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平是团后勤处卫生队的卫生员,当了五年兵,第一次参加落弹区工作队,这是军旅生涯难得的一次锻炼机会,他很开心。以前只是听到落弹区工作过的人讲,那里的工作既危险又艰苦,步行是基本功,要走很多路,每家每户都要跑到,山里的路特别难走。
高射炮兵部队每年都要到闽西山区参加年度军事演习,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实弹射击。飞机从临县花坪机场起飞,到达预定位置后放下拖靶,从西向东飞行,飞过西部靶场、中部靶场、东部靶场。如果拖靶在西部靶场没有被击落的话,继续飞向中部靶场,中部靶场也没有击落的话,再接着飞向东部靶场,假设三个靶场的高射炮或者四管高射机枪都没有击中拖靶,飞机就会重新再来一次,这样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当然也出现过。一般的情况每一个飞行科目,都会被击中。一旦拖靶被击中,飞机丢下靶绳,飞回花坪机场。
炮弹坠落的地区就叫落弹区,如果对落弹区不进行有效的管理,就会给人民群众的生命和国家、集体、群众的财产造成伤害。由于部队工作做得细致,多年来,落弹区的落弹伤害事故一直为零。
落弹区工作队是一个临时组建的单位,由参加打靶的各部队抽调精干的人员组成,军区炮兵司令部群工处的领导带队,分成三个组,每个组十五六个人,里面有政工干部、军事参谋、医护人员、战士。李晓平团里来了五个人,组长是师政治处的高副主任。还配备了电台,便于及时掌握飞机起飞的动态。
闽西老区是中央苏区的一部分,这里有着光荣的拥军爱兵传统,人民群众对子弟兵有着深厚的感情。当地政府和人民群众对部队的年度例行打靶训练给予充分的理解和行动上的支持与配合。他们明白这是战备需要,也是军事斗争和国防建设的需要。
李晓平住在梅花村,他的房东名叫刘德全,是烈属,刘德全的父亲是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战斗中牺牲,牺牲的时候是红军的一个排长。李晓平每天负责清洁屋里屋外及院前院后的卫生工作,挑水做饭,劈柴,烧火,他很勤快,深受刘德全一家人喜欢。刘德全有个女儿在县城读高中,回来过一次,给李晓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打靶的那一天,群众不能外出,都要待在屋内,注意安全。工作队也做到尽量少影响群众的生活和生产。做到不遗漏一个人,每个角落都宣传到位。县武装部派了两名参谋参加这次行动,主要是帮助协调工作。公社和大队对部队年度的打靶训练工作极为重视,都有基干民兵在进山的主要路口设岗,协助做好安全防范工作。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打靶就要接近尾声了,李晓平他们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没有出现什么差错,领导满意,战友们都很高兴。
眼看就剩下最后一个打靶科目了,工作队要求全体人员,再接再厉做好工作,确保此次任务圆满完成。到了晚上,电台接到上级的通知,说是第二天的天气不好,飞行科目取消。
可是,第二天天一亮,就是一个大晴天,到了上午十点,天空中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美丽极了。李晓平说道:“天气预报呀,啥时候能准一点就好了。”话音刚落,电台就接到了上级的通知,中午十二点飞机起飞。
可是,房东刘大叔听说今天不打靶,一早上山挖冬笋去了,说部队的同志快要走了,给他们改善一下生活。这可怎么办呀,急死人了。考虑到各种因素,高副主任决定派部队的同志进山去找,李晓平请求去,他说自己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爬山在行,高副主任同意他去,考虑到危险性,让他带上两个钢盔。顺着山路,去找了。李晓平一进入山里就大声地喊:“刘德全大叔,刘大叔……”到了下午快天黑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刘大叔,刘大叔脚扭伤了,动弹不得。李晓平给刘大叔做了全面的检查,基本判断没有伤到筋骨,他背起刘大叔下山,走走停停,到村里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队里医生给刘大叔做了全面的检查,排除了骨折,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刘大叔拉着李晓平的手说:“感谢亲人解放军,小李,谢谢你呀。”
李晓平回答:“大叔,您客气了,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这是我应该做的。”
工作队要走的前一天,李晓平给刘大叔又做了一次推拿,浮肿的地方已经开始消肿了,再卧床休息一个星期就会痊愈。刘大叔对他讲:“你救了我的命,我决定把女儿嫁给你,她也快高中毕业了。”刘大叔把女儿的地址及一张照片给了李晓平。当天夜里,李晓平向高副主任做了汇报,并把地址和照片都给了高副主任。高副主任笑了笑,拿着照片端详了一下,嘴里说道:“漂亮,真漂亮。”
高副主任没有马上做出反应,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许久过后,高副主任走到李晓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开口说啥,又止住了,高副主任接着又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显然,高副主任也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又过了许久,高副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一名革命军人,我信任你,你会处理好与人民群众的关系。”
李晓平点了点头,他知道该如何去做。
他虔诚地说道:“报告首长,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不会让组织失望的。”
集合了,准备翻山越岭返回靶场了,这个临时的单位要解散了,就要与战友们会合回闽南驻地了。当李晓平爬上一座山头时,他深情地回望了一下,梅花村远远地在大山深处,这里留下了他美好的回忆。
(1978年初冬天写于福建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