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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念湖边红药

曲红药的娘亲走后就留她一人在山中的茅草屋里孤独的过活。

红药的娘亲在咽气前紧紧抓住她纤细白嫩的手腕,“红儿,娘要走了,你要好好活着,别像娘一样活得这般痛苦,娘这有东西给你。”

红药的娘扯下脖子上的雪白玉佩,交于深红手中,“红儿啊,这玉佩你好生保存,将来是信物也是救命符。”

“娘?”

“咳,咳,要是以后遇到困难你就带着它去找张昭清大将军,他自会明白的。”

“红儿啊,娘走后就葬在山中的那片花田里面吧,那儿美。”

红药娘亲紧抓住她的手垂了下去,落在床沿,若片片落叶归入土。

“娘!!!”

红药的娘亲在她的哭喊哀嚎中永远闭上了双眼,离开了红药。

红药亲手葬了阿娘,在泥土上撒了许多艳红鲜花,手随意一抹,脸上留下几道泥印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如水中投入了小石子,泛起层层圈圈涟漪,旁边小黄雀歪着小脑袋看着她。

红药在阿娘的坟前鞠了躬,“阿娘,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别担心。”

红药家住山中,与世隔绝,平时住食都是自给自足,倒也不会有什么困难。红药生性洒脱,娘亲走后与大山为伴,倒也是过得欢乐。

红药有一宠名唤阿黄,乃是一小黄雀,别看人家是小黄雀,却是个有道行妖怪,常常带着红药上山入水,两人好不欢脱。

常在山中走,不知年几何。

阿黄没入山前在人间生活过些时日,看得人间冷暖,知得入世之道,闲暇之时也会“叽叽喳喳”讲给红药听,增加玩乐。

好在红药对人间没有太多向往,虽然爱听,也不太爱深究其中之理。

这点恰得阿黄喜欢。

初阿黄怕讲多人间趣事,引红药对人间过多向往,尔后走其阿娘之路,为爱情放弃一生,痛苦一生。

它情愿红药一生无忧活在深山中,可惜阿黄千算万算,命运的安排,终躲不掉,逃不开。

阳光明媚,红药左抓朦胧的阿黄,右手拄着一根山野边随手捡来的粗木,急匆匆的往大山深处走去。

“红儿,你做什么?”阿黄一声尖叫,扭动身子,急欲摆脱红药的束缚。

“黄,昨日那个臭兔子精抢了我辛苦采来的野灵芝,还摆了我一道,把我的蘑菇也摸走了!你要帮我!”

“你要去报仇?”阿黄诧异,“要我去啄死他吗?”

“等会再去啄他,我昨天看见有处隐秘的地方有另一株上好的野灵芝,可惜天黑得早,我寻思今日去采回来熬个鲜汤,喝了好去打那个臭兔子精。”

阿黄舔舔嘴,这野灵芝汤可是好久没喝了,之前就红儿娘亲炖煮过一次,唯一一次,鲜得舌头都想给吞了,想来那个中滋味至今仍是忘不掉的。

“在哪儿呢?怎么还未到地儿?”阿黄看这天儿热的,走了半晌还未走到,太阳晒得他有些昏沉。

“应该在这附近的。”红药努力搜寻与记忆中相符的地方。

远处某灌木丛中有双红色眼睛窥视这一切。

“呵呵呵。”

山林某处传来诡异的笑声,缥缈虚无却深深撞入红药心中,鬼魅寒颤。

红药被忽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的心漏了小半拍,手指在无意识下微微颤抖,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很安静,静得可怕,诡异的安静,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声,水流声,鸟叫声,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红药摇了摇阿黄,“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

“你不觉得很安静吗?”

“一直都是这样的啊,等等!谁在那里!滚出来!”阿黄忽然爆起,往前方极速飞去。

“诶,等等我呀。”红药只能小步跟上阿黄。

转眼阿黄便不见踪影。

“黄,你在哪里?阿黄!”红药忽然对眼前这片山林很陌生,感觉周围物体都在极速旋绕,无论如何走都是在原地转圈圈。

“呵呵呵。”

“是谁?!是谁在恶作剧?”红药警惕环视周围。

无人应答。

红药在山林里打转,越走越深,山林的气息在平日里充满清新,今日却是诡异而危险。

“独眼,我闻了人类的味儿!”深处传来某个声音。

“哪里?我怎么闻不到。”另一个低沉的声音。

“嘿嘿嘿,我好像也闻见了,人类真是香呀。”有一个声音响起。

“是呀是呀,好久没有见过人类了,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第一个说话的声音又响起。

“人类的心好吃,香!”低沉的声音。

红药暗地里深吸一口气,给予大脑足够的氧气,放轻呼吸声,猫着腰悄悄躲入花丛中,试图以花香掩盖自身的味道。

“嗯?怎么人类的气息变淡了?”

