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信归不信，他对沈源的第一印象还是不差的。
那对四诊的精准概括，令他对沈源的印象好了不少，心中也没将他认作是那些不学无术的大少。
不过他面上还是毫无表情，轻轻对着面前的齐越一颔首。
“你随我进来。”
便转身进入后堂，也不理会他的这位病人有无跟来。
虽然这位医师的态度有些欠佳，但之前一语道破他的状态还是令齐越心服的，当下便乖巧的跟了上去。
虽然这位医师没有提及自己，但沈源嘻嘻一笑，毫不见外的就跟了上去。
感受到身后跟来的是两人，这位中年医师也不出言，就慢慢走着。
走过不算长的廊道，沈源与齐越跟着走出了尽头，原来这仁堂馆最末竟是一个小小的别院。
院子很小，却挤了一棵长得歪七八扭的歪脖子树，一套四方小石桌椅和三个放在地上晒着不知名药材的竹篾匾，但却又莫名的觉不着拥挤。
中年医师随意往石凳上一坐，探出一只手。
齐越见状立即知趣的坐在他身旁，将手放在桌上，这位医师的手便搭在了他的腕部。
沈源也跟着一屁股坐在这位医师对面，好奇道：
“医不是需要望闻问切吗，闻和问都还没做吧，这样能搞清楚病情吗？”
中年医师的手一抖，道：“你若是觉得你的医术更为高超大可由你来治，如若不然便多看少言。”
说完便闭上双眼，一副不愿开口的架势。
他指尖搭在齐越脉上，一道微弱的灵力便从他指尖流出，要从齐越腕部脉络处入体。
齐越愣了愣，还是放开全身戒备任由灵力进入。
这其实是挺危险的举措，在四诊中，望闻问切前三者只是观表象，切才是知内里。
而切又分两种，一是外切，一是内切。
外切便是仅搭脉，通过指尖敏锐知觉感知搭脉对象的脉象变化，再由其知对象的状况。
内切便是引自己灵力入对象体内，通过灵力的流动遍至对象周身各处，能更清楚的感知每一处的状况。
而引其他人的灵气入体是极为危险之事，许多时候就连血脉至亲也不敢如此做。
若是输入灵力之人目的不纯，在灵力入体之时突然发难，那产生的破坏远比刀剑加身更为恐怖，尤其是五脏六腑处，随意放任灵力破坏那便是永不治之伤。
就算是无害人之心，若是学艺不精，灵力与主人的灵力冲撞，或是控制不住乱窜，其危害也不容小觑。
五洲上因为被有心之人切脉乘势暗算的人数不胜数，多半直接或是不日后便毙命了，侥幸捡回一命的也大多留下了永世之症，再难痊愈。
所以对于四诊，望的观五官与望舌苔，闻的听声息与嗅气味，问的询症状与切的切外脉，就算是寻不出病症也无伤大雅，最多就是误诊罢了。而对于切内脉，虽然是最为直接和便捷的查病手段，但鲜会使用，只有在实难查出病患之时才会用上，要用之时还得与病人沟通，征得同意后方才能使用。
像这样一声不发直接内切的医师，齐越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都能直接状告这位医师谋杀之罪了。
但齐越有种莫名的感觉，若是自己拒绝，这位医师大半拒绝为自己就诊，让自己去寻别的药堂。
瞬间的决断后，他便放开所有防备，任由这位连名姓都不知的医师作为。
中年医师的灵力入体后便融于他血脉中，顺着他血液流向顺势而行。
齐越虽然放开防备由他灵力入体，但还是一直关注着他导入自己体内的灵力的。不到御气境，他还不会内视之术，但外来灵力入体后身体内总有不适，他便闭眼感知这不适感，若有异样，便会当机立断反抗这股灵力。
但是这种异样感却很微弱，若是不留意都难以察觉，这让齐越有些难以置信。
齐家家族中也供养了不少医师，齐越也被这些属于齐家的医师内切过，内切时体内的那种异样感便如同身体内进入异物般难受，极令人排斥。虽算不上疼痛，但那种感觉总归是不太好的。
但此时内切时这位医师的灵力仿佛融于他血管脉络中，就像是自己的灵力一般轻松自如，他聚精会神才能勉强感受道这灵力运转的轨迹。
从手上血管流至躯干，齐越突然发现这灵力突然变弱了。
是消失了？
不，齐越瞬间便反应过来，这股灵力是分流了。
这位医师，绝不简单。
四诊中前三诊和切中的外切，只需要医师的经验即可，对修为并无要求。
但内切要用附有精神力的灵力入病患体，这原理便与内视之术类似，便也是需要御气境以上修为才能掌握的一种技巧。
内切难度要比内观要更高，但医师常年接触病患，行医时间越长经验也越丰富，一般敢对病人行内切之法的总不至于在这方面出错。
但这只是指单股灵力而已，分流这种技法不是靠医龄或经验便能掌握的。
人体内血管数量难以计数，但大抵分为两类，一是由心脏始，通过大小动脉流便周身，再经由大小静脉流回心脏的这条线路，叫做大循环。
由大循环延伸出的蔓延各处的小血管，称为小循环。
若是将人体内各处血管比喻做一棵树的话，大循环所囊括的静脉与动脉，便相当于这棵树的树干，而小循环便像是一棵树的枝叶，虽然从外型上这些细小血管更像是树的根。
这个比喻或许不太贴切，用更形象的比喻的话，动静脉便像是直根系植物的主根，而由动静脉上衍生出的细小血管就是这主根上生长出的侧根。
但哪怕是动脉与静脉，也有分支，链接肾的肾动脉与肾静脉，链接肺的肺动脉与肺静脉，等等。
体内血管错综复杂的状态，使得血液能高效、毫不错乱的流遍全身。
但对于医师来说，如此复杂的血管状况，在内切之时他们只能一遍又一便的让灵力顺着血液流动方向一次次去往没有探过的分支查看，由于只能操控一股灵力，他们只能用如此的笨办法，耗时且耗力，大多时候医师都会忽视那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来寻求效率。
分流，便是让导入病患体内的灵力在遇到分叉之时分开，由一道灵力变为两道灵力，如此探索效率自然大大提高。
但灵力的一分为二，对医师的要求极高，要一心二用，不出差错，难度远不是操控单股灵力所能相比的。
他们齐家的医师，已经考出了三品的医师执证，尚不能做到这样，灵力入体时反应也不如这位医师的那般平和。
那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医师又是几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