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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选夫的最低标准

维多利亚想知道,自己还能惨到哪儿去?

那一天可谓诸事不顺,蹲了班房、丢了饭碗、挨了鸟粪……还弄掉了她的鞋。

两天后的今日,干洗工表示要用上核武器才能洗净她那件拉尔夫·劳伦粗花呢外套上的鸟粪。简历她也没能打印出来。那个精神错乱的所罗门拿她的古驰蛇皮高跟鞋要挟她。不仅如此,她还在生布鲁斯的气。

他本可以多支持支持我。

他本可以说:“你是个天赋异禀的好律师。这一关会过去的。”

但他没那么说。

或者,他也可以说:“平彻这个混账东西,总有一天你会在庭上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还有所罗门也没跑。”

但他也没那么说。

她的未婚夫布鲁斯的原话是:“被解雇了没准是件好事。现在你可以神清气爽地来BRV重整旗鼓了。”

BRV指的是毕格比别墅度假村——去那儿起草房地产文件,什么立契转让和抵押贷款啦,什么房产扣押权和担保书啦,听着就让人哈欠连天……呸。

她觉得布鲁斯根本就不理解自己的心情,但他怎么可能理解呢?他老爸遗留给了他数千英亩地产和几桩蒸蒸日上的买卖。他不知道那种只身站上竞技场,为群狮围困,唯以一己之智傍身的感觉。

她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凝视着打印机的那张血盆大口,看着它嚼碎她影印的简历,吐出一堆纸屑。她身穿老旧的灯芯绒牛仔裤和布鲁斯的一件牛津布蓝衬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她所在的这间书房,是由出租公寓的客卧凑合着改成的。她关上打印机的盖子,按下了重启键。

机器毫无反应,只显示了一行提示:错误代码31。鬼知道这他妈什么意思。

她望向窗外,但见滚滚车流正经里肯巴克公路涌向比斯坎岛的海滩。越过海湾,十数艘白帆映入她的眼帘,一场划船比赛蓄势待发。她想象着那些身在船上的游人,正肆情享受着海风、阳光和聚会——享受生活。而她则枯坐于此,咒骂她的电脑,哀悼她那七零八落的事业。

要是她去帮布鲁斯做事,那一切岂非容易得多?那样她就有空玩帆船、学做法国料理、去俱乐部打网球……一如卡特里娜·巴克斯代尔。也许她该给卡特里娜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找到律师帮她打官司。不成,那未免有些欠妥,仿佛觍着脸硬去参加一场未受邀的派对一般。

她追忆起了昨晚的情形。布鲁斯并没表现得多刻薄。他只是想助她振作起来罢了。首先,他的私家大厨又做了一顿味同嚼蜡的素食。滚烫的砂锅中,一些绿叶蔬菜混着与鼻涕无异的豆腐嘶嘶作响。而她一心只想要煎至半熟的菲力牛排,配上炸薯条……还有再度站上法庭的机会。

饮过花草茶、吃罢无糖的大米布丁后,布鲁斯开口道:“BRV的法律顾问兼执行副总裁。你意下如何,亲爱的?”

感觉像把自己卖了。

或许布鲁斯这么说是在旁敲侧击。或许他觉得她做不了出庭律师。如果他是对的呢?或许总的看来,每场诉讼她都难免搞得有些凄惨。或许她应该顺了布鲁斯的意,就这么仰仗着他,不论经济还是情感,全都倚赖他。但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样做会违背十二岁那年父亲故去后,她暗自许下的承诺。

我永远也不会依靠任何男人。我发誓。

她想起了很早以前的那张便签,她在上面列出了几项最为要紧的任务。

一、努力学习。

二、远离男孩。

三、赚大钱。

好吧,这么算来,三者她只完成了一例。那一纸优秀毕业生的最高荣誉,她收入了囊中。至于男孩嘛,一个女生理应让自己开心,不是吗?而言及她的净资产,呃,现在是鲜红的赤字。

但不管怎样,她仍是佛罗里达律师协会的一员,定会东山再起的。她不会效仿母亲,全依靠父亲过活,最终大失所望。父亲对她们母女二人非常慷慨。他会突然心血来潮,拉着全家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海上巡游,男仆急急忙忙地把他们的行李拎上船,起航在即的号角吵得岸上的游客怨声载道。