“难道走掉了?”

“不可能,这片迷雾林还不曾有人类能走出去过。”

“嘿嘿嘿,那一定还是躲着某处了。”

“捉迷藏我最喜欢了,哈哈哈。”

周围再次陷入安静。

“哈哈哈,抓到你了,人类!”

猫藏在花丛中的红药被人一手提了起来。

“独眼,你轻点,可别吓坏了人类。”一只类似猫科动物的头上长了一个角的妖怪说道。

“是啊是啊,这个人类可真好看,细皮嫩肉的。”另一个牛头人身的妖怪也来附和。

“大牛,你的口水给擦擦。”长角妖怪说。

“我没有流口水,天啊,人类好香啊。”牛头妖怪凑近深红深深吸一口气。

“放开我,放开我!”红药被提起来,四肢在空中来回挥动,沾一身的花草在剧烈挥动下抖落一地。

“吃吃吃。”抓着红药的独眼妖怪激动挥舞双手,红药在他手里被摇来晃去,已是晕眩。

“诶诶欸,冷静一点,快看看人类被你晃晕了。”独角猫妖急忙制止独眼妖怪。

“哦哦哦。喂!人类,你没事吧?”独眼妖怪大手小心翼翼抓着红药凑到眼前细看。“人类真是脆弱呀。”

独眼的气息呼在红药脸上,有一股股淡淡的青草味儿。

“行了行了,可别凑那么近,人类很胆小的。”牛头妖怪说。

“放开我!”红药在独眼妖怪大手里挣扎。

红药越挣扎,独眼妖怪只能抓得更用力。

“诶,独眼注意你的力度,你看看人类变成煮熟的虾了。”独角猫妖一旁提醒。

红药因为缺氧,脸儿憋得通红,确实像只煮熟的大虾。

“哦哦哦。是她一直挣扎。”独眼妖怪低头自责。

获得解救的红药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好凶险,差一点便要人世隔绝。

“你们这群小妖抓我做什么!”红药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便摆出凶狠气势,叉起腰骂起三个妖怪来。

“额,吃。。。吃了你。”独眼妖怪愣住,这个人类好凶。

“对对对,吃了你。”牛头妖怪附和。

“人类好吃。”独角猫妖点头。

“你们想吃我?我没有肉的,你们看看我多瘦啊。”红药说着还撸起袖子,给三妖怪们看看她纤细雪白的手臂。

“嗯,瘦,没有肉的。”独眼妖怪同意红药的说法。

“对啊对啊,你们看看没有肥肉的,又瘦又柴,一点也不好吃还塞牙缝。”红药的眼儿啊滴溜溜乱转,小脑袋里鬼话连篇,嘴上开始胡说八道。

“不担心,我最喜欢食瘦的,人类的肉很香甜的,魂魄更是美味,许久不见人类了,早已是不记得个中滋味。”独角猫妖眼里有一丝狡黠。

红药微微愣了,她以为三妖怪都是很单蠢愚笨的,很好欺骗的,原来独角猫妖才是他们三的主导,只是平时他锋芒不露,和其他两妖怪一起装傻打诨,关键时刻可是一点也不糊涂。

独角猫妖对着红药忽然咧开血红大嘴,露出深深白牙,皮笑肉不笑。

红药被他诡异的笑惹得心里毛毛的。

“谁在那里!”独角猫妖忽然拔高声音,一个眼神递过去示意牛头妖怪。

牛头妖怪乖乖领命,忽然爆起,力量在瞬间爆发,迅速而凶狠,身体不似初见那般愚笨,矫捷敏锐,往某处丛中扎去。

红药屏息看着这一切,心里明白眼前三妖怪不似他们表面那般愚笨,那只是他们戴的面具,三妖怪各有特长,要打败他们必须逐一击破,让他们内讧才是明智之举。

一阵窸窸窣窣。牛头妖怪威风凛凛,手上提着一只红眼兔妖。

兔妖蹬腿挣扎。

“报,发现此兔妖鬼鬼祟祟。”牛头妖怪提着兔妖来到独角猫妖眼前。

“死兔妖!”红药使劲勾长脚去踢红眼兔妖。

“哼,臭人类!”红眼兔妖被人提着长耳朵,身子随着节奏晃来晃去。

奈何红药腿短挨不到红眼兔妖一下。

“你是何妖,为何在此鬼鬼祟祟?”独角猫妖问。

“饶命,我乃山中一小妖,途经宝地,实属无意听你们讲话。”

