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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云暗起

你不跟我回去,你又要去哪里?你又能去哪里?你本无处可栖,无处可归。

一 再等一等,等他醒来,郑重地跟他道别。

舒朗月送完老吴一行人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腊月二十九。

镇子上已经弥漫着新年的气息,各家各户在门口挂起了灯笼,烟囱的烟也从早冒到晚,这时候连路过的风雪都沾染了一身腊肉香气。

客栈里已基本没什么客人,厨子、小二也都回了家,只剩下老板娘一人在算着一年的进账。

一看到裹着狐裘的舒朗月,像是见到了稀客一样,老板娘忙迎了上来说:“哟,公子你回来啦,还以为你不住了呢。现在店里没什么人,就你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还有谢大夫,这两个人一天说不出一句话,怪瘆人的。公子你回来就好了,就热闹了。”

舒朗月被这么一夸,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向老板娘道了谢,又给了一份不菲的房费,然后上了楼。

他想着一定要好好把谢长安批评一顿,都不跟小铜镜说话,小铜镜又要怕他了。

“本公子回来啦!”人未进门,声已传入。但舒朗月刚一进门,就看到小铜镜在收拾包裹。

小铜镜看到舒朗月回来,眸子微微一亮。

谢长安还是老样子,坐在桌旁剥花生,一点儿没个大夫的样子。他看到舒朗月推门而入,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就直接跟着老吴他们走了。”

舒朗月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茶,回答说:“本来我是准备跟老吴他们走的,都走到大半路了。我想到我还有两个好兄弟还留在这里,虽然这里风大雪大,但是咱们经过那件事可不就是过命交情?过命的交情怎么能被风雪所打倒呢?所以我就回来了。”

“舒朗月,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嘴不酸吗?”

舒朗月被谢长安这句话气得眉毛都歪了一点儿,他问:“谢长安,你有没有点儿良心啊?我正跟你说着兄弟情义!你居然问我嘴酸不酸,你是不是天生就爱煞风景啊?你这样说话,在外面没被人打吗?”

在舒朗月一刻不停的字句中,小铜镜已经把包裹最后一个结打好,背上了身。

舒朗月惊异地问:“小铜镜你要走?去哪里?如果我不回来,你都不准备跟我告别了吗?我可是把你当妹妹的,你这样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谢长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望向小铜镜说:“小铜镜,你快回答一下舒朗月,不然他又要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了。”

小铜镜面对谢长安与舒朗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样子,可能人天生就有一种防御姿态,遇到穿盔甲的自己也会穿上盔甲,而遇到不设防的人,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小铜镜朝着舒朗月糯糯地一笑,说:“我准备往南走,离昆仑山远一点儿。我很胆小的,有点儿害怕,而且这里太冷了。”

舒朗月走过去扶住小铜镜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说:“我们小铜镜最勇敢了,你不知道老吴他们怎么夸你,一个个都夸你是小女侠呢。”

“谢谢……谢谢你!”小铜镜把包裹露出一角,对舒朗月说,“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给我买了这条裙子。本来我什么也没有,这条裙子我准备带着新年的时候穿,等明天我就是一个崭新的小铜镜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铜镜说得恳切,说得舒朗月鼻头一酸。他一手搂过小铜镜,一手搂过谢长安,虽然谢长安十分不配合地挣扎了一下。

“谢什么!要谢就跟我喝一场酒,就当饯行吧。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还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于是,高兴的舒朗月很快就把客栈里最贵的酒和最贵的肉买了下来。

饯行宴摆在了客栈后院的树下,舒朗月很怕冷,但他又觉得在雪中煮酒会友更有格调,偏要在后院摆宴。老板娘只得给他们竖了一把大伞,又把店里所有的火炉都拿过来给他们取暖烤火,足足摆了七八个火炉。

舒朗月裹了两层狐裘,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舒朗月,你是不是有……”谢长安想了想还是把那个病字咽了回去,毕竟这是舒朗月请客,也不好驳了舒朗月的面子,只好把棉衣又裹紧了些。

全场最不怕冷的反而是小铜镜,她坐在一旁,静静煮酒。

舒朗月举起杯,豪爽地一饮而尽,道:“我先干为敬,这第一杯酒下肚,不如我们先加深一下了解?我把你们当兄弟,当妹妹,却根本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因何而来,这可不行!”

