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百里碧瑶难得的给沈氏告了病,没去请安,蜷缩在自己的小院里几日没有踏出门去,没有人知道是什么病,只说要好好养着,不便见人。唯有伺候的丫头檀香战战兢兢立在一旁,,大气没敢出一口,她抬眼迅速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自家小姐,又迅速低下头。自从游花灯会回来,百里碧瑶像是疯了一样将屋里的东西乱砸一通,还气急败坏的把绣了好些日子的一对银护腕给剪了稀巴烂,无奈院里的嬷嬷们叫来了宋玉却也无济于事,一向乖巧的丫头这会连亲娘也不待见,同她闹了一气,气的宋玉摔门而去,给百里碧瑶禁了足。
这一连好几日,都没个好脸色,一旁做事的丫头们更是畏手畏脚,没事的时候谁都不来这屋里碍眼。檀香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姐,今日你出去透透气吧,虽然夫人禁了足,但也是在气头上,这几日了,早就消气了。你看你这两日来饭都没怎么,这身子如何受得了,怎么撑得住啊?”
百里碧瑶冷着脸轻笑一声,凉凉的吊了人一眼,檀香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后知后觉的认为自己多嘴,差点咬了舌头,恨不得把刚才说出去的话在吞回去。
百里碧瑶难得的移步,从床上挪到了铜镜前,坐在板凳上,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对着镜子观摩了一会,喃喃问
“我这脸,好看吗?”
檀香:“好看,小姐长得自然好看。”
百里碧瑶:“那我和三小姐,谁更好看?”
檀香一惊,错愕了一下,连忙支支吾吾回答
“自然是小姐最好看了,谁能比的了小姐。”
百里碧瑶呲笑一声,一挥手,将雕花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胭脂水粉散了一地,
“连你也骗我,好看,呵,好看他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亏我还像个笑话一样的跑出去看花灯,到头来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给别人做陪衬,为什么,为什么她得天独厚,我就得低到泥土里,凭什么她万千宠爱,我就要委曲求全,我不甘,我不信。”
檀香被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小姐,奴婢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息怒啊,别气坏身子。”
百里碧瑶转过身子,倒在地面上的铜镜映出她狰狞的面孔,与平时那温文尔雅的才女判若两人,她一把抓住檀香的肩膀,秀目充血
“你说我说的对吗,啊?对吗?”
檀香猛地一个激灵,对上人眼,惊恐的挣扎了几下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先松手,松手啊。”
她用力掰了几下,没有掰开,于是只能忍痛任人捏着。
百里碧瑶放声大笑了几声,一把推开檀香,低头敛眉,端坐身子
“去,给我准备东西,我要好好收拾,好好见人,重新开始。”
檀香如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渐渐节日的气氛退去,街道上盏盏彩灯也被早就摘了去,可毕竟是京城,人来人往的热闹并没有任何影响。楚易寒一行人早早包了云鹤楼想着说些事情,如此一表人才之人走在这大街上,难免的会引来无数的蜜蜂蝴蝶,百里碧洛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实在没忍住笑的前仆后仰,差点一个跟头,还好楚易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站定身子,揉揉笑的酸疼的脸颊,
“我说,总觉得和你们这几个相貌堂堂的人出来,我会被这元丰城的女子们在背后打死。”
看着百里碧洛楚易寒阴冷的脸上竟然毫无知觉的挂上了三分笑意。
“天哪,天哪,我的心,原来楚公子会笑啊,他一笑简直要了我的命,啊,我竟然看见他笑了,好激动,快扶着我,我要晕倒了。”
又一女子:“你得了吧,楚公子会要你的命?你可拉到,别做梦了好不好,你以为人家在对你笑啊,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好吗?”
“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试试,你个贱人,他就是对我笑怎么了,你羡慕,你嫉妒啊?”
说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场毫无硝烟的战争就这样爆发了,楚易寒瞬间敛了笑意,百里碧洛笑不出来了,她戳了戳旁边的人
“哎,没想的楚公子挺招桃花的嘛,是朵花都想让你这只蜜蜂采采,哎,小蜜蜂还不赶紧过去,雨露均沾一下,采采?”
“噗呲”一下没忍住,端木离直接笑出声,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你说是吧二哥?”
墨舒华笑笑不语,处变不惊。
楚易寒翻了端木离一眼,身边的温度瞬间低了几度不止
“这么说洛儿也是那几朵桃花里的一朵了?这不我正在采吗,怎么,不够满意?我可以直接酿蜜的,而且很甜的。”
百里碧洛“......”
她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这时周围突然冒出一句
“哎,你们看楚公子旁边站着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大家说的花灯会那天晚上那个姑娘?”
“是啊,是啊,百里府的三小姐,我见过的,就是她。”
“啧啧,”又有人压低了声音“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个千金府的小姐,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这光天化日的都同男子厮混,这晚上指不定怎么样呢。”
“你看她旁边那几个人,到底是和哪一个啊?我看这几个长得都不错,哪一个都有可能哦。”
“就是,不知检点,还是名门府的千金,竟然干出这等苟且之事来,看来这名门比我们这些百姓也不怎么样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百里碧洛议论纷纷,越说越离谱,后面简直不堪视听。
“楚冰块,你这城门失火,怎么还殃及池鱼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端木离蹙了蹙眉头,觉得这话太不堪入耳,抬手掏了掏耳朵。
百里碧洛脸一阵青一阵白,柳眉紧紧皱在一起,愤怒的火在她心理越烧越大,她忍无可忍,拨开人群,抓住了一个尖嘴猴腮,说的正起劲的路人,强行压下火气,沉声问道
“我怎么就卑鄙无耻,怎么就伤风败俗了?我哪里干什么.....什么事了,你,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告你诽谤,叫官抓你。”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甩开百里碧落的手
“呦,我当谁呢,原来是现主啊,不乐意听了?听不下去了?还大家闺秀,一上来就拉拉扯扯,果真不知羞耻,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百里碧洛涨红了脸,指着人
“你,你胡说,我没有,你这是污蔑,是故意毁人清白,下流。”
“呵,下流,我们这些乡下人在你们这种达官贵人眼里是挺下流的,但我说姑娘,你问问这元丰城内的人,现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花灯节那夜做过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清白,看你人长得白白净净,秀外慧中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个下贱胚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其他人也附和着一阵唏嘘......