“谁可证明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可能你是一直躲藏于此处偷听我们谈话。”独角猫妖勾起嘴角,神情阴险,睨视红眼兔妖。

“就是就是,你这死兔妖,一定是你鬼鬼祟祟躲在此偷听。”红药趁机落井下石,“它一定是想和你们一起分一杯羹。”

“那不行,不行。”独眼妖怪摇头不同意。

“你看看我又瘦又柴,本来就不够你们塞牙缝的,他居然还有胆量想和你们一起分食。”红药在一旁凉凉的煽风点火。

“对,大胆!要先吃了这只兔子精。”独眼妖怪舔舔嘴角,口水快留下来了。

“臭人类!死人类!阴险!”红眼兔妖气得跳脚,这回真是水洗也不清了。

红药一副我便是如此阴险,你奈何的表情。

原本红眼兔妖只是抢了红药采的老灵芝,后偶遇深红在山林间鬼迷路,便忽然有了主意,想着找机会吃了她,增加自己的妖力修为也是极好的一件事,便一路跟踪至此,等待一个合适机会下手,谁曾想半路杀出三个妖怪,计划落空,反而失手被擒。

“你们快些吃了它,这兔子妖坏得很,不说话肯定在想办法诓骗你们呐。”红药真是睚眦必报,对于红眼兔妖抢她灵芝的事情耿耿于怀。

红眼兔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人类的小气与阴险狡猾,气得牙痒痒,话都说不出来。

红药得意呀,想想臭兔妖也有今天,她太高兴了,以至于忘记了她自己现也身处险境。

独角猫妖也不着急吃他们,他静静在一旁看着他们,让他们拌嘴抬杠,消耗他们的精神力,等他们精疲力尽之时,就是他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

所以他不着急着出手吃他们,反而在一旁附和这个,挑拨那个,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并没有察觉到猎人的口袋正在悄悄收紧,待反应过来之时,敌人已经一口咬在你脖子上,吮尽你最后一滴鲜血。

处于险境却忘于险境,暴露弱点,得利于他人,最终自取灭亡。

独角猫妖看他们也吵得差不多了,精神力也没有开始那么旺盛了,眼神示意另外两个妖怪。

俩妖怪心领神会,抓着手里的猎物一齐往山林深处,幽谧之地走去,独角猫妖轻轻一跃,稳稳坐落于独眼的肩头,俯视一切。

俩人还在一旁吵斗得不可开交。

越往深处走,越冰冷刺骨,仿佛置身寒窖之中。

三妖怪走过之路都被周围藤蔓缠绕覆盖,抹去一切痕迹。

红药垂手偷偷在路边撒下几颗小黄豆,这一切都被独角猫妖看在眼里,要是红药知道他们走过之路会恢复原状,绝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安然自若。

要是这个女人也不行,还需要寻找下一个。独角猫妖仰望湛蓝的天空,我孤独的王,您何时再召唤吾!

犹如置身寒冬腊月,冰雪严寒之中,深处银装素裹,树木花草皆披着花霜,冻得深红和兔妖眉毛上都挂着白霜,两人直哆嗦,牙齿打颤,早已经没有了吵架的力气,热量在一点点散去,哈出来的气息瞬间被严寒汲取,周围没有一丝温暖。

三妖怪要已习惯严寒,身处寒冷,有一颗炙热的心,足以抵挡冰寒雪冻。

“冷。。。好冷。。。”红药直哆嗦,牙齿打颤,瓷脸苍白,手脚无力,气息微弱,眉毛上挂的霜花在颤动中掉落于地,开出一朵细细霜花。

“快点。”独角猫妖命令独眼和牛头,他没想这次的人类如此脆弱,体质如此虚弱,在冰雪中待一会便已是奄奄一息,出乎意料之外。

独眼抓着红药来到一个祭台旁,祭台上有一块圆形大石盘,天然形成的螺旋状纹理,一圈套一圈,周围冰天雪地,唯有这块石盘,通体雪白无瑕,不曾裹上一丝冰雪。

“快点!”独角猫妖催促,声音掩不住的焦急。

“噢。”独眼把红药放到祭台上,抓住红药雪白冰凉的藕臂,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在腰间抽出一把银质匕首,在红药的手心轻轻划开一刀,划破表皮,不伤内里,顷刻间鲜血翻涌。