小铜镜又给舒朗月倒了一杯酒,问他:“你为什么会来昆仑?”

“小铜镜你跟我说话似乎都是你啊你啊的,以后就喊我朗月哥哥吧!”

朗月哥哥。

多好听的称呼啊。

但小铜镜兀自张了张嘴,明明那么琅琅上口的几个字,却还是没能喊出来。也许是知道这是一场饯行宴,大家就此相别,终无再见。

能不留情,便不留情。

舒朗月没有留意到小铜镜这细微的举动,他回答道:“我是逃婚出来的。家里说给我找了门当户对的姑娘,但我跟她不熟,而且大丈夫志在四方,理当先立业后成家!”

谢长安扔了一片肉进沸腾的火锅里,笑着问:“归庐的少主要立什么业,你不是家大业大?”

舒朗月喝了几杯,本来已经有点儿迷迷糊糊,听到谢长安戳破他的身份,一下子醒了过来,他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归庐的少主?”

“一个姓舒的有钱阔少爷,天天背着归庐的传世名剑吞吴,这难道很难认吗?”

剑南归庐,乃是江湖之中数一数二的门派。归庐以剑法和铸剑闻名于世,每代必出传世之兵,亦有惊绝之才,这两样足以让归庐屹立江湖百年不倒。

没想到归庐的少主,竟会因为逃婚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来到昆仑山这种苦寒之地。

吞吴剑本来是用块布包着的,但日子一长,布的边角磨损了一些,露出赤金色的剑鞘。舒朗月忙扯了扯布,他想到自己这么一路大大咧咧地过来,这吞吴剑一定被许多人瞧了去。

他脱口而出:“那我的行踪岂不是被很多人知道了?我爹很快就要派人来抓我回去成亲了?”

谢长安笑着把火锅里烫熟的肉夹了起来,他心想归庐肯定早就知道了舒朗月的行踪,只不过是放任舒朗月的意气行为。

小铜镜是场上唯一的女孩子,她问:“你这样不觉得对人家姑娘很不负责任吗?若是那姑娘因此嫁不出去怎么办?”

“她才不会嫁不出去呢,她可是江湖第一美女,是《傀儡戏》的唯一传人,等着娶她的人能从归庐一直排到昆仑山。”

“你未婚妻是镜花水月云家的女儿?”

舒朗月点了点头,又自斟了一杯酒。

说到镜花水月云家,那正是小铜镜用的傀儡丝的发源地。镜花水月原本只是以机关术傀儡术立身于江湖的小门派,但第四代门主在游历时得到一本傀儡秘术《傀儡戏》,云家制作傀儡的手段因此精进。原本云家傀儡只能作为排列阵型的假人,与稻草人无异,但得到此术后的云家傀儡在傀儡师的操控下,能与人作战,丝毫不僵。

江湖中更是传言“得此术者得天下”,却要为此背负上诅咒——“云家娇子,终成傀儡掌中戏”。

虽然这个骇人听闻的诅咒没有应验,但镜花水月传到第六代时,昆仑魔教红莲狱为夺取这一秘术,血洗了镜花水月,那一夜被江湖人士称作“血月之夜”。云家损失惨重,小女儿云拂露死于这场祸乱,幸存下来的嫡女云清欢也变得郁郁寡欢。

归庐作为江湖正统门派,最忌讳与这些骇人听闻的秘术扯上瓜葛,所以几十年来虽与镜花水月交好,但却绝口不提姻亲之事。

这一次居然让归庐的少主,娶未来的云家家主。

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小铜镜喃喃地说:“那也挺好的。”

舒朗月叹息:“也许吧。”

谢长安自遇到舒朗月之后,第一次听到舒朗月说这么短的句子,揶揄道:“舒朗月,你变了。一下子说话说得这么少,让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舒朗月喝了酒,反而话不多了。煮酒的小火炉照得他的眸子更加亮了起来,红色光照在星辰一般的瞳孔里,温柔得令人不知所措。

他歪着头笑说:“我以前话也不多的。”

酒被煮过,辛辣被温热掩盖,这种绵醇似乎更能勾起人的倾诉欲望。

“但不说话的小孩子很不招人喜欢的,二娘、三娘总说我呆呆的,爹也不怎么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在乎爹怎么看我,但爹总是说是娘性子太清冷才连带着我也不会说话。”

小铜镜小心翼翼地往炉子里添了一小块炭,透过影影绰绰的火光望着舒朗月,小声地问:“那你母亲后来逼着你多说话了吗?”