维多利亚记得父亲是个胸膛宽实的男人,一头浓密的银发波浪起伏,荡漾不绝的爽朗笑声,仿若溪流冲刷礁石的鸣响。时至今日,她都还能闻到他那意大利手工皮鞋浓郁的皮革香、古龙水的芬芳、定制西服上精仿羊毛的气息,还有夹杂其间的雪茄味。

他曾问过她:“爸爸的小丫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一匹马。”她答说。

噗的一声,恍如魔法一般,一匹产自设得兰群岛的小马驹,披着一片银白色的丝滑鬃毛赫然眼前。

一间玩具屋?噗,平房大小的玩具屋,简直就是为国王的掌上明珠打造的乐园。

烟花?噗,前院的草坪上,一弹弹烟火直冲九霄,映得整个街区喜庆洋洋。

用她母亲的话说,后来一切都见了鬼了。

究竟为何会发生那种事?彼时洛德——格里芬建筑公司正值风生水起之际。父亲和他的合伙人哈罗德·格里芬在佛罗里达东西两岸盖起了一座座高层公寓,赚得盆满钵满,生活中尽是馅饼和白葡萄酒。两对伉俪——哈罗德和菲莉斯·格里芬、纳尔逊和艾琳·洛德——交情甚笃。他们的两个孩子——哈尔二世和维多利亚——打小形影不离。未来看似不会有任何变数。私人飞机、加勒比别墅应有尽有,他们会过着特权阶层的舒适生活。

“直到你父亲撒手人寰。”

又一句母亲的原话。

大陪审团参与了调查。布劳沃德县建筑规划部曝出丑闻,面临违规立项私售指标、滥用职权贪污勒索的指控。纳尔逊受召出庭作证。

然后,在一个可怕的夜晚,维多利亚在寄宿学校里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你父亲走了。”

去哪儿了?去多久?

永远地走了。

从位于劳德代尔堡的一栋高二十二层的在建公寓顶楼一跃而下。

如今,回想当初,维多利亚意识到过去的那些经历冥冥中将她推向了一个温情稳健、理性聪明的男人,虽然稍显无趣,也算有得有失。她相信,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亲,但我们受他们的影响选择夫婿。有一件事她很确定:布鲁斯永远不会放弃她或他自己。他就像浴袍般安全、舒适。她不需要草坪上的烟火秀,至于卧室里擦出的火花,反正也不能激情一辈子,何必在乎,对吧?

她从布鲁斯那里得到了一个本性坚韧的男人。一个规规矩矩又疼她爱她的男人。所以即便他不能理解惨遭解雇这件事是如何粉碎了她的自信、重创了她的骄傲,即便他没能刚好说出她想听的话,她也原谅他了。

***

维多利亚一掌拍在打印机侧面。机子既没“哎哟”的叫唤一声,绿色的运转指示灯也依旧没有亮起。见鬼,她必须得打印她的简历。没有薪水她能支撑多久?她害怕看见银行寄来的月度账单。

没关系。我总能找到隐藏的钻石。

念及此,维多利亚不觉露出一丝苦笑。这是她母亲手头拮据时常说的话。维多利亚认为,“隐藏的钻石”无疑昭示了“女王”那爱白日做梦的个性。她的高层公寓——如今已归维多利亚所有——是布里克尔大街上首批拔地而起的高楼,可以俯瞰比斯坎岛。维多利亚回想起母亲跟她讲公寓的第一位房客的故事,那时这栋大楼还没改建成出租公寓,这条街也还没变成奢华的摩天丛林。

“‘冲浪大盗’墨夫住在这儿。”母亲不无敬畏地说。

她向维多利亚解释道,杰克·墨菲是名冲浪手、小提琴手、网球手……还有个珠宝大盗的副业。维多利亚双眼圆睁地听她讲墨夫制造的那起轰动一时的盗窃案——闯进纽约的一间博物馆,偷走了那颗世界最大的蓝宝石“印度之星”[21]和一大堆钻石。