鲜血顺着手掌缓缓划过雪白藕臂,在周围的一片白茫茫中异常刺眼。

独眼抓住红药流血的手,让艳红血液滴落在石盘正中央,一滴一滴,滴答滴答,石盘仿若有了生命,吸吮着这刺眼的红,通体的雪白此刻夹杂着一丝丝的血红,如有了生命的小虫子在石盘里流动。

三妖怪秉着呼吸观看这一切,眼里皆充满希冀。

忽然,石盘颤动,一声低鸣,流动的丝血被吸收殆尽,石盘回归原始的寂静。

石盘后面的湖泊结着厚厚的冰,冰底无一丝流水,整个湖泊都是厚冰,冰里放佛夹着某样东西,似有若无,若有低吟,若有悲鸣,若有叹息。

三妖怪眼里此刻满是失望,心里皆是叹息。独眼看着红药还冒血的手掌,扯下一旁某株植物,以他大掌揉碎,细细敷在红药手掌的伤口处。

“不是她。”独眼失望的呢喃。

“再找!”独角猫妖心里似被糯米团子堵住了,闷闷的。

“找。”牛头郑重点头。

轻弱似无的微风拂过冰雪素裹的世界,树上的冰针轻飘飘落于地,又迅速化为水溶于地表,似无发生过一般。

在于妖怪们叹息的刹那间,结冰湖泊的某一角出现了细微不可见的裂痕。

湛蓝的天空逐渐过渡得灰蒙。

湖泊犹如一面摔裂的银镜,冰面出现了蜘蛛网状裂痕,天空变得昏暗。

“咔嚓。”

湖面似银镜在谁的手中不小心滑落,继而跌落于地,又如初花般绽放裂开。

三妖怪面露激动之色,独角猫妖伸手扇了牛头妖怪一巴掌。

“痛吗?”独角猫妖问。

“痛。”牛头答

“是真的。”独角猫妖说。

“成功了!成功了!”三妖怪喜极而泣,三人激动得团抱在一起,谁又知道几百年来他们付出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努力过,放弃过,最后坚持了,终于成功了。

刹那间,风起云涌,飞沙走石。

冰寒若死水的世界此刻有了一丝丝生机,坚硬的冰霜在缓慢消融。

湖底的冰已融化为冰水,似有某生物在湖底来回极速游动,试图冲破冰面那最后一道防线。

湖底的冰水在它的极速游动下翻腾涌动,此刻冰水也感染了急躁因子,凶如斗兽,急欲和它一道撞破这层压抑的冰面。

冰面早已裂开,却犹如裹着蜘蛛网,越挣扎越是紧实束缚。

湖底生物用尽力量撞向湖面,如裹着蜘蛛网的湖面被撑开极致之后又将湖底想潜逃生物强制按压回去,霸道而猛烈。

“啊!”湖底的困兽爆发出沉闷的咆哮声,似不甘,似怨恨,似凶恶。

三妖怪站在湖边手足无措,他们试图去掰开湖面的裂冰,湖面虽已裂开却蕴含无穷的力量,将他们一一弹开,伤及皮肉,动及筋骨。

躺在祭台上的红药因为寒冷而蜷缩一团,手掌伤口疼痛难忍,只能伸直手臂,希望能缓解疼痛,舒适一些,手上有滴残血正好划过手掌,滴落在石盘中央,石盘迅速吸收,无留下一丝毫痕迹,尔后忽然颤动低鸣,鸣音微弱,无人察觉。