“没有,母亲才不会逼我。那时候我每天跑到街上去看别人怎么说话,别的孩子说了什么话,大人会笑,渐渐地,就学会了。”

谢长安又斟了一杯酒,道:“那你倒是很聪明。”

舒朗月骄傲地挑了挑眉:“那是,我从小就很聪明。”

小铜镜似乎一直没有跟上舒朗月的情绪,她还是小声地问:“那后来你父亲喜欢你了吗?”

“后来啊,后来母亲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父亲说母亲是个侠女,她离开我们去行侠仗义了。其实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明明……明明这个世上最需要母亲仗义相助的,就是我啊。”舒朗月抬起头来,眼睛忽然红了一圈,像一个无所可依的小孩子。

舒朗月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母亲走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你知道的,我们家很有钱,房间建造得特别大。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觉得四面而来的安静像是怪兽,要将我吞没。所以我就一直自己跟自己说话……”

舒朗月想起当年的事,仿佛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床上铺着新制的棉被,每天仆人都会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得暖融融的。但无论他盖多少被子都会觉得冷,他怕冷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当时小小的舒朗月就裹着棉被,在黑夜里自己给自己讲故事,自己给自己讲笑话。后来他学会了如何在大人间周旋,学会了怎样变成一个惹人喜欢的小孩,但他还是觉得冷。

“好冷啊。”

也许是醉了,也许是困了,舒朗月裹着狐裘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风雪倏忽间大了起来,卷进了伞内,飘飘忽忽地落在了舒朗月的睫毛上,凝成了一粒透明的水珠。

谢长安搁下了筷子,静静地看着小铜镜伸出细小的指尖,拂去了舒朗月眉梢的雪。

他问:“你是不是该走了?”

她答:“想跟他说声再见再走。”

每个人都有故事,只不过更多的故事在喝完这一壶酒后,就相忘于江湖。

小铜镜并不想就这样毫无痕迹地忘记,至少对舒朗月不想,所以她愿意再等一等,等他醒来,郑重地跟他道别。

二 重归炼狱的魔女。

谢长安将舒朗月抱回了房间,三人各自睡去。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到了深夜,小铜镜听到“砰砰”的敲门声,她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却发现是一脸紧张的舒朗月和同样睡眼惺忪的谢长安。

这一次舒朗月没有先开口,反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铜镜警惕了起来,忽然听到门外“嗖”的一声,是箭刺透风的声音。然后那支箭精准地射在了窗户上,直把窗户都震了一震。

舒朗月忙吹熄了小铜镜桌子上的蜡烛。

小铜镜问:“怎么回事?”

“大概是我家人要抓我回去成亲了!”舒朗月紧张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小铜镜和谢长安也往外瞥了一眼。

客栈外面围了一圈穿黑衣的人,那些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默地拉起弓箭。

“嗖!”

第二支箭应势而发,直接穿过窗户缝,射中了小铜镜身旁的床柱。舒朗月猛地关了窗户,拉着小铜镜和谢长安站在了比较安全的墙角。

“我们快逃吧,这来势汹汹的,也不知道跑得掉跑不掉。”舒朗月想了想说。

谢长安想着刚刚那一群面色阴冷的黑衣人,有些疑惑地问:“你确定那些人是归庐的人?只是捉你回去成亲,怎么会如此凶神恶煞?”

舒朗月叹了一口气说:“我爹似乎对舒、云两家的联姻格外看重,还对我说过这是归庐唯一的机会。虽然我不知道这机会到底是什么,但我拒绝时,我爹发了一场大火,甚至把我锁在了家里的密室中。所以他们这么凶,也是情理之中……”

舒朗月拉着谢长安和小铜镜就要往后门走,却被小铜镜推开了手。

“既然是来抓你的,还是你一个人逃吧,他们带着武器,为防万一,你跟谢长安一起走,两个人安全一些。我体力不好,跟着你们也是累赘,反正他们不会伤害我。”

“说得对!不过谢长安不能跟我走,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连累你们。你跟谢长安在这里也互相有个照应。”舒朗月点点头。

“我只不过是个孩子,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到我,你跟谢长安一起安全点儿。”

“不,正因为你是个孩子,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把你从雪堆里抱出来时,就决定要保护你走到你想去的地方。不过我暂时不能保护你走下去了,你好好保重。”

舒朗月轻轻地笑了起来,即使在黑夜中,仍旧能感受到他眼里的微光。他朝谢长安和小铜镜抱了抱拳,道:“没想到我舒朗月逃婚也能逃出两个好朋友,后会有期。他日若有幸,还来这树下喝一杯酒!”