“警方抓到了墨夫,追回了‘印度之星’和大部分失窃的珠宝,”母亲对她说,“大部分,但不是全部。”“女王”说到这里会不自觉地放低音量,好似隔墙有耳一般。“他把其余的钻石都藏在这儿了,就在这栋大楼里。即便日子不好过也没关系。我总能找到隐藏的钻石。”

“女王”不时——通常都是在喝了些雪莉酒后——会在灰泥墙上凿洞,撬开嵌入式天花板,拗掉旧灯具的灯罩。但那些钻石即便真的存在,也似乎注定比法老的宝藏更难重见天日。

现如今,艾琳·洛德的钻石来自络绎不绝的追求者,他们都富裕而年迈。她决心谁也不嫁,就这样心满意足地跟着不同的男伴遍历世界各大迷人之地。上次她们通话时,“女王”正美美地待在约翰内斯堡的一所高级温泉疗养院内,为她最近的一次整容手术做术后调养。她知会了维多利亚一声,圣诞不回家过了,说什么要顺便去一趟苏黎世,注射羊胎素。

维多利亚相信自己比母亲更脚踏实地。起码,当她看到打印机的故障指示灯闪起红光时,她是如此告诉自己的。

该死的打印机、该死的律政界、该死的史蒂夫·所罗门。

没错,她脑海里的“冲浪大盗”墨菲演变成了“无耻小儿”史蒂夫。他一手酿成了她的失业。

不,别胡思乱想,不是所罗门的错。即使当时他奚落她没本事应变自如,但他也的确提前警告过她了。

“有时你就得随机应变。”

而且他是对的,该死。只要再有一次机会,她绝对能应付。她会面带坚忍的笑容反唇相讥,摆脱他的干扰。法官会欣赏她的泰然自若。陪审团会同情她一个姑娘家,却不得不忍受那样一个可憎的流氓。但,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罗门如此处心积虑地激怒她是为哪般?

一阵门铃打断了她的思绪。

“哪位?”

“乔治·克鲁尼[22]!”一个女声高喊道,“光着身子给你送礼来了。”

维多利亚拔掉了门闩,开门道:“还蓄了三天胡子?”

“正好用来撩你的大腿呀。”杰奎琳·塔特尔大笑着,轻快地进了屋,手上还端着星巴克的硬纸板托盘。“对了,你的药箱里有硝酸咪康唑[23]吗?”

“恐怕没有。”

“倒霉。上次我在按摩浴缸里傻坐了整整三小时。”杰奎琳将托盘放在餐桌上。“星冰乐,多加了份奶油,还有双层糖衣的胡萝卜蛋糕。”

“你真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杰姬。我正饿着呢。”

“我刚好就在附近。搞定了位于圣玛利亚的一套顶层公寓的合同。两百零五万。”

“干得漂亮。”

“另外,中午我还要带人去布里斯托尔塔参观一套三居室,一点去圣埃斯皮里图看一套开放参观的房子。你以前有没有注意到布里斯托尔塔的锥形顶,让整座塔看着像根四十层高的阴茎?”

“没,但你现在这么说了就……”

“当然,是割过包皮的。”杰姬那爽朗的笑声,仿佛燃得噼啪作响的火团。她抬眼扫视了一圈,就一间面朝海湾的公寓而言,屋里未免太暗了。“你想过翻修一下这地方吗?”

“我连修指甲的钱都拿不出来,要是我不把简历弄好——”

“我正想谈这事。我有些建议。”

啊噢,维多利亚暗叹。杰姬·塔特尔大概是她最好的朋友,但维多利亚有时也纳闷她们究竟有什么共同之处。杰姬为人放荡不羁,经常高声调笑。维多利亚从没见她失落过,就连她的前男友卡洛斯给她捅了大篓子时,她也没有失魂落魄。当时,那男人驾着她的敞篷宝马在唐苏拉高速上失了事,而他在机场酒吧里勾搭上的大胸妹正在副驾上给他吹箫。

“没什么大不了的,”杰姬曾如此对维多利亚说,“保险公司会赔我辆新车。调查这起事故的警察刚才还约我出去呢。卡洛斯也做不了阴茎再植手术了。”