冰雪融化的时候最难将息。

短促的低鸣过后,石盘恢复平静,却散发出一丝丝温暖,悄悄暖了红药冰冷僵硬的手臂。

以我的温暖抚慰你冰冻寒凉的心。

温暖四肢百骸,每一寸每一尺,寒冷的躯体逐渐回归温度,不再冰冷僵硬。

“嗬!好暖啊。”红药闭着眼儿,触觉却是异常灵敏,感受到一股温暖缓缓通过手臂弥漫四肢百骸。

“曲红药!”意识深处传来缥缈几乎不可寻的呼唤。

“曲红药!”仿佛此刻处于虚无世界,周围一片空白透明,一片安静祥和,呼唤一声声由遥远的地方传来,声声敲震心灵。

全身关络在某一个瞬间舒打开来,似脱胎换骨,洗髓换血。

“嗯?”红药意识处于混沌初开状态,迷茫无措,似新出生的婴幼儿。

“吾本是九天上神,圣君指派吾镇压恶龙,吾心软恶龙也是可怜之人,岂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恶龙在吾心软放了他之后,仍不知悔改,在人间四处征战,烧杀抢掠,屠杀无辜百姓,人妖两界生灵涂炭。吾自知犯下弥天大祸,便以身魂做封印,又以一女为诱,镇压恶龙千年。此生名誉尽数毁于一旦,只是实在愧对当年舍身女子,此次便是补过归还去她罢。”上神声音再次缥缈远去,远处飘来一片艳红的花瓣。

红药伸手去触摸,却怎么也抚摸不到,似一个花影。

一片,两片,三片,越来越多的花瓣飘飘洒洒而来,幽香袭人。

一片花瓣飘落在红药手臂上,越来越多的花瓣前赴后继裹住红药周身,越裹越紧,不透一丝气息,渐渐的花瓣与她身体每一寸肌肤黏连融合,融入皮肤,融入血骨。

“阿古那帝桓。”远古的咒语由远方传来,一字一言深深拓印在红药的脑海中,最后化作一缕红色,撞入红药双眉正中心,化作那一点朱红。

冰雪已消融殆尽,山林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一派鲜绿,生机勃勃。

绿木在和熙的风中摇摆身姿。

温暖的阳光照拂在红药身上,阳光刺到她的双眼儿,红药抬起手掌遮在眼前,微微睁开双眼儿,惊奇发现自己的手掌上没有了被匕首割过留下的伤痕,一滴血也不曾有过,完好如初。

仿佛刚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似做了一场梦,无影也无踪。

红眼兔妖认为湖底下定有无价瑰宝,才会引得三妖怪如此拼上性命,大费周章。所以他也假装出一份力,却是在一旁出力最小,躲在众人背后的人。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极了,自己保留体力,待到三妖怪精疲力尽,伤痕累累,毫无招架之力之时,自己就趁机杀了他们,独占瑰宝。

湖底的生物还在坚持着冲破牢笼,不停撞向湖面,说来奇怪,周围的冰雪早已消融,唯独这个千年冰湖不为所动,即使湖底的冰已经融化为流淌的湖水,湖面的冰仍像铁牢笼一般紧紧封锁住湖底生物,像一直坚守着死命令,也像在等待某一个人的到来。

红药在混沌中醒来,眼中一片清明。她静坐在祭台上,柔和的风拂过她的脸儿,太阳照耀在她周身,像极镀上了层金。红药静坐一旁感觉到周围的能量源源不断被她吸收入体内,滋润她的每一寸肺腑。

红药坐在祭台上晒太阳。

湖边四个妖怪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湖底的生物还在坚持不懈,欲破冰而出。

微风她好温柔,眺望一切,也抚摸着一切。

“吼!”湖底传来怒吼声,被冰面覆盖,传到外面,闷闷的。

湖底生物来回浮躁的游动,湖水翻搅。

红药坐在祭台上,听到湖底生物的怒吼,感受到他的躁动。她跳下祭台,慢悠悠走到湖边,湖底生物仿佛感受到她的靠近,反而变得安静些许,似期盼,似好奇。

红药坐在湖边,盯着湖底看了好久,似乎看穿了湖底,湖底生物在水中游荡,却是安静许多。

缘由因起,孽由此生。

红药无意识伸手抚过裂冰,湖面裂冰道道裂缝焕发金光,金光中,裂缝处隐现了无数道符文。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似无数蚂蚁在爬动。

刹那间,地动山摇,鬼哭狼嚎,风雨大作,无数妖魔鬼怪皆露头瞧了一眼半边黑夜半天白天的天空。

阴阳天,魔王出,诛人间,斩天神。

凡间的响动惊动了九重天和昆仑。九重天的天神往凡间瞧了一眼,赶紧禀报情况,昆仑山派了青鸟往人间查探。

符文的金光变得微弱,不再如蚂蚁般走动,封印已薄弱,牢笼不再坚固。

湖底的生物用力撞破那道已是薄弱封印,封印碎裂,裂冰不再是囚笼,湖底生物终于见天日,也露出了他许久不被人知的真面目。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天地咆哮。

