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杜棱郡王便在南三所的撷芳殿居住,而噶尔臧则被安置于乾东五所、而县主乌云娜则同敬瑗、锦陶、尧瑛、锦薇住在乾西四所。
一夕之间,皇帝意欲择一位公主许嫁喀喇沁部的消息传遍后宫,翠缕将精油滴入热水之中,又加了玫瑰花瓣进去,与宜妃净手。
丰润如玉的十指泡入水中,宜妃看着随着水波而轻轻晃动的花瓣,“要选也该是敬瑗,锦陶才十四,更何况喀喇沁部只是蒙古的一个小部族,锦陶的生母毕竟是本宫的妹妹,就算要许嫁蒙古,也该是如喀尔喀部这等大部族。”
翠俏颔首,“只是奴才方才瞧见布贵人急匆匆地往东六宫方向去了,皇上早有言在先,阿哥公主的婚事都要问过德妃娘娘的意见,若是德妃向皇上进言,那……”
宜妃抬眸扫了她一眼,半晌沉声道:“即便德妃想为布贵人进言,也拦不住皇上的旨意吧?”
布贵人匆匆赶到永和宫时,灵璧尚未起身,她昨夜看名册看得晚了些,晨起便觉头昏眼涩,声噎气堵,格外不适,阿葵一壁给她束发,一壁道:“今日皇上要四妃、阿哥公主们协同游园,主子这样,不若告假吧?”
灵璧揉着额角,“今日皇上还要在九经三事殿设宴款待杜棱郡王,本宫怎可不去?眼下多敷些茉莉花粉,遮掩过去便好。”
她话音刚落,便见元冬引着满面泪痕的布贵人走了进来,灵璧尚未来得及说话,布贵人便急急跪在她脚边,“德妃娘娘,求您帮帮我吧!”
她这一跪倒把灵璧惊得一个激灵,灵璧忙伸手去搀扶布贵人,“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我相识十几年,何必如此多礼?姐姐快起身来说。”
布贵人自听得消息以来,担忧不已,昨日更是听说要从皇女中选择,更是一夜不曾安睡,“……我不如娘娘好命,有这许多的阿哥和公主,敬瑗是我的性命,而且我听说那噶尔臧是个性格酷烈的人,敬瑗温厚,平素里是个针扎了都不出声的,若是远嫁,受了委屈,谁能为她做主呢?”
灵璧握住她冰冷的手,温声劝慰着:“姐姐放心,我定会为姐姐和敬瑗进言,只是此事毕竟是要皇上和太后娘娘一同定夺,若皇上心中属意五公主,那我恐怕也是无力回天的。”
布贵人颔首,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住灵璧的手,“皇上一向看重娘娘,只要娘娘愿意相帮,敬瑗或许便能多在我身边留几年了。”
她虽如此说,灵璧心中却没底,毕竟这并非普通的儿女姻亲,事关朝政,皇上心中自有决断,岂是一个妃嫔便能轻易扭转的。
畅春园内奇花异草环植,已是三月,花开延绵,湖中荷叶田田,层碧连天,杨柳濛濛,而在那花影柳丛之间,亭台轩馆、美轮美奂。
杜棱郡王见惯了草原风光,初见这样的皇家园林,赞叹连连,众人陪同着他四处游览,而午宴便设在后湖的蕊珠院中,岸边演乐,既可临水赏景,又可隔水听音。
一行人转过藏拙斋,尧璇折了一段柳枝在手,同尧瑛牵着手玩耍,灵璧正小心地护着两姐妹,忽听得走在前头的宜妃道:“太后娘娘,那前头的不是五公主吗?”
众人循声看去,身着一袭碧色衣衫的敬瑗站在花荫下,而她身边的恰是方才便不见踪影的噶尔臧。
灵璧皱眉,下意识看向皇帝,果见皇帝面色微沉,小金子忙上前唤了一声,将敬瑗同噶尔臧带至御前。
宜妃掩唇一笑,“皇上本想在敬瑗和锦陶之中选择一位,奴才看来,如今竟也不用选了。”
尧璇转着柳枝,小声道:“额涅,此时不该问问五姐姐,她为何在此吗?”
尧瑛亦附和着姐姐,“是啊,孩儿昨夜在咸福宫端额涅处睡着,早起时五姐姐是和孩儿一道走的,后来来了一个小太监,将五姐姐叫走了。”
灵璧摸了摸尧瑛的小辫子,看向皇帝,“此事属实蹊跷,或许是敬瑗在路上遇到噶尔臧,噶尔臧迷路问问公主也未可知,怎么宜妃妹妹便想做定大事了呢?”
荣妃亦道:“若听九公主和十二公主来说,奴才也觉得此事内定有缘故,不过眼下贵宾在此,不如等午宴后再问不迟。”
皇帝颔首,自灵璧手中牵过尧璇,“好,此时也该开宴,走吧。”
尧璇握住皇帝的大掌,牵了牵他腰间的容臭,趁着他俯身的功夫,轻声耳语:“皇阿玛,那个蒙古哥哥一直在瞧六姐姐。”
锦陶容貌酷肖其母,姿容出众,在众公主之中素有美名,也难怪噶尔臧一见倾心,灵璧对着尧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尧璇瘪瘪嘴,乖乖地跟在皇帝身后,不再多言。
午宴过后,阿哥公主们便各自回去,皇帝将灵璧留下,“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灵璧取过一边的湘妃竹洒金折扇把玩着,轻轻展开,覆在面上,只留下一对灵动的眼看他,“皇上或许不是想问奴才怎么看待今日之事,而是想问奴才该将哪位公主许配给噶尔臧。”
皇帝听她如此说,索性将心中的考量说出来,“今日之前朕就是想将敬瑗许配给噶尔臧,可是今日来看,这噶尔臧的人品实在……”
灵璧合上扇子,扇骨叩击掌心,“前日自围场归来,胤禛也说起噶尔臧为人暴烈,敬瑗文静,若是许配给噶尔臧,再嫁到那等边远之地,恐怕是要受委屈的。”
皇帝揉了揉额角,“只是朕已经许诺了杜棱,朕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出尔反尔?”
灵璧思忖片刻,道:“奴才听闻这杜棱郡王另有长子,只是苦于不良于行而并未随父来京,不如皇上下旨,将公主许配给噶尔臧的同时,要求只要公主平安康乐,便许噶尔臧以世子之位,以此约束噶尔臧行为。”
皇帝闻言,笑道:“难为你想出这么一招,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今日敬瑗和噶尔臧站在一处说话,人尽皆知,二人年纪相仿,不如就将敬瑗许配给噶尔臧。”
灵璧本想再劝一句,但皇帝已扬声命梁九功去传旨,灵璧也只得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