这就是杰姬,给她只猪耳朵,她都能缝出个普拉达钱包来。

她高约一米七八,一头密实的长发染成了张狂的红色。她收集了一大堆晃来晃去的大耳环,其中一些直垂肩头。此外,她那些伯拉克尼、吉米·周和香奈儿的鞋子、靴子、拖鞋、细高跟、平底鞋、高跟鞋,还有玛丽·简斯鞋,多得足以令莎拉·杰西卡·帕克[24]妒羡不已。

今天,她身着一条皮革迷你裙,上搭一件短背心,脚蹬一双柔软而油亮的斯蒂芬妮及膝绒面靴。像她这种体型的女性,大多对这样的装束敬而远之。但杰姬则毫不在意。她以自己的丰满为荣,她口中那对与生俱来的“花房”,随着她的笑声颤个不停,而每当她玩滑水时,便更是一副呼之欲出之态。她在左胸的正上方文了一个小巧的丘比特,张弓搭箭,势欲射中每一个碰巧凑上前来的人。

杰姬是名房地产经纪人,专司她口中那属于“丛林之王”的市场,经手的都是些钻石王老五偏爱的高端海滨公寓。地产销售执照令她能在三十秒内查清任何一位潜在客户或潜在老公的信用信息。这招尤其管用,毕竟那些装腔作势的假大款、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还有层层伪装的重罪犯都有可能成为合法婚姻的候选人。她曾和维多利亚说过,在她使用信用数据库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租赁保时捷的竟有那么多老赖。杰姬自己的信用记录则展示了她高额的收入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花销。

眼下,杰姬又怀揣着什么疯狂的主意?

“别往外递简历了,”杰姬说着,用吸管啜了一口星冰乐。“自己出去干,自立门户。”

“我上哪儿找委托人去?”

“就从卡特里娜·巴克斯代尔开始。她喜欢你。”

“她喜欢跟我打网球。我们从没谈过法律上的事。”

杰姬撕下一大块胡萝卜蛋糕。“要我说,如果我杀了自己的丈夫,前提是我撞大运有一个的话,一定立马雇你帮我打官司。”

“我得租间办公室、印制公函信纸、雇个秘书……”

“有什么关系嘛。”杰姬说,“你还有多少存款?”

“报个概数?”

“嗯。”

“早透支了。”

“我可以借你一笔钱。”

“你?你有钱?”

杰姬舔了舔黏在上嘴唇的糖衣。“要是我上eBay卖掉所有吉米·周的鞋的话。”她莞尔一笑,作为好闺蜜,她似乎读懂了维多利亚的想法。“再说,你总可以跟着布鲁斯干嘛。”

“这我也想过。”

“但是……?”

“那样会不会太懦弱了?我在庭上碰了钉子,所以就干脆躲进后勤办公室?”

“拜托,维。你无须证明什么。你即将嫁给一个如意郎君。就让他来支付账单吧。”

没错,那样就容易多了,维多利亚琢磨着。卸下所有包袱,只需将各类文件从收件盒挪到发件盒。干这样的工作,最大的压力会是什么呢?

“这儿有个问题,洛德小姐。银行那边发来的签名未经公证。”

或许她就该这么答应了算了。谁能怪得了她?

但她说:“我做不到。”

“好吧,但我要是能嫁给一个像布鲁斯那样的男人,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上一天班。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年头找老公的竞争有多激烈。”

“你会遇见合适的人的。”

“说得轻巧。你已经满载而归了。剩下的就只有彼得·潘[25]、害怕做出承诺的懦夫、妈妈的乖儿子和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了。有时还会遇见集所有这些‘优点’于一身的男人。”

“慢慢来。”维多利亚说。

“我跟你提过那些不清楚自己其实是同性恋的男人吗?”

“这可能吗?”

“还有些家伙要是出了血买了点石蟹,就想让你给他吹箫。”

“别逗了。”

“真的。一吃完酸橙派立马就要。”

“我知道,能和布鲁斯在一起我很幸运。”维多利亚说。

“仅仅是幸运?我嫉妒得隐形眼镜都发绿[26]了。”

维多利亚认为,恋爱关系是建立在走运——或背运——的基础上的。当她踮着脚去拿高架上丽莎·斯科特林新出的律政小说时,恰逢一位金发碧眼、人高马大的男人从旁走过,这样的概率能有多大?布鲁斯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致命微笑》,坚持要帮她付款,还邀她去喝杯咖啡。她现在明白了,比之南海滩俱乐部,“书与书”[27]才是邂逅胜地。

杰姬说得对。布鲁斯堪比头彩。英俊又稳重、善良又慷慨。而且有文化有修养,即便他偏爱阅读《借离岸信托避税》一类的书刊,也瑕不掩瑜。

“我敢打赌,你从没为布鲁斯列过清单吧?”