龙,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龙,威武霸道,游荡于半空,天翻地搅。

海水上涨,弥漫大地。

“吼!”金龙仰天长啸。

风雨交集,吹乱红药的青丝,迷了她的眼儿。红药抹去脸儿上的水珠,凝视天上翻滚的金龙。

翻滚的金龙感受到地上人的凝视,傲然睥睨一切。他看到到地上这个女人心思里对他的内心有窥探之意。高贵的龙王内心是不容他人窥探的,有半分想法也不行。

地上的妖怪们跪拜在地上,高呼“大王”。

“本王的爱将们,你们辛苦了。”龙王耸立于云端,活动着千年来被镇压的身体,那是生命的一笔耻辱。

“不辛苦,不辛苦。”妖怪们跪在地上,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千年来的辛苦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红眼兔妖一看形势不对,湖底不是瑰宝,是龙王。早听闻龙王生性残暴,喜好屠杀。自己还是趁着他们没注意自己之时溜走才是大计。想罢,红眼兔妖便鬼鬼祟祟转身准备溜之大吉。

他却不知道龙王可窥心,谁心有异,按龙王残暴不仁的性格,必诛之。

“吼!”

兔妖感受到背后仿佛有只手在抓住它,吸力越来越强,裹着风,被带上了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他死了,成了龙王腹中餐。

红药不是圣母之格,她睚眦必报,正愁如何解决兔妖之时有人替她解决她自然高兴得很。

龙王对着三妖怪吹了一口气,丑陋的妖怪褪去皮囊,个个化作俊俏的公子哥。

兄弟三人高兴坏了,终于恢复原来面目了,还是有一副人形皮囊方便一些。

“多谢大王。”三妖怪跪地拜谢龙王。

“尔等是功臣,本王永记于心。”龙王说。

“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黑公子也就是独角猫妖恭敬回答到。

“尔等速去召集本王的军队,本王在这冰湖下呆了许久,是时候活动筋骨,给那些该死的天神些颜色瞧瞧。”龙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吾等领命。”三公子速速离去。

“你是龙王?”红药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龙王。

“是。”他傲视着她,等待她的颤抖战栗,并且跪拜在他的脚底下,奉献她的灵魂,并发誓永远臣服于他。

可是红药不是一般人,她没有颤抖也没有下跪,更没有出卖灵魂。

“龙王不是很强大的吗?为什么你被囚在湖底?”红药真是戳着人家的痛处来问,句句戳心。

他难以置信,倒抽一口气。该死的两脚羊!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做了太多坏事被囚禁了呀!”红药全然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有多尖锐,对于她而言,做错事只要懂得悔改就好了,娘亲常教导她,人不怕做错事,就怕做错事了还不知道要悔改,继续犯错。

“不、回、答!”高贵伟大的龙王拒绝回答,此乃他从前的耻辱,伟大的战神从此颜面扫地,他失去了威严,他失去了一切,他永远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那好吧,反正是我救了你,记着,你欠我一份恩情,再见!”红药抚过自己青丝,刚才又是风又是雨的,这会青丝虽然是干了,却是极其不舒爽,要快些回去清洗发丝才是要事。

“站住。”龙王有些摸不透红药,这个两脚羊,性格古古怪怪的,又极不讨喜。从前他不喜人族,人族愚昧,还带一丝狡诈,就像昆仑的神一般愚昧,昆仑虽创造了他们,却也限制了他们的寿命,怕的就是有朝一日控制不住人族。就是此刻他也照样不喜欢人族,但他喜好掠夺他们精美绝伦的珠宝玉石,金银玉器。

说起珠宝玉石,当年他在征战南北之时也不忘收刮人间各式瑰宝华物,每每夜晚睡觉时更是幻化龙形,盘踞于华物之上,嬉玩一番,眠于其上。

红药不搭理他的叫唤,一心想着快些回家去,沿途寻找阿黄。

“站住!你这个两脚羊!”龙王语气里满是怒意。

红药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拽住了,怎么也走不了。回眸一看发现自己的裙子被人粗鲁的拽住了,沿着健壮有力的手臂望过去,只见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