小铜镜本还想说些什么,谢长安却一口答应了:“好,我留下来照顾小铜镜。你一路小心。”

言罢,舒朗月就准备推门而出,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又缩了回来,转身揉了揉小铜镜的头:“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受伤,但你以后若是在某处安定下来,一定要写信给归庐的舒朗月,告诉我你过得多么快乐。”

你不告诉我你的过去,没关系,但记得要将未来的故事讲给我听。告诉我,你过得有多快乐。

本来小铜镜还有些不舍,听到这一句,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让舒朗月快走!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把舒朗月推出门外,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小铜镜鼻头一酸,猛地吸了一口气。

谢长安环抱着胳膊,看着小铜镜露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说:“舒朗月真是一个好人,是不是?”

就像她对舒朗月的第一句评价那样,她没遇到过这样纯粹的好人,没遇到过这样热烈的少年。

“谢长安,你也走吧。”

谢长安没有回小铜镜的话,他接着他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舒朗月被保护得太好了,没有经历过江湖的明争暗斗,干净得像张白纸。”

“这样不是很好吗,能保持少年心性是件多么难得的事。”小铜镜语气淡淡。

“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对你不是。如果你也是这样,应该早就死在外面的人手下了吧。”

小铜镜活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傀儡丝,笑道:“谢长安,你也聪明得令人害怕。”

“你一心让舒朗月走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外面不是来抓舒朗月的,而是来抓你的。”

“你知道了,还不快走?”

“但我答应了舒朗月,要好好照顾你。”

“不用了,我说过我们互相保守住秘密,互不相扰的。”只是在说话间,小铜镜就抬手点住了谢长安的几处大穴。

谢长安与小铜镜说话,本就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地被点了穴,直直地倒了下去。

小铜镜用力地将谢长安推到了床底,压低声音说:“你别说话。”

小铜镜握着她一直保护得很好的铜戒指,按了一下,只听得“咔嗒”一声,右手戒指的戒面弹出一根钢针,连带着数寸长的傀儡丝。

这傀儡丝比那日从衣服中拆出来的傀儡丝锐利更甚,被压得扁平的柔钢,两面都被磨出了刃口。

小铜镜从窗口翻身而下,一手戴着戒指,一手握住傀儡丝顶端的钢针。以丝为刀,一步就冲到了为首的弓箭手前。手中傀儡丝银光一闪,就把弓箭手的头套入线内,猛地一用力,弓箭手的头颅就像一个山楂球一样落地,滚出很远。

周围的黑衣人看到此时的小铜镜,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刚受训不久的,几乎就要跪了下来。

黑暗中,听到一个男声说:“没事,你们尽管杀。谁赢了,谁就是我下一个要提拔的人。”

那句话是一句命令,却更像兴奋剂,周围的黑衣人纷纷脱去外袍,露出背后的长镰刀。

小铜镜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你的傀儡丝,你留在地牢里的傀儡丝太过明显。”

“是我的傀儡丝用得不够干净利落,但现在不会了。”

小铜镜将傀儡丝缩短了一寸,傀儡丝也因此绷得更直,行动速度也更快。短丝如刀,小铜镜冷着眼,飘忽间又带下两个人头。

但这远远不够,周围的黑衣人呈包围之势,渐渐将小铜镜围在其中。

长镰刀在红莲狱的教义中代表地狱的审判者,但这一群拿着长镰刀的黑衣人不像是审判者,反而更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饿鬼。

小铜镜手中只有一根傀儡丝,却要面对二十多个饿鬼。

她站定,深呼气,将左手戒指里的傀儡丝也弹了出来,两手抓住傀儡丝的钢针,如同两枚暗器,精准地射到了为首一个黑衣人的两个手腕上,然后迅速绕到了他的身后,并将傀儡丝在他手上绕了一圈以作固定。

“啊!好疼!啊!”

