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由不告诉父母索尔的事,但我谁也没告诉——就连杰姬也一样。我有一种预感,一旦我跟任何人说了索尔的事,就会招来灾难。这一刻,看到站在门厅里的父亲,我发现那其实就是灾难的伪装。
“爸爸?你怎么还没睡?”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一些。
“我在等你回家啊,我很担心。”
“我说了下班后会出去……”
“你告诉你母亲的是,你下班后要去见一个朋友。”
“没错,索尔是我的朋友。”
“我认识的唯一一个索尔已经八十三岁了。你在哪儿认识他的?”
“上周末的舞会上,罗伯特介绍我们认识的。他们是在麦吉尔认识的。”
我父亲没有料到罗伯特也搅和进来了。他踌躇不语,留出足够的时间,等着我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尽管罗伯特支持你这么做,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够跟我们说说这个约会对象的事情,还有你去了哪里。”
“但爸爸,”我说道,用的是更为天真无邪的小时候对他的称呼,“要是我住在大学里的话,我也不会跟你说起我约会的每一个人或者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啊。”
“但你现在没有住校啊,丽贝卡。你还住在家里,家规也没变。”
“如果罗伯特也住在家里,你是不会让他遵守那条家规的。”
“那可不一样。罗伯特是个男人。”他的声调中没有一丝妥协的意味,“生活就是这么不公平。”他失去耐心了。
“对不起,下次我会跟你说的。”我抱了抱他,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掩藏自己的恼火。
“我和你母亲太爱你了,舍不得你出一点点事情。”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们明天再谈吧。”他说。
跟着他上楼后,我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拨了拨落在额头上的几缕头发。明年我要找份更好的工作,然后和朋友们一起搬到公寓去住。
在学校时,我从每一个角度对我们的约会审视了个遍。索尔既慷慨又体贴。我从来没有在哪次约会中享受过那么好的待遇。但是,我没有料到他会和我保持身体距离,就好像他是透过玻璃屏障在观察我一样。我很不满。我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吗?我并不想跟杰姬提起索尔,因为我担心他以后再也不会和我见面了。
当我回到家里时,我母亲正在楼梯底下的凹室里挂上电话。“你去哪儿了?今天有个男人给你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我说你不在家,但我觉得他不相信我。这个索尔是谁啊?”
“前几天晚上的一场舞会上,罗伯特介绍我们认识的。”
“哦,”她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说道,“就是你父亲说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男人。”
“他有留下号码吗?”
“有的,但你可以等到晚饭后再打给他。他今晚不会再打过来了。”
“为什么?你对他说了什么?”如果说这就是父母之爱的又一个例子,那我真的是受够了。
她回到厨房去了。“我最后叫他不要再打过来了。”她说着打开了烤箱门,铰链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洗洗手,去摆好餐桌吧。”
晚饭后,我给索尔打了回去。
“请代我向你母亲道歉。我知道我招人烦了,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
他的话消除了我的不安。我听到他那边有引擎声和男人喊叫的声音。“你在工作吗?你一直在那儿等电话吗?”
“我有大把事情要做呢。跟我说说,那天晚上你父亲是怎么回事儿?我要不要打电话给他道歉啊?”
“哦,不用!没那个必要,”我说道,不想让索尔知道我是揹着父亲和他约会的,“我回家的时候,他只是恰巧在楼下而已。”
“我觉得我给你父母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他们不会一直在意这件事的,”我说道,“但我白天都不在家。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工作。你已经忘了我生活中那些精彩的种种了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似乎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哦,索尔,我是在逗你呢。我几乎没有谈到我自己。”这并不是事实,因为我在图书馆时跟他提到了我的课程和工作。也许是我的美貌和魅力太让他分心了吧。“你得习惯我的幽默感。”而我则最好学会控制自己讽刺挖苦的爱好。“你怎么还没下班啊?”
“司机们在给运货卡车装货。我们正在办促销活动,所以每个人都在加班。我是监工,也就是说没问题时我就一直闲坐着。”
“那可是一份好工作啊。有大把时间可以看书。”
“别提了,我有很多产品目录要学习呢。我父亲想让我给一个地毯品牌线的新年促销活动写广告语。还有,我们开始销售一种木地板了,这种——”
我打断了他的话,告诉他我前一天晚上有多么开心。“我一生中还从来没有那样被宠溺过呢。食物很美味,但电影讲了些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他笑了起来。“我也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他做过的事基本上也只有“想”了。我们唯一的身体接触是在电影院里牵了手,而且是我主动的。送我回家后,他一直留在他的座位上。难道我让他产生了初次约会的紧张反应吗?
“——你愿意吗?”
我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信号很差。你刚刚说了什么?”
“犹青会要再举办一次舞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去。上次我们没有机会一起跳舞。但我得先提醒你,我的舞技糟糕透了。”
“好呀,那我就把我最好的鞋子留在家里吧。”
“舞会上只有潘趣酒和曲奇饼,没有蜡烛和红酒。”他挂了电话。
我想象着我们一起慢舞的场景:他健壮有力的胳膊将我的身体压向他。牵手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要是我们真有机会牵手的话。我叹了口气。要是幸运的话,音乐应该是完全摇滚的。
我跑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去,想让自己凉快点儿。我热得都快要窒息了。我母亲把火炉生起来了吗?我开启窗户,任由冷空气灌进我的肺部。我觉得我的皮肤一定变红了。要是我们的皮肤因为欲望而变了颜色,该怎么办呢?那就想想第一次约会的紧张感吧!
按照家规,我跟父母报备了和索尔的下一次约会。
“别影响学习”是母亲唯一的要求。而父亲则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我当成一本书一样认真地研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