好美。红药在深山偶尔觑见闯入山林的人或者腾云驾雾而过的仙人,都不曾有见过如此俊美样貌。

“过来。”他唤到,磁性的声音充满诱惑,薄唇上噙着笑。

那笑容美得倾国倾城,周围的一切失去光华颜色,她沉浸在光芒之中,甜醉得无法自拔。

“是你替本王解了封印,本王要报答你。”他嘴角笑意更深,拂过她的青丝,抬手之间都是魔力。

那无穷无尽的魅力,让猎物在毫无防备之时迷醉其中,不知归路。

“报答?”红药仍沉浸在无穷的魅力中。无穷的魅力让人沉醉不已,早已忘记置身何地,愿一生甜醉其中。

“对,为了报答你,本王吃了你!”他和她近乎贴身,吹气如兰,酥酥麻麻,声调近似宠溺。那亲昵的言语,让人酥软,心跳加速,慵懒的声调回荡在她耳畔,似要融化在他无尽的蜜语之中。

“不要!”仿佛有人将红药从迷醉深处狠狠拖拽出来,令她在刹那清醒,不至于葬送龙腹。瞬间的幸福化为冷漠。

“嗯?”他难以置信,无人能抵挡他散发的魅力。

红药从他手里扯回青丝,不留痕迹的与他拉开距离。

“你还是想其他方式报答我吧。”红药尽量与他拉开距离,远离他无穷的魅力,甜腻入心,犹如穿肠毒药。

“成为本王的食物,是你这个两脚羊的荣幸!”他不高兴了,美丽的黑眸里熊熊怒火,仿佛要燃烧了周围一切,日夜昏暗,太阳被黑夜逼近角落,震怒骇人,不容商量的霸道,天地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他是至高无上的神,是一切,只要轻轻一捏,一切都化为乌有。

他震怒了。红药感觉到大地在颤动。

大手伸来,粗鲁把红药扯到眼前,轻晃晃拎起娇小玲珑的她,凑进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她的甜美芬芳,鼻间温暖霸道的气息,喷薄在她雪白无暇的脖颈处,他的舌尖轻舔过她肌肤,让人脸红心跳,殊不知是妖魔在试探鲜血的温度。

红药此刻头皮发麻,手心微微冒起薄汗,她生命受到了威胁,这个男人随时可以捏死他的猎物,他要的是臣服,是俯首称臣,要的是灵魂。

他靠得如此亲近,猎人的嘴巴已经张开,只需要“咔嚓”一口,红药就与世长眠了。

她懊悔自己解决了他,他确实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恶魔,视人类如蝼蚁,却又散发无穷无尽的魅力,令人类臣服于他,将灵魂双手奉上。

红药紧紧闭上眼睛,她希望这位龙王大人能够干脆一点,一口解决了她,她不想半死不活喘着气,还能感受到生命一点点的消失,折磨自己又折磨时间,那是极其痛苦难受的。

龙王发现她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僵硬无比,犹如等待死亡的到来,这反而让他想多玩一会眼前的猎物了。

人类就是蝼蚁。

“阿古那帝桓!”红药闭着眼睛,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句古老的咒语,眉间的朱砂痣红得滚烫。

他身体在那瞬间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啊!”他丢开红药,脑袋似要在这一刻裂开,他紧紧捂住脑袋,身躯犹如置身蚁窟,深入骨髓的撕咬,仿佛此刻要将他撕裂开来。

“蝼蚁蝼蚁!啊!”疼痛似一柄利刃,恨恨划开他身上每一处肌肤,高贵伟大的龙王此刻失去了他属于的威仪。

“你做了什么?!”俊美无俦的脸庞在疼痛下扭曲异常,大手攀上她洁白无瑕的脖颈,“我要杀了你!”

冰冷的大手攀上她的脖子,温热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古老的力量驱使她,那句咒语由朱唇轻轻脱口而出,“阿古那帝桓”。

“啊!”他抱住脑袋,嘴里发出怒吼,震动山林一草一木。

“蝼蚁!该死的蝼蚁!”厉声怒吼,扯动山林的每一寸筋脉,山林的某只小兔子吓得扯下自己的长耳朵捂住眼睛,太阳偷偷躲藏到乌云背后。

他强忍着身上每一寸疼痛,拽过企图逃跑的她,毫不留情,狠狠的,一口咬在她甜美诱人的脖子上,下一步准备吮干她最后一丝血液,让她在抽搐中慢慢体会生命的流失,和痛苦一起灭亡逝去。

“啊!该死!”他狠狠推开她,俊脸难以置信,大手捂住疼痛万分的脖子,满嘴的咒骂。

红药瘫坐在地上,那一刻她感受到距离死神很近很近,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犹如擂鼓,血液凝固,小脸儿煞白,手指无意识的颤抖。周围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鸟叫声全都消失不见,一派死气,乌云蔽日,飞沙走石。

龙王毫不怜香惜玉,提起瘫坐在地的红药,翻看她的脖颈。果然,她的脖颈完好无缺。那么他自己的脖子,他伸手一摸,一排深深的牙印。该死!该死的蝼蚁!该死的天神,该死的一切!

