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抹晕黄的光落在凉州高大的城墙上,萧瑟寂寥。
城墙外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阴婉月将一袋银子递给车夫。
车夫接过银子,驾着马车返回原路。
阴婉月提着包袱走进凉州城门。
热闹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
路过一个卖珠花的小摊前。
“姑娘,买一个吧,我这些珠花可都是从洛阳来的,洛阳那些夫人小姐戴的就是这种样式呢。”小贩脸上堆满笑。
阴婉月脚步一顿,走过去挑了一个蝴蝶簪子。
“这个一两银子。”小贩忙道。
阴婉月递给小贩银子,拿着簪子走了。
阴婉月在凉州菡山底下买下一座竹屋。
冬去春来春又尽。
“啊!”一道痛吼从竹屋内响起。
大汗淋漓的阴婉月躺在床上,抓着被子的手青筋暴起。
“加把劲,就快出来了!”产婆大喊。
阴婉月抓起被子一角塞进嘴里,用尽全身力气接着使劲。
“哇!”
终于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产婆用温水给孩子洗了身子,用备好的小被子包裹好,抱到床边放在床上。
脸色虚弱的阴婉月从床上坐起,靠在床上。
“恭喜,是个男孩呢。”产婆在旁边笑道。
襁褓里小小弱弱的孩子脸红扑扑,不停地蹬腿。
给了产婆银子,产婆便离开了。
炎热的午后,院子杏树上响起阵阵蝉鸣。
窗户大开着,坐在床上的阴婉月一眼就能望到院中的那棵杏子树。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你就叫蝉儿吧。”
阴婉月伸手轻轻抚着儿子。
夕阳西下,村落人家升起缕缕炊烟,村前枯藤老树下,一白胡子老人盘腿而坐,老人对面也盘坐几个年纪轻轻的儒生。
几个儒生皱眉低头苦苦思索。
“夫子的上联,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实在精妙。”
“我才拙,实在想不出下联。你们呢?”一个儒生苦着一张脸道。
其他几位儒生也纷纷摇头叹气。
几个儒生起身,拱手行礼,“我等才拙,让夫子失望了,还望夫子见谅。”
老人抚了抚胡须,淡笑而不语。
老人起身,一手背于身后,看向几个儒生,“天色已晚,回家吧。”
“至于这下联,你们几个回去再想罢。”
几个儒生纷纷起身,正欲散去。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突然一道灵动的女声响起。
已走出三步外的老人脚步一停,脸色变来变去。
其实想出上联后,他却怎么也想不出下联,心情惆怅。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妙啊。
老人转身看向来人。
那人是个年轻妇人,腹部已高高隆起。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好,对得好啊。”
几个儒生交头接耳,都点头夸赞。
阴婉月心虚地笑了笑,她看到那竖起的一大张宣纸上写着: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这对联她知道,就顺嘴说了出来。
阴婉月没有多留,抬脚离开,老人开口叫住了她。
“且慢,这位夫人能想出下联,想必也是饱读诗书,老夫盘腿坐于此地一下午,悟得一句,恳请夫人赐教。”
阴婉月面上点点头,实则心里有些慌。
老人抬手一指旁边那棵缠绕枯藤的老树,慢慢道:“枯藤老树昏鸦。”
阴婉月一喜,这首诗她语文课上背过。
“小桥流水人家。”
“妙啊,妙啊。”正思索的几个儒生还没有头绪,就听到了阴婉月的回答。
老人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
“姑娘才华横溢,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子,去考科举定然夺冠呐。”
阴婉月不语,转身离开了。
裴璋任贤用能,不拘出身,但对官员也厉行苛责,十分狠戾。
杀的大大小小官员数不清。
朝中官员来来去去,一茬又一茬。
就算中了状元,遇上裴璋这么个君王,也未必就能平步青云。
阴婉月没将与老人对诗的事放在心上。
却不知自己对出的那两句已经在洛阳儒生当中传遍了。
只因那老人是国子监祭酒,那几个儒生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几人一回洛阳,逢人便便将这事拿出来说。
深夜,万籁俱静。
月光斑驳地透过窗户洒进大殿。
寂静的殿内突然落下一道黑影。
“皇上,人找到了。”黑影跪禀。
“在何处?”御案后,穿着明黄色衣袍的男人问。
“青州。”
一场大雨落下,潮湿的地面泥泞不堪,没有带油纸伞的行人用手遮着在雨中奔跑。
阴婉月提着衣裙,用一片大树叶遮在头顶,小心避开水洼,生怕身上溅到泥水。
走进家中院子,阴婉月扔了那片大树叶,低头拍了拍被打湿的衣袖和裙摆。
斗笠男人走到阴婉月近前,缓缓摘下斗笠。
棱角分明的脸庞,斜飞的英挺剑眉,好看而幽黑的丹凤眼。
只一个眼神都能逼退阴婉月,阴婉月犹如五雷轰顶。
这相貌,这气势,裴……裴璋!
“看来你还记得?”
看到阴婉月惊恐慌乱的表情,裴璋微微笑了一下。
“娘,他是谁?”蝉儿看到裴璋,不由得后退一步。
尽管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可娘不是说他没有爹么?
为什么突然又冒出来了?
阴婉月吓得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她已经尽力避开了,为什么还是会遇到?
“你、你来做什么?”阴婉月脸色苍白如纸。
抬起头的阴婉月一愣,庙里不止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