娃娃的人!”
眼前诡异的场景,令大家疑窦丛生,也不得不认真思量这个灰衣青年的话。
“骷髅头是从连府的院墙中掉出来的,连大员外总不能摆脱干系吧?”姜门牙将祸水引到它本该流向的地方。
“还有其他骨头!”小二再次惊呼起来。
姜门牙心头忽然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大喊一声:“大家一起挖,看还有多少骷髅,怕不是……”
“挖开!挖开!”顷刻间,百姓们似乎忘掉了对姜门牙的仇视,转而对更大阴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有人回家拿来锛凿斧锯,忙活起来,有人则凭借自身力气,徒手拆墙。
不一会儿,竟然有十七颗骷髅头被挖了出来!除了这些,还有人体骨骼的各个部分,如肩胛骨,盆骨,胫骨等等,不一而足。
姜门牙的心逐渐冰凉,他颤抖着声音对大家说:“这些……这些尸骨,怕……不是孩子们的吧?大家看,无论是头骨,还是盆骨,都是如此的小……”
原本恐怖惊悚的场景,经姜门牙一语道破,陡然间,增添了无数的悲凉和震撼!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姜门牙一拳打在墙上,那里是修补墙面裂缝的泥巴,刚刚风干。他已然想到,白天在裂缝中看到的蛆虫,断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那里的。
他不敢再继续挖了。截止到目前,挖出来的还都是白骨,如果再挖下去,恐怕将是刚被埋进墙里不久的尸体。
因为,姜门牙已经再次闻到了尸臭的味道。
风雅镇一等一的大善人,风雅帮的帮主,美轮美奂的连府的主人,百姓交口称赞的连大员外,他家后院的墙,高三丈,长百丈!
姜门牙怒不可遏,大吼一声:“绝缘子,姓连的畜生,都给我出来!”
孤寂的月亮照耀着大地,留下了许多的阴暗。
可是,哪里还有绝缘子和连瞳的半分影子?
姜门牙嘴里兀自叨念着:“小点呀小点,你是幸运的,我真替你后怕呀。小琥珀呀小琥珀,你这名字叫的蹊跷,险些成为畜****杀的玩物。倘若不是阴差阳错,我救你出来,恐怕,你死后被封在墙里,再过万年,兴许真的能变成琥珀!”
青年脊背发凉,冷汗直流。
有人快马加鞭到游魂关报官,姜门牙趁机走出风雅镇。
在他孤独的身影来到刻着“风雅镇”三个大字的牌楼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恩人,请留步!”
紧接着是一个成年女子的声音传来,“恩人,恩人,我们误会你了,羞愧难当!”
五六个人从小路上转出来,姜门牙借着对方提着的灯笼,辨认出正是陈家人。
小琥珀趴在父亲的怀里,情绪已经明显好转。
陈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姜门牙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对不住!是我们混账,冤枉了好人!”
陈母也随着跪下来,她身后的奴仆们也跪倒一片。
姜门牙叹了一口,嘴里直言不讳:“是该给我跪一会儿!差点气得我吐血,跪吧!我也受得起……”
心里话又是脱口而出,青年把自己也逗笑了。见陈家人有瞬间的不解,便改口道:“哦~不是,是我受得起小琥珀的跪拜,你们其他人,都起来吧!”
“不!”陈父坚持道,“小琥珀该跪,我们更该跪!”
姜门牙拍了拍脑门,说:“随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