无处发泄的震怒,黑得媲美乌云的脸庞,狼狈与震怒,威仪荡然无存。大手一挥,成排成排的树木倒塌于地,再顽强的绿草都被连根拔起,山脊出现了裂痕,“轰轰隆隆”,山体摇摇欲坠,山神探着脑袋,想踏出一步上前劝阻,又看见湖里的鱼全翻着肚皮飘在湖面上,死不瞑目,默默的收回脚,随手扯过一根树枝遮在眼前,树枝上还带了两片绿叶,随风飘荡。

他很想掐断眼前这个女人的脖子,狠狠掐死她,吸干她的鲜血,抽去她的筋骨,扒了她的皮囊,灵魂永世囚禁于寒冰地域受冰寒之苦。

这个该死的女人得到了压制他的咒语,“阿古那帝桓”,这个古老的名字,名字不止是代号更是压制他力量的利刃。她不但得到了他的名字,还得到了上古尊神龙王的力量,等同双方签了生死同咒,这个女人受的所有伤全部都加注在他身上,一方死去,另一方也必定一同消逝。而下此咒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投胎,三界再无此人。故,此咒无解。

知道他名字的只有上古几个天神,寥寥可数,那些天神仙逝的早已仙逝,没仙逝的也被他残暴杀害,抹去关于他名字的一切记忆。

除了他,那个使诈压制了他千年的天神,那个骗取他名字以来压制他千年的卑鄙无耻天神,现在他也魂飞魄散了。那么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解决她,扫荡三界再无顾虑之忧。

龙王狠狠瞪她一眼,双目犹如利刃,狠不得在她身上剐几个洞出来才罢休。

红药感觉周身的空气温度明显低于周围温度,凉嗖嗖的还带一丝阴狠肃杀,身子不知不觉下抖了抖,一片树叶从她的衣衫上缓缓滑落,落入尘土之中。

红药看见他阴狠的眼神,想来他必定盘算着如何料理她,还是溜为上策也。

“那个,天色已黑!我要回家了。”红药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身来,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只想快些离开这个阴深恐怖的地方。

阴沉的黑眸瞪了她许久,薄唇紧抿。半晌,薄唇冷冷吐出一句话,“我和你回去!”

在一旁偷听的山神险些滑倒,赶忙站稳脚跟,继续伪装。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龙王居然要跟着人类女子回去!不管了,快些走吧,这尊大瘟神,啊不对,这尊大天神,都快把这里拆光了。

“啊?!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红药额头冒了些许薄汗。

他脸色铁青,他吃不了她,伤不了她,还必须护她一世周全,旦凡她受了一丁点伤害,所有痛苦都加倍由他一人承担,尊贵的龙王几时受过此等耻辱。

“我和你回去!”不容拒绝。

漫长的沉默。

昏暗的天,周围静悄悄的,唯独留下虫鸣声,一切生物皆归巢休养,谁也不敢打搅脾气火爆的龙王。

“那你不准吃人。”红药忽然毫无预兆回过身对后面的人说道,“噢!”

龙王原本向前迈出一步,不曾想前面的人急刹还回转个身子,两人撞作满怀,他下意识伸手扶住眼前这个女人,甜甜软软的少女馨香直扑鼻面。

少女红了脸儿,慌忙往后退开几步,不小心踩着地上枯脆的树枝,“咔嚓”,险些再次滑倒。

他本想再次扶她的,毕竟和她接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我没事,没事。”少女在慌乱中站好,连忙摇手拒绝他的再次接触,脸儿滚烫,心里有只兔子在乱撞。

看着少女的窘迫,他忽然心情大好。

山林不再狂风大作,一切回归安静美好,山林万物皆“嘘”一口气,家园总归保住了。这一夜,龙王的事迹再次成为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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