“就是,我要是你,如今事情败露,我早就一头撞死在那城门上了,还有脸出来转......”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啪”两声,那妇女和那男人脸上各自多出一个巴掌印,不知何人所为,百里碧洛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怒目通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惊了一下,她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楚易寒冲他摇摇头,挣开了墨舒华拉着他的手,上前将百里碧洛护在身后。
“哪个混账玩意,给老子出来,别装神弄鬼的,老子不怕你。”
“啪”,又是一巴掌,那妇人直接懵在原地,捂着脸,那男子则酿呛着朝后退了两步,楚易寒冷笑一声
“阁下,今日出门可是没有漱口,这喷出来的气元丰城十里之外都闻得见吧。”
“刚才就是你装神弄鬼打的老子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和那小贱人有一腿,不然为何如此护着,我告诉你,我不怕你,有种别使阴招,家大业大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
楚易寒脸色一冷,眼眸半瞌,一抹杀意一闪而过,他现在很生气,什么时候他的人沦落到被人如此作践了,那人后背一凉,顿时一阵心虚向后一退
“你干什么?想杀人灭口?”
楚易寒冷哼了一声,刚想上前,就被人抓住了,百里碧洛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动手。
这时有个弱弱的声音
“才不会,楚公子不会杀人,而且我也相信百里小姐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百里碧洛抬眼望去,一个鹅蛋脸,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她冲那姑娘勉强一笑,以示谢意。四下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各持己见。墨舒华望着那粗俗的男子,静看着这一切,不知在想些什么。
“闪开,快闪开,停下,快停下,闪开啊,这马疯了,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应声而来,众人纷纷避让开来,然而街道中央却站了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簌簌清泪流过脸颊,茫然无措的望着四周,哭喊着。
眼看马飞奔而来,马蹄就要落下,众人心里皆是一凝,闭上眼睛,耳畔只传来一个妇女撕心裂肺的喊声
“我的浩儿。”
楚易寒一把抓就要冲出去的百里碧洛
“不用你出手,有人会救的。”
她看向墨舒华,就在墨舒华探出手的片刻,一阵银铃声夹着淡淡的花香传来,回荡在耳畔,时间突然静止,碧蓝的天空下,一把红色油纸伞,一抹碧绿的身影,她缓缓走来,伞下露出的微微一笑,只觉若春晓之花绽放,如中秋之月露颜,四周一切黯然失色,只有她显得纯洁,阳光,好像洗去了世间一切忧伤烦恼。
她微倾伞柄,瞬间将小孩揽在怀中,带向街边,扶正红伞,又抬起手腕轻晃了三下,“叮,叮,叮”,街上又突然动了起来,马蹄落下,妇人惊哭,众人倒吸凉气,一时全都爆发出来。
女子动作一气呵成,自始至终未曾把自己至于阳光之下。她撑着伞,蹲在小孩身边,替他擦干眼泪,甜甜一笑,抬手又将手腕上的铃铛晃动了一下,刚才还哭的小孩突然就笑了,那孩子的母亲扑过来抱起小孩,一阵喘息,还不忘对姑娘道了声谢,
“谢谢姑娘,太谢谢你了。”
说着就要跪下去,她连忙扶起妇人,又是甜甜一笑
“夫人,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啊。”
那妇人听罢也鬼使神差的笑了。
她一抬眼,便看见傻傻望过来的墨舒华,她礼貌一笑,款款走进,
“方才你看的见我,没有被时间禁锢,那一定不是一般人喽,刚才是否抢了小公子的功劳?若是,那我在这里陪个不是。”
墨舒华愣愣,难得的失态,随后速速回神,温和一笑
“哪里的话,姑娘救人要紧,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吗?”
她将伞向上撑了撑,露出了整个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就算人不笑,那双眼睛也是似笑非笑的弯着,鼻梁高挺,朱唇红润,整张脸轮廓分明,配上不同于常人的小麦色皮肤,整个人彰显着活力,洋溢着青春,
“忧合欢,小公子要是不介意,唤我声欢儿也可以的。”
忧合欢侧了侧身子,看向墨舒华身后笑眯眯问
“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后面几位也是你的朋友吧,看着品阶都不凡呐。”
端木离清了清嗓子,
“还是我介绍吧,二哥哥一见人小姑娘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美人,看我,在下端木离,号嘛,玉树临风,嘿嘿,这位见了你走不动路的,我二哥,墨舒华,这位呢,呃,人称万年的冰块的楚易寒,下一位......”
“百里碧洛,你直接唤我洛儿,不过看着你比我小,要不叫我声姐姐也好。”
百里碧洛自己开口。
忧合欢笑着看过每一个人,
“离哥哥,华哥哥,寒哥哥,洛姐姐,这样称呼应该不为过吧。”
百里碧洛:“不为过,挺好的。”
忧合欢将目光停在楚易寒脸上
“寒哥哥脸上戾气这样重,可见好不开心啊,发生了什么?”
说着又抬起手腕,打算动一动,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谢谢姑娘,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
楚易寒一张脸越发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