黑衣人被锐利的傀儡丝割得尖叫起来,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因为此刻,他已经成了小铜镜手下的傀儡。

他的镰刀指向了周围的同伴,而且比他自己挥得更加精准、更加用力。

一镰刀,便是一片血海。

热的血,冷的雪,都落在了小铜镜的睫毛上。她似乎早已对这种尸山血海习以为常,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反而变得更加专注,专注于眼前的战斗。

“哈哈哈,好。果然是我培养出来的孩子!”

黑暗中的男声再次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他的镰刀。他捡起尸体旁的镰刀,猛地朝小铜镜劈了过来。

小铜镜应变迅速,立刻将绑在黑衣人身上的傀儡丝抽了出来,握住钢针,绷直傀儡丝,以傀儡丝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镰刀。但她力气要比那男子小得多,镰刀劈下的力道直把她逼退了几丈远。

小铜镜的脚深深地陷进了雪里,手也被双面开刃的傀儡丝割得鲜血淋漓。

镰刀在男子的手中仿佛活了一般,轻巧地打了一个转,绕过小铜镜的傀儡丝,转到了她的脖子上。

与她的动脉,只有一层皮肤的距离。

镰刀就在那个最适合威胁的距离处停了下来,那男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小铜镜,带着一点儿挑弄的意思,轻笑了起来。

“是有那么一点点进步,的确更适合那个位置了。”

“我不会回去的,要么今日我死在这里,要么你死在这里。”小铜镜语气决然。

男子戴着巨大的黑色兜帽,一笑起来,兜帽的边缘就会跟着剧烈抖动,落在地上的影子就像跳舞的魑魅魍魉。他说:“别的不学,怎么学会了讨价还价呢?你知道,我并不在乎的。”

“你在乎,你要我的血。”

“不要太过自信,我教过你,说话做事都不要太过。就像这傀儡丝,本来不能开刃,你偏偏要开,甚至开了两刃。这血肉模糊的,可都真是浪费啊。”

小铜镜的手心,还在嗒嗒地滴着血,但她似乎毫不在乎,她抬起头,冷着眉眼说:“若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赚的。”

“哈哈哈!好!此刻我更确定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男子的镰刀从小铜镜脖子上轻轻地划过,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男子看着那道血痕说:“这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你的生死从来都是在我手上的。你不跟我回去,你又要去哪里?你又能去哪里?”

你本无处可栖,无处可归。

小铜镜的心如同被钝器砸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我要回去报仇。”

“报仇?你以为江湖只是一个拼刀子的地方吗?你要去杀了谁?你以为靠杀一个人就能夺回你失去的东西了?不,你一辈子都不能为自己正名。”

“不!不是的!背上骂名就背上骂名,算得了什么?”

“是吗?原来你想报仇,不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名字啊。我还以为你是想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呢,可你现在这个模样,就算杀了我,也什么都拿不回。”

你无姓可署,无名可记。

小铜镜原本冷静自持,却被男子的几句话问得情绪崩溃,她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你闭嘴!你闭嘴!”

“我闭嘴,你心里那个声音可不会闭嘴。”男子轻笑着抱住小铜镜,附在她耳畔,呢喃一般地说,“所以说,你只能跟我走,做我的傀儡好歹还能受万人敬仰。”

小铜镜仿佛被抽去最后一丝信念,浑身脱力,倒在男子的怀里。多么可笑,她的武器是傀儡丝,可她却只能沦为他人的傀儡。

男子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小铜镜,然后对周围的黑衣人下令:“烧了这座客栈,这么破败的客栈实在脏了教主的脚。”

一听到要烧了客栈,小铜镜立刻从男子的怀中挣扎着跳了出来。

“我要回去拿东西,我去烧吧。”

男子说话总是笑,但他的笑不同于舒朗月的无邪、谢长安的不羁,他的笑总是带着些许魅惑,看起来阴恻恻的。

他笑问:“是先前跑出去的归庐小子的东西?刚刚真该杀了他的。”

小铜镜没有应答,只是将傀儡丝射到了二楼的窗棂上,然后她轻巧地攀爬进了屋子。

一进屋,小铜镜立刻解了谢长安的穴,却仍轻按着他说:“别动,还躺在这儿。”

谢长安看着浑身是血的小铜镜,立刻明白了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其实他见多了江湖厮杀,杀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追杀过。只是当他看到小铜镜一个人从尸山血海中走出还能保持这么冷静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她这样聪慧的女孩子,如果能像舒朗月那样天真无邪、无所忧虑地活下去该多好。