“什么意思?”

“改变清单。我每遇见一个男人,就会列出他需要做出的所有改变,以达到我选夫的最低标准。比如,一个男人最喜欢的音乐应该是周一橄榄球之夜的主题曲。”

“你瞎掰的吧。”

“上周五,我在‘蓝门’相亲。简直糟透了,以后宁愿窝在家里逗猫。”

“我赌你最多能消停一周。”

“我是认真的,维。不想再去约会了。我只需要我的……”杰姬模仿出一阵嗡嗡声。“‘小’朋友。”

门铃再度响起,维多利亚遂往门厅走去。“这回没准是乔治·克鲁尼了。”

这一次,门外站着一位来送礼的送货员,手持一捧热带花、一瓶克里斯托香槟,还有一个裹在银箔中的神秘盒子。维多利亚将这些东西拿回了餐桌。

“布鲁斯真是世上最有心的男人了。”杰姬说。

“没错。”维多利亚说着,将夹在花束中的塑料枝捡了出来,然后看了看信封。“但这不是他送的。”

“那是谁?快打开,快打开!”

维多利亚撕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张卡片。“是世上最气人的男人。”

“所罗门?那个辩护律师?”

“他留信约我出去吃午饭,说要帮我找个工作,但其实是要我帮他拿到巴克斯代尔的案子。”

“你更该为自己争取那个案子。”

我能做到吗?维多利亚扪心自问。抓起电话,乞求这个机会?太不像她的所为了……

“那盒子里是什么?”杰姬追问道。

维多利亚扯下银箔,打开了盒子,拿出一只古驰的蛇皮高跟鞋。“我左脚那只鞋。”她说。

“要是右脚那只留在了那坏男人的床下,我就要去跟布鲁斯告状。”

“我把这双鞋落在法院了。要是不回他电话,他肯定不会把另一只还我。”

“他有恋足癖吗?”杰姬挑剔地打量着那差不多六厘米半高的鞋跟。“关键是,他帅吗?”

“我想算是吧,如果你喜欢那种眼神的话。”

“哪种?”

“像狐狸。一只生性凶险、尾巴毛茸茸的狐狸——”

“噢!”

“他那种眼神,就好像在对全世界使诈似的。”

“听着真有魅力。没准你该介绍我俩认识认识。”

“不是要窝家逗猫吗?”

“跳蛋没电了嘛。”

“相信我,你最好别和所罗门搅在一起的。”

“我没说一辈子的事。我只想在周二晚上激情一夜。”

“杰——姬。”维多利亚套用“女王”的语气严厉地责备她,“你完全可以找到比史蒂夫·所罗门好得多的男人。”

“你要自己留着这坏男人吗?”

“你疯了吗?不出一个月,我就要和布鲁斯完婚了。”

“与完全不合适的男人最后风流一回,这是当今的时尚。”

“谁说的?”

“《时尚》杂志。”杰姬抓起剩余的胡萝卜蛋糕,塞了一嘴继续说:“要是你争取到了卡特里娜的案子,难道不想看看所罗门的反应吗?”

真是个诱人的想法,但她做得到吗?“我从没接过谋杀案。”

“拜托。大着胆子试试呗。”

也许杰姬说得对。也许她应该放胆去闯,别在意什么面子。维多利亚正琢磨着,突然领悟到:根本就没有隐藏的钻石。至少不在灰泥墙或灯具里。

若想找到钻石,唯有自己亲手打磨。

她兴许该计划下要怎么开口,在索引卡上草草写下几笔。算了,去它的!她要按所罗门的方法去做。说做就做,以防自己改主意。

见维多利亚翻开了手机盖,杰姬问:“你要干嘛?”

“随机应变。”维多利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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