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走着。
车夫手甩马鞭，吟着戏楼唱的曲。
“山松野草带花挑，猛抬头秣陵……村郭萧条，城对着夕阳道……”
阴婉月坐在马车里拿着一本话本看着，听到车夫唱的戏词，竟觉得还有些好听。
路前方一个妇人牵着四五个男娃女娃走近马车。
“有何事嘞？”车夫盯着他们问。
“我们是去兖州寻亲的，路途遥远盘缠用尽，贵人可否载我们一程？”
车夫是阴婉月雇的，能不能车夫还得问阴婉月。
“客官，这个由你做主嘞。”
阴婉月掀起帘子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衣裳破旧的妇人和几个孩子，想载他们，只是马车小，只怕坐不下六个人。
妇人似看出她的顾虑，“贵人，我和几个大的孩子不坐马车，我们走路，只请贵人让我这个小的孩子上马车。”
妇人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拉出来，“妙瑜，快向贵人磕个头。”
妙瑜！
阴婉月瞪大眼，如被雷击。
阴婉月看着这个伶俐纤瘦的小女娃。
妙瑜可是小说中裴璋的第二任皇后。为裴璋生下一子二女。
洪宁二十年，大约三十多岁的裴璋废后立了宫女妙瑜为后。
小女娃跪在地上，阴婉月吓得后退一步，未来皇后给她磕头她可不敢受。
阴婉月忙将她扶起来。
阴婉月掏出十几两银子，“我不路过兖州不顺路，路途遥远，赶路辛苦，你拿着这些银子找一辆马车带你们去兖州吧。”
将银子塞给妇人，阴婉月爬上马车，催促车夫赶路。
她可不想与皇宫与洛阳的人有任何牵扯。
裴璋在位期间，对戎人用兵频繁，随军营妓大增。
想到小说中对阴婉月的描写。
白日充当杂役，为将士洗衣，每有战役结束或晚上在军帐中陪酒，床上含泪卖笑伺候将士。
到军营几日后的一个夜晚，便跳湖自尽了。
阴婉月手死死抓紧马车木板，心中充满了恐惧。
一场秋雨过后，花园里的花木身上都如同撒满珍珠一般，轻轻一碰花瓣树叶，一颗颗珍珠就滚落下来。
阴府的几位公子一路嘻笑打闹着来到阴老夫人的院子。
每月十五阴家的人都要去陪阴老夫人用晚膳。
一队队丫鬟端着菜肴果酒摆放在桌上。
太尉扶着阴老夫人落坐，阴家小姐公子们也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待阴老夫人动筷子，其余的人才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老爷，老夫人，不好了！”
众人正安静用膳，突然院外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老爷，方才好多禁卫军冲进府里，说是……说是要抄家！”
“禁卫军正在府中到处搬东西呢。”
太尉一掌拍在桌上，“什么？谁这么大胆，竟敢动阴府，这是不把太皇太后放在眼里了！”
“快派人进宫告知太皇太后。”
“太尉大人不必派人去了，如今太皇太后帮不了你。”
披着大红披风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队黑甲护卫。
“萧卓！”太尉怒喝进来的男人。
“皇上有旨，将阴府一干人等押入天牢！”男人一脚将桌踢翻，眼神阴鸷地说。
阴老夫人晕倒过去，丫鬟下人乱做一团。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挂，月亮恒古不变，昔日显赫的阴府却凄风苦雨，再不复往夕。
皇宫一处湖岸边，一个蓝衣侍卫拿着一盏纱灯，立在红袍男人身后。
“长封，今夜皇宫可真热闹。”
“王爷，没想到皇上竟斗倒了太皇太后。”
“本王这个侄儿倒是生来就是做帝王的料。”红袍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了一下，“这狠绝的性子随了皇兄。”
另一个蓝衣侍卫走过来跪禀：“王爷，方才禁卫军去了阴府，阴家的人全被押入天牢。”
“皇上方才下了圣旨，阴家男丁秋后问斩，女眷充为营妓。”
长封摇头，“果然是狠，皇上身上可还留着一丝阴家的血呢。”
“在皇上看来这点血脉惦念比起魏巍江山，不值一提。”睿王喝着酒，淡淡道。
秋风萧瑟，皇宫一场动乱过后，权力更迭。
太皇太后被幽禁南宫，曹阴刘三姓外戚抄家。
变故让人唏嘘不已。
这些日子皇宫和洛阳似笼罩在一层沉沉黑雾下，十分压抑。
安静的大殿里，金鼎喷薄出一缕缕香雾，九方白玉台阶之上摆着御案，其后坐着大魏年轻的帝王。
台阶下睿王跪在地上。
“回封地？皇叔不常来洛阳，可多住些时日。”御案后身着金丝龙纹黑袍的帝王开口。
“臣来洛阳是给太后送生辰礼，如今太后生辰宴已过，臣也没有再留在洛阳的理由。”
裴璋一手撑着膝盖，微微前倾，冕旒上的白玉串珠微微晃动。
“皇叔莫不是被那夜的事吓到了？”
“那夜皇上将臣保护在湖园，臣只知道皇宫很乱，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睿王顿了一下，“不过事后听到一些流言。”
裴璋凤目微阖，手指敲着御案。
“也罢，朕便允了皇叔，三日后就启程回封地吧。”
“谢皇上。”
装饰华贵的马车徐徐驶出洛阳城，两队侍卫骑着马护在马车两边。
宽敞的马车里，长封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递到睿王嘴边，睿王张嘴吃下。
“皇上的心思可真深啊。”睿王叹道。
“王爷，皇上会不会对你也下手？”长封担忧地问。
睿王笑了笑，“本王的封地凉州荒苦不堪，本王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阴姓三百多人被押往刑场秋后问斩。
多年后，曾目睹行刑的人依然记得那天，那飞溅的鲜血洒在地上，血染满地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青城山下的集市上，卖包子的卖珠花的，提着篮子卖牛肉干的，热闹不已。
客栈里阴婉月要了馒头和一碗热汤。
踢哒踢哒，一阵马蹄声动，客栈外来了一队骑兵。
翻身下马，七八个骑兵大步进了客栈。
“几位官爷快请进。”掌柜连忙恭迎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