他做好事都是有目的的,平白无故的怜悯对他来说,就是浪费时间。但在那一刻,他动了他这一生中极少动用的恻隐之心。他对小铜镜说:“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次我心血来潮,想为你做一次好人。你若是不想跟他走,我便带你走。”

“别说话了,他不是你可以抗衡的人。”

“我知道嘛,他是红莲狱的祭司幽渊。”谢长安趴在床底,满脸不在乎地将幽渊的名字吐出来,仿佛他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不过,小铜镜清楚得很,这个江湖,没有任何人能敌得过幽渊。云家的家主不行,更别提名不见经传的谢长安了。

只是谢长安说出那句“我便带你走”时,她的心还是动了一下。

非常短,稍纵即逝。

“不用了,我会跟他走。你如果想做个好人,就等火势起来后带老板娘一家走。”说罢,她点亮了一根蜡烛。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飘忽不定的火苗送到了床褥上,送到了窗棂上。

看着冷静纵火的小铜镜,谢长安也渐渐收起了笑容:“你不是红莲狱的奴隶?”

“是,也不是。”

“我讨厌模棱两可的回答,你到底是谁?你跟幽渊到底什么关系?”

小铜镜拧了一块湿毛巾,蹲了下来捂住了谢长安的口鼻。

“谢长安我说过,所有的秘密都是有交易筹码的,这个筹码太重了,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火势越来越大,小铜镜一步一步往后退到了窗口。

即使很多年后,谢长安回想起当日的场景,仍旧觉得惊艳绝伦。小铜镜从火焰中走出,站在窗边与窗外雪光月华融为一体,然后从手中的戒指里射出一根傀儡丝,如同一片落叶落了下去。

在汹涌的火光中,谢长安看到了小铜镜弹出傀儡丝后的戒指底纹。

一朵红莲,下面是火海,上面是冰山。

那是红莲狱教主才能用的纹样。

她是魔女,是重归炼狱的魔女。

舒朗月奔逃了半夜,渐渐觉得不对劲。他甩开两个黑衣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追上来。

这些人,并不像是来抓他的。

舒朗月只是不谙江湖阴谋,并不愚蠢。他想起小铜镜也是逃亡,而且临走前她异常的表现让他立刻意识到——那些人是来抓小铜镜的!

想到这个,舒朗月立刻运起轻功往回走,速度甚至比他先前逃跑的速度更快。

但当他到了镇口时,眼前便只有——熊熊烈火。

迎宾客栈的牌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周围围满了镇上的居民,但没有一个人有要去救火的意思,他们纷纷低头议论着突如其来的大火。

“这可是幽渊大人下令烧的,听说脏了红莲狱某位大人的贵躯。”

“那这可是好事,这红莲业火烧尽了客栈里的罪孽,这一家也算是解脱了。”

舒朗月刚想上前问,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拉了出去。他回头一看,惊呼:“谢长安,我差点儿以为你被烧死了!”

“我看起来和你一样蠢吗?”

虽然谢长安看到舒朗月的第一句就是调侃,但舒朗月丝毫没有生气,对他来说谢长安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你好好的,那小铜镜肯定也好好的了?她在哪儿?客栈老板娘一家逃出来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们?”

“老板娘一家没事,我把他们安置在别处了。”

谢长安没提小铜镜,舒朗月觉得有些不妙。

他抓住谢长安的肩膀问:“回答我,小铜镜呢?你说你会照顾好小铜镜的。”

“她逃出去了,只不过她不肯告诉我她要去哪儿。她走得很快,黑衣人在纵火的时候,她已经出镇了。”

“那就好。希望她能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鬼地方。”

谢长安最终决定撒谎,就像小铜镜希望的那样,保护住舒朗月的少年无邪,让舒朗月永远记得小铜镜是个很厉害的少女,而不是一个魔教教主。

三 不是每个人都有浪迹天涯的资格的。

迎宾客栈是镇子上唯一的客栈,经过这场大火,谢长安和舒朗月没了住宿之所,只得借宿在小酒楼的杂物间里。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暖炕上,连腿都伸不直。

舒朗月紧紧地攥着被子,悄声在谢长安耳边说:“我第一次睡在这种地方,还有点儿激动。原来这种地方也是能住人的啊,其实还挺暖和的。”

谢长安擦了擦耳朵旁的热气,恨不得翻到地上去睡:“舒朗月,你别激动,冷静一点儿。你一激动我就有点儿害怕。”

听到这话,舒朗月一把抓住了谢长安的手:“你别害怕啊,你害怕我也有点儿害怕了。”

“别抓我的手,我怕你还不成吗!”

