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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别墅内,面目已近狰狞的她扯着连依的衣领狠厉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害死我娘?你说!”
连依吓得双手用力压腮,两面已呈扭曲之态。紧接着,连依“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向其求饶。
“我没有要害死她,我也没有退路,我只是用那根针戳了大小姐的胸口一下,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于是,她向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去,只见香烛旁插着一根亮闪闪的银针。
见此,她不禁大恸,长吁一口气后,上前一把将那根针拔了出来。
接下来,她捏着那根针的手虽已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可盛怒之下的她心中的仇恨急于发泄,因而根本顾不得这些。
当下,她继续大喝道:“好!就是用这根针插了我娘的胸口对吧,我现在也用它来戳戳你试试,看你会不会疼,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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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怀六甲的她独自一人闲来无事,树下纳凉。
忽然,她见远处一人提了行囊快步朝正厅而去,她张望着凝视见归人似是承昊,本想叫住对方,那步履匆匆之人却已入了内。
她蹒跚着步子寻了去,走至近处时,却听里面一人道:“清廷对洋人唯命是从也就罢了,竟还会这般是非不分,草菅人命,拿无辜的老百姓开刀抵过。”
她听得出说话之人正是承昊,只是对方的语调满含悲愤,而语音却有种刻意的压制。
她本想直接走入问问清楚,可却听另一人又道:“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这几天她的心情才刚好一点,再也不能受任何打击了,若是她知道了肯定会受不住的...”说话之人乃沈娇蓉。
她听得出娇蓉口中的“她”似乎指的是自己。
“这两个人在商量什么大事呢?竟还不能让自己知道?莫非与鸿勋有关?”
不明所以的她不禁暗暗思量,心中隐隐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伸直了脖子从窗口悄悄探向屋内,却见吴承昊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纸。
她寻思着那八成是个告示,且见二人神色慌张仍嘀咕着什么,于是乎,她的好奇感又不免激增了数倍。
接着,她拖着沉重的身躯,紧走了几步踏进了室内,继而挤了个笑开门见山道:“你们两个在商量什么,还不能让我知道?”她刻意装的很是轻松。
二人见她突然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刹那间双双吓傻了眼。
尤其是吴承昊,此时手里正还拿着那张“斩”令。
于是吴承昊慌里慌张地背过手去,将其藏在了身后。
她见二人举止诡异,因而更是狐疑四起。
默然良久,她惊异地打量了他俩一番后,沉下脸来对吴承昊命令道:“把纸给我看看!”
吴承昊虽善于装傻充愣,可面对这档子人命关天的大事时却明显露了怯,此刻,支支吾吾,竟成了结巴:“什么...什么...纸?”
“别跟我装傻,快点拿出来,没听到么?”她急了,板着脸用强令的口吻再度下了指。
多年来,吴承昊对她可谓是唯命是从,眼下其焦急地看了看旁边的沈娇蓉后,见对方也干瞪着眼睛,没有对策,于是吴承昊只得乖乖地将纸上交。
须臾间,二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地留意着她神色的变化。
接过那张皱皱巴巴似乎被雨水打湿的纸后,她迫不及待地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见纸的最上方写着一个大大的冰冷的“斩”字,紧接着,后面是“四月二十八斩首示众”一行小字,接下来则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而大部分已被洇湿辨识不得。
本以为只是一张单纯的“斩首”告示,可当看到左下角清晰地写着“洛鸿勋”三个字时,她那晶莹的眸子却立即变得黯然无光。
倏忽间,她只觉自己的头脑轰然炸裂,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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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凌天忽的一个激灵,大脑有如触电一般,手指尖疼的钻心。
她害怕这种感觉,因这感觉一来全身就好似被掏空了一般,所以她必须将这可怕的情绪竭尽所能地遏制住,再遏制住...
“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该多好。”她幽忧怅惘着,眼角竟落了一滴泪。
而此刻,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当当当”的响声。
幸好,叩门声及时将她从悲情的遐思中解救了出来,于是凌天缓缓起身前去应门。
来人是个女子,只不过长得粗眉大目,英气逼人,与一般的娇俏粤伶很是不同,此人乃凌天的师姐小蜻蜓。
小蜻蜓进门后,与凌天一道坐在床边闲聊了起来。
不知为何一声叹息过后,小蜻蜓将双手舒坦地撑向后面,接着几分慵懒几分轻松地主动与凌天忆起了往事来:“终于要回广州了,多少年没再去过那了,从前我一想起广州就觉得好怕好怕...尤其是想到师父被清兵乱刀砍死的情形,还有那些东躲西藏,东奔西走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都是发生在广州...”
小蜻蜓松了松肩膀后,继续感叹着:“咱们做伶人的苦啊,那叶琛老儿又是个凶狠毒辣,杀人如麻的角,咱们伶人被他迫害死的怕不是得有成千上万,每每想起这些,我都会有种心被撕裂的感觉...所以啊,广州在我印象里就是个鬼门关,既然我闯出来了,那肯定就不能再回去了!”
说到此处时,凌天也深有同感,她又禁不住忆起了当年的种种,那些不堪的画面一闪而过时,她赶忙按了下自己的胸口,可思绪虽止住了,但余悸却犹存。
小蜻蜓瞧出了凌天的忐忑,继而她话音一转,又娓娓说道:“可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我再想起来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突然释怀了。”
“是什么原因呢?”见凌天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小蜻蜓赶紧将双手向前挪了挪,撑着床,翘起双脚轻松地回话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就是时间吧!都说时间久了所有的忧愁均可慢慢被冲淡,人也就不知不觉长大了,我看这话确有道理,时间真是味解药,解掉了我身体内所有的毒!”
这时,小蜻蜓的脸上已是挂起了淡淡的笑容。“所以我呀,只当过去的苦难是种历练,战胜了这些苦难后我反而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
说完后,小蜻蜓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看得出往日的伤痛在她心里真的已经过去了,且她对现在拥有的一切很是满足。
“每个人的人生都要经受各种各样的苦难,我觉得人生其实很公平的,我今天忍耐了些什么,往后的生活中,我就能挺过去什么。同样,你今天侥幸避开了些什么,以后的人生说不定这些麻烦还会再找上门来。依我看,生活本身就是一段艰难的旅程,当我们一旦想通了这一点,并真正理解接受它,那么我们也就不会再对人生的苦难耿耿于怀了,你说是不是?”
小蜻蜓的这番话凌天听后颇为触动,她虽感同身受,可心却仍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