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人瞧了瞧门外,将《沈氏七绝》递给言尘,他翻了几页之后,表情有些凝重。
“这书你是哪里得来的。”他看了眼书脊夹缝中的字迹,像是确定了这是本真品。
“师兄认得?”她望着他,忽然来了精神,内心也愈发好奇起来,身体不由得向言尘靠了靠。
言尘微微点了点头,将剑谱规规矩矩的放到桌面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早些年听说过,平洲沈家剑法天下一绝,由沈重悟出的沈氏七绝最为出色。可惜十二年前,沈家一夜之间满门惨遭屠杀,武功剑法就此失传于江湖。”
“这些事,我好像从未听人提起过。”沈佳人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困惑,见她如此,言尘禁不住笑道:“你这丫头,三天两头跑出去玩乐,这剑阁也是第一次进,哪得知晓,能平安回来便已是不错了。”
“可我隐约感觉这事似乎与我有关......”
“傻丫头,瞎想什么呢,当年沈家出事之后据说是连个后人都没有。师妹如若觉得自己与此事有关,不妨去问一问师父,毕竟当年是师父将你带回来的,我印象里,那时候师妹好像只有六岁,师父救了你之后便闭关了大半年。”
“按言师兄的意思,这剑阁里会出现这本剑谱,便表明门中也许有人参与到沈家那次事件中......”沈佳人未说完,言尘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师妹所言也不无道理,但凡事要有个依据,没有证据的话切不可乱说,这剑阁向来何种珍奇物什都有,何况沈家早已消逝多年,多本剑谱也在情理之中。”
“那这本剑谱为何空无一字啊?”沈佳人说着便又拿起它,在手中翻弄,发黄的纸页几乎要被她翻掉了,对此言尘有些看不下去,伸手将剑谱从她的手上解救出来。
“想必是沈家人才知道的秘密,如此说来,这剑谱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话虽如此,但师妹也应爱惜书物,弄坏了师父那边也不好交代。”
听言尘这一说,沈佳人收回了之前的想法,她看着这剑谱开口道:“今日虽然没找到想要找的,但在剑阁里遇到一个怪人。”
“怪人?”
“嗯……”沈佳人回想了一下,那人的面容似乎越来越模糊,只记得那张奇特的面具,便接着道:“那人穿着一身黑,戴着一个不寻常的骨头面具。”
“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然后他就像风一样消失了!”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啊,他还跟我说话呢……”
“他跟你说了什么?”
她望着言尘焦灼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张嘴的瞬间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真是奇怪,明明记得有交集,难不成那人施了什么妖术?一时语塞的沈佳人不得不转移了话题,她瞧了下天色,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言师兄,我先去师父那里一趟,回头再来找你!”
话音刚落,沈佳人收起桌上的剑谱,扶着墙急匆匆的拿起门口的竹棍便走了。
言尘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瘦小的身躯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散,很多时候他有些想不通,这样小小的她,躲在他的羽翼下还不够吗,他会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但她每次都要这般逞强,即便是受了伤。
沈佳人轻轻推开乘雪殿的殿门,便看到师父端坐在桌前阅书。饱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有些浑浊的双眼却丝毫不减其中的锐气,见来者是她,惊喜之色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你这小泼猴,真是一刻也不消停,腿还没好利索便到处游荡。”
“瞧您说的,再过上几十天这腿也就好了,不碍事。”沈佳人嬉笑着解释道,拄着竹棍附身行礼。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尚林越看她那模样摆了摆手道:“行了,装模作样,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直说吧。”
“嘿嘿嘿,还是您了解我。”
沈佳人呲牙一笑,拄着竹棍走到桌前,将剑谱放在他面前,尚林越看到剑谱上四字,眼神一紧。
“师父,这剑谱您应该见过吧?”
尚林越抬手翻了两页说道:“见倒是见过,好像是剑门曾经一个长老拿回来的,解不开其中的奥妙便一直被丢在剑阁,日子久了也忘了,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今日在剑阁看到有些好奇,便拿了回来,明日我就给送回去。”
沈佳人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说道:“对了师父,今日来找您就是想问问当年您捡到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特之事。”
“奇特之事?”
“当时,我是否像那日打伤陆师兄那般,神智不清,或者说更像另一个人。”
说罢,外面的风雪忽然大了起来,门外梅树枝桠摇曳,在窗上摆弄着妖娆的身姿,尚林越望着她,似是陷入了回忆,随后说道:“为师当年是在外出游历的时候捡到了你,至于什么地方时间太久也记不太清了,那时的你受了很重的伤,伤及肺腑,吸入的也并非灰尘,倒像是一种毒,只是这毒未能一时解掉,这才有了你日日服用的汤药。”
“这么说来,陆师兄的事是我下手重了。”她低着头,闷声说道。
“你心里头倒是清明,再重点为师也护不住你了。”
“还不是他先恶语伤人,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谁知会变成这样......”她小声嘟囔着,想起那日的事情仍是很不服气。
“你呀,打小便沉不住气,先回去吧,等你陆师兄痊愈之后,给你岳师叔磕头认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嗯。”
在沈佳人出门之后,总觉得好像忘了说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一天的探索使她格外疲倦,便想着回寝殿休息。
而此时,乘雪殿内,黑袍男子仍是扣着那头骨面具,随心所欲的将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抛光了的铜钱。
“看来这忘川的效果还不错,这丫头竟没想起我来。”
“你见过她了?”尚林越看向他,目光里夹着一丝试探,那男子似是察觉了其中,抱肩反道:“不然呢?不过这药也没多大用处,对有内功的人完全起不到作用,这么说来,你这内门小徒弟,原来只会些花拳绣腿啊。”说到这里,黑袍男子嗤之以鼻的露了个笑脸,尚林越的脸色也因此愈发难堪,不由得扯着笑脸继而转移话题。
“近来要举办试剑大会,门内事务繁多,殿下还是请回吧。”
“舅舅这是要赶我走吗?”那黑袍男子握住铜钱,瞟了眼尚林越,虽然仅仅只是淡淡一眼,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令人无法拒绝。
“此次我亦是公事公办,还请舅舅不要误了亲王的事。”
“殿下自打认了那贼人做父亲,倒是长进不少,既然执意留下,便按着这里的规矩,莫要生出其他的乱子。”尚林越冷哼了一声,语气间夹着一丝讥讽,黑袍男子对此似是很不在意,像是习惯了一般,他拍了拍身上的衣尘,说道:“不劳舅舅费心,我做事一向干净,不会给您添乱。”
语毕,殿内归于宁静,尚林越盯着那被吹开的殿门,眼中闪过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