舒谢两人在狭窄的暖炕上吵了半天才各自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带了一圈乌青。

舒朗月告诉谢长安,他在这里休息两天就走,他准备去西南看一看,反正去哪儿都可以,只要不回家。

只是说了这个计划的第二天,昆仑山的另一大派血刀门就派人来拦住了舒朗月。舒朗月听着血刀门的人一口一个归庐少主,终于相信了谢长安当时的推论:他爹一直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谢长安憋着笑问一脸冷汗的舒朗月:“西南去不了吧?”

“去,当然要去!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这次一定逃得隐蔽些!”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一个男声,声如洪钟地问:“逃?逃去哪里能逃得了你身上背着的责任?”

酒楼里的酒客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行人鬼魅一般地进了店,店门口的帘子甚至没有一丝晃动。

为首的是个穿黄袍的中年男子,背了一把赤红色的长剑。那剑比一般的剑看起来更钝,造型也毫不起眼,但店里的江湖人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它叫“春秋”,乃是归庐传世百年的名剑。

背着春秋,那来者自然便是归庐掌门舒临川。

舒朗月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舒临川一声质问给“按”在了座位上。

舒朗月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爹。”

谢长安原以为舒朗月逃婚只是意气之举,没想到舒临川竟亲自来抓他回家,可见这舒、云两家的联姻,意义着实不小。

而且,来的不止舒临川。

酒楼门帘又开了片刻,一群白衣女子踏雪无痕一般进了店。为首的女子素裙白裳,头上插了一朵新摘的梅花,这样简简单单的装束,却把一个酒楼的酒客看呆了。

酒楼老板推了推旁边的小二问:“我见到了仙女,你见到了吗?”

“见……见到了,仙女怎么下凡来了?”小二痴呆地说。

谢长安看见了女子手指间的傀儡丝,立刻知道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云家嫡女云清欢。

操控傀儡的傀儡师都会戴着一个手套,上面套着傀儡丝,但云清欢不一样,她是云家嫡女,自然不会戴那样丑陋碍事的手套。她两只手上各戴了三个墨玉制的尖甲套,六个甲套又分别用玉镶金的手法镶嵌了六只形态各异的神鸟,凤凰、青鸾、金乌……每只鸟的尖嘴里,叼着寒光凛冽的傀儡丝。

墨玉与傀儡丝的组合不像是武器,反而像是装饰品,连它的名字也像极了梳妆匣里的藏品。

云清欢的这件武器叫“钗头凤”。

云清欢手中拿着一只木制的兔子,她把兔子摆在了舒朗月面前,然后傀儡丝轻动,兔子也应线而舞。

她笑了起来,像是一汪温柔的水,像是雨洗桃花后的妍丽色彩。她笑问舒朗月:“朗月哥哥离家前说不想成亲,因为太无趣,但世间比清欢更好玩的女子,却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谢长安听到“朗月哥哥”这四个字,想起当时舒朗月让小铜镜喊他朗月哥哥,小铜镜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喊出来。云清欢手中的傀儡丝要比小铜镜的傀儡丝软许多,没有刃口,如棉线一般温柔。

云清欢看见谢长安盯着自己看,丝毫没有表现出小家子气的羞赧,而是从袖中又掏出了一只雄鹰的木偶,操控着木偶朝谢长安飞了过去。

“公子也对小女子的傀儡感兴趣?”她问。

“很有趣。你的傀儡丝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很柔软。”

云清欢莞尔一笑,将手中的傀儡丝递给谢长安看,说:“传统的傀儡丝都是柔钢制成,但我爹怕我用那些伤了手,便请归庐舒伯伯锻造了韧性更强但更加柔软的千丝钢。”

谢长安看着这修得圆润饱满的傀儡丝,忽然想小铜镜那样聪慧的女孩子若是能生在云家这样的家庭,是不是也能长成这样娴静的模样?是不是可以操控傀儡而不用把自己的手割得鲜血淋漓,是不是可以无所顾虑地喊出那一声朗月哥哥?

