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骨头懒筋的老脏,年近四十还没媳妇,一天到晚蹭在别人的家里打发时光,是村里人见人烦的主儿。
张寡妇却暗暗喜欢上了他,但没有捅破窗户纸。张寡妇撵老脏说:天都这么晚了,回去吧。
老脏说:慌啥哩,俺锁住门饿不死小板凳。
张寡妇说:你也不想想挣点钱?
老脏说:钱是给女人花的,没有女人,挣钱干啥?
张寡妇说:那你也该种种那撂荒的地儿。
老脏说:俺传宗接代的种儿都没处种,种地干啥?
张寡妇叹气:你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滚!然后把老脏趔趔趄趄推到门外的黑暗里,巴嗒!插上了门。
第二天,在街上晒太阳的老脏,遇见来村里扶贫的贾乡长。贾乡长说:老脏,我今儿带来了从南韩进口的优良种子,你那块地,要种先给你。
老脏摇摇头,又赶忙站起来拉住贾乡长:这种子俺种,俺想替别人种行不行?老脏把贾乡长拽到了张寡妇的家里,让乡长先坐着聊,他匆匆去小卖部,捏出衣兜里的碎钞和硬币,买了两瓶白干,回来要跟乡长喝一壶儿。老脏说:你扶贫就该先扶更贫的,孤儿寡母,你的种子她的地,这力气活俺老脏承包了。
张寡妇瞪了他一眼。老脏想想,方才的话有点打锅。
他和贾乡长喝着,尽情地喝着。老脏的舌头硬了:你也陪乡长喝,喝两杯,这为人民服务的干部该陪,他对张寡妇说。
张寡妇的脸喝成了一朵桃花。
贾乡长眼神愣愣地瞅她。他拉开黑皮包的拉锁,取出一叠钱说:这无偿贷款,先给你用吧。办个鸡场。
慌得张寡妇伸手推那叠钱。
老脏推开了张寡妇:傻瓜!他接过那钱塞到张寡妇的炕席下,给乡长作个揖说:俺替她谢谢了。谢完后又指乡长的鼻子说:咱今儿玩的可不是醉话?你说。
乡长举杯跟老脏干,干得老脏头上的天脚下的地悠悠地转。他回到家里睡了个闷头觉,梦见张寡妇为他缝补破旧了的衣裳,乐得他醒来。
老脏从此换了个人似的,跟乡亲借了犁,借了牛,在毒火火的日头下,给张寡妇种田。
人们指脊梁戳脸地议论:瞧瞧,老脏憋得这股邪劲儿。
张寡妇不嫌弃他。她用乡长的扶贫款,买了一篮毛茸茸的小鸡,也买了白花花的一篮鸡蛋,煮给老脏吃。她一边剥着鸡蛋皮儿,一边擦着老脏汗津津的脸说:你要真勤快了,肯干活了,俺喜欢你。
说得老脏呆呆地傻了半天。他想抱住她亲她,但又觉得不该对她那么轻浮、那么鲁莽。总有一天……他甜甜地想着,出门,哼着妹妹你坐船头……奔向地里,他把咯咯蹦蹦的力气,耕耘进肥沃沃的土里,他算计着,等割了这茬麦子,他要娶张寡妇做媳妇。
每次贾乡长来村,老脏都要与他共饮,他的心理感激乡长,如果不是那次在张寡妇家的饮酒,他怎么知道张寡妇的心思?
麦子熟了。老脏先替张寡妇割了麦,又割了自己的麦,套上马车到乡里卖了沉甸甸的一提包钱,回来后去叩张寡妇的门,结结巴巴地说:俺,俺要娶,娶你当媳妇。
张寡妇推开钱,也推开老脏,脸阴阴的。
老脏说你咋啦?张寡妇说不咋,今后你别来俺家啦。被推出门的老脏,站在窗子下,听到张寡妇呜呜地啼哭……
人们都在议论:瞧见没有,张寡妇的肚子大了,是老脏的种。
老脏留了心,见她那单薄的衣衫下,肚子是变得鼓鼓的。
日头一圈一圈的转上来转下去。人们见不到老脏转悠了。
村里突然传来了消息:贾乡长用枪崩了自己的脑瓜!
村里也来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先找了村委会,又找了老脏。
老脏没等他们发问就说:俺知道你们来干啥,俺给你们直说吧,贾乡长自杀,是没有脸再活啦,是俺用刀子割了他裤裆里的那玩艺儿。
老脏被推上警车的时候还在嘟囔:日你娘的乡长,你有女人还占别人的女人,你带来了种子,也把孬种种到了别的女人的肚里……
老脏见那张寡妇躲在一棵大树后。他把嗓门提得高高地喊:你等着俺哪,俺这辈子能出来,出来了娶你。俺这辈子出不来,到下辈子,俺还要娶你当老婆!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