但没有这种如果,斯人在极乐,若者入地狱。

父亲和未婚妻的到来,让舒朗月有些恼,仿佛被当众打巴掌一样羞愧。他对云清欢说:“你怎么来了?我好像已经拒绝了婚事吧。我说了很多遍了,我记不得我们小时候玩得很好的事情了,而且婚姻大事要有感情基础的。”

舒临川觉得自己儿子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在驳云家的面子,几欲打断舒朗月的话训斥他,但都被云清欢拦了下来。

云清欢一直等到舒朗月说完话,才又开口:“朗月哥哥,你比我大,却比我幼稚得多。我们要成亲,不是因为我们感情好,只是因为我是云家未来的家主,你是归庐未来的掌门。你我联姻,是舒、云两家最好的选择,是我们必须背负的责任。”

酒楼老板听了云清欢的话忍不住小声地鼓了掌。

谢长安真是没有想到云家养在深闺的女儿,能有这样的胆识,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羞于谈论自己的婚姻大事,轻轻松松就将“你要和我成亲”六个字扩展成了一篇大道理。这么一顶高帽子,几乎要将舒朗月压得低下头。

但众人似乎都低估了舒朗月的倔,他低着头不说话不起身,气得舒临川要将春秋拔出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而作为未婚妻,云清欢却比谁都冷静,她对舒临川说:“舒伯伯,你将那封信交给朗月哥哥吧。若是朗月哥哥还不答应,到时候舒、云两家再商榷也不迟。”

“唉……我这个逆子,真是配不上云小姐你,我……我真是……”舒临川一脸愧疚地对云清欢道歉,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舒朗月。

舒临川压低了声音对舒朗月说:“有些话我现在不便说,都写在这封信里了。如果你到时候仍旧不回头,那就再也不用回来了,就当我舒家没你这个儿子!”

舒临川的语气极重,但舒朗月就是攥着信一句不答。

云清欢抱起桌上的兔子,朝谢、舒二人嫣然一笑:“那小女子便告辞了。”

云清欢来去如同一片轻云,俗世点身过,片叶不沾身。

归庐与昆仑血刀门交好,所以舒临川和云清欢去了血刀门落脚,而舒朗月仍旧留在了酒楼。

舒朗月每夜都睡得很早,但今日看了那封信,在酒楼外的马厩旁呆坐了很久。

谢长安走过来推了推舒朗月:“怎么了?成个亲就这么难?我看那云清欢,算得上是惊才绝艳,当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

“觉得不自由。”

“不自由,那就不要做归庐少主算了。”

“你说得对,但我不可能不做归庐少主,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不能为了自己能自由,而弃归庐于不顾。”

舒临川的确给了舒朗月两个选择,选择屈服对不起自己,选择逃避对不起归庐。

若是没有看舒临川给的那封信,舒朗月可能立刻拿了包裹就走了,但此时此刻,他动摇了。

因为信上只说了一件事——连阳剑魄丢失七年,归庐已经勉力难撑,若不与云家联姻,归庐百年声望可能就要断送于此。

归庐世代冶炼兵器,每代必出神兵,而这连阳剑魄便是打造神兵的“兵引”。连阳剑魄是归庐之根基,被锁在归庐剑阁之中,这么重要的东西……却不见了。

一直以来,舒朗月都觉得父亲要自己和云家联姻,是因为欲壑难填,是为了与镜花水月合作称霸江湖。但原来,这场联姻,是一场低声下气的乞求,是求着云家帮助舒家挺过这灭门之劫。

舒朗月一直在回想云清欢白天说的那句话:因为我是云家未来的家主,你是归庐未来的掌门。你我联姻,是舒、云两家最好的选择,是我们必须背负的责任。

他身上背着归庐的剑,流着归庐舒家的血,所以他必须背负这一切。

不是每个人都有浪迹天涯的资格的。

一个月后,舒朗月回到剑南归庐。

在舒朗月回到归庐的这一天,红莲狱新教主镜正式继位,教内尊称“镜姬大人”。昆仑山血刀门在一夜之间被修罗吞并,成为修罗驻守昆仑的一大据点。西南合欢宗教主去世,继位者是曾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圣使苗离舟。

江湖的暗涌已经悄然现出端倪,而整个中原武林依然在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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