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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请愿

凌罗见娘亲停滞不前,且还一脸的迷茫之色,于是她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娘,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她倏地一下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发问给拉回了现实当中。

接着,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后心想自己一定是多心了。

这当然是巧合,这也只能是巧合,时间过了这么久,又有谁还会记得当年那乘风破浪的“兴和”号呢?

即便真的有人记得,那也不可能是他...

罢了,凌天只得黯然失落地带着女儿徐徐离开了此地。

第二天午后,穆思远携武生邝云、花旦凌天、小蜻蜓、小武章禾、小生孟新伦、丑角马十三等天兴戏班的伶人一同入新总督府演出。

往日,凌天同总督千金叶展盈交好时,曾造访过旧时的总督府一次,可后来,自叶展盈嫁进林家后,二人便再未相见。

如今虽进的是新总督府,回忆满满的凌天仍禁不住忆起了自己从前的好姐妹,不知其近况如何,过得好是不好。

于是她顺手拦住了一府中的老妪,准备向其打探一番。巧的是,这老妪从前也曾在旧府中服侍过,据她说自打十一年前叶总督被俘后,两广总督一职已经几次易了主位。

这些年来,凌天在韶关清心寡欲,几乎不问世事,因而广州城中的是是非非她了解的十分有限。

此刻,她听了这个消息后倍感震惊,于是好奇心骤起的她又向老妪打探起了诸事的详情来。

可老妪上了年岁,眼花耳聋不说,头脑也不甚清晰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所以二人交流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来,而这时,班主穆思远恰好路过此处。

穆思远向来关注凌天,见她心中的疑惑全都写在了脸上,于是他忙上前插话说:“有什么问题,问我多好,我来过广州数次,城里的大事小情多半都知晓,只不过有些是道听途说的,真实性也无从考证,所以你听听就好。”

可凌天想了想后,却回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些什么,算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去后台换衣化妆要紧,广州城的轶事咱们还是以后再慢慢聊吧!”

想着有要务在身,凌天只得止住思绪,赶紧去后台贴片子、扮妆容,穆思远也只得顺从她意。

待到日暮黄昏,府内三面观的戏台前已被官员及亲眷围满,今日上演的剧目是《七月七日长生殿》,戏中两主角杨玉环和李隆基分别由凌天和孟新伦饰演。

台上,孟新伦、凌天相继登场,孟新伦扮演的李隆基身着龙马座便服,前后从腰部开始分叉成四幅下摆,腰系板带,其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风范。

而长相略有几分洋气的凌天则着一条明黄缎地女蠎戏服,配角带、云加肩,下身配裙和飘带,水袖长仅及膝,无后摆。袍前和后幅下半部分绣有立卧三江水等纹饰图案,上半部分绣着丹凤朝阳和风采牡丹。盛装下的凌天更显秀丽端庄、温婉无限。

总督瑞麒长得阔面大耳,一脸的福相。未待凌天开口,瑞麒眼睛乍亮,登时一惊,继而对身边之人笑言道:“这女子的长相真是绝了,瞧那一双眼睛,好比秋水般清澈。”

旁边的几个官员闻后争相谄笑说:“我倒觉得像闪烁的寒星呢!”

“不对不对,像玲珑剔透的宝珠”。

瑞麒笑道:“嗯,都像,都像,更像那白水银里涵着两粒圆润的黑水银。再看那嘴唇,好似春花,又如丹朱。”

身旁的官员立马恭维道:“制台大人真是妙语连珠,出口成文。”

瑞麒一乐,随口问说:“那你觉得呢?你觉得像什么?”

官员想了想,直言道:“我觉得她的唇有如白雪皑皑的山巅盛开的一朵红牡丹。”

紧接着,又一人道:“此女真是美若天仙,杨贵妃我没见过,但起码得如她一般,才敢称什么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那人再一寻思,自己的几房妻妾连其十分之一都不及,咋摸了几下嘴巴后,更抻直了脖子只为一饱眼福。

待孟新伦唱罢,凌天终于启朱唇,发皓齿,字字清脆,句句宛转,且转腔换调处,变幻无穷,众人皆叹为观止,齐声叫好。

接着,她嫣然一顾,只这一眼,满园霎时鸦雀无声,连瑞麒轻轻摩梭了下茶杯都听得见响,只因大伙都期盼着这女子的目光可以照临自己之身。

这一刻,瑞麒老母半闭了眼深深沉醉在这道不尽的妙境里,只感五脏六腑像被熨斗熨过,无处不伏贴,全身的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不畅快。

可自马嵬惊变后,瑞麒老母便有了愁容,直挂了半个时辰都没能散去。

而当凌天用情至切地吟唱到那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时,直听得台下瑞麒老母老泪纵横,柔肠寸断。

再待凌天声泪俱下唱到“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之时,众人忽听霍然一声,万籁俱寂,片刻后,台下叫好之声好似雷动,久久不息。

凌天扮演的杨贵妃自然投入,仪态万千,不施重彩但可堪称国色。孟新伦饰演的唐明皇罪愆多重可却情有独钟。二人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誓言以及惟妙惟肖、活灵活性的演绎仿若明皇、贵妃重生,精诚之至,感动上苍,最终得以再续前缘。

台下官员及家眷皆觉此戏十分感人且堪称完美,因而称赞喝彩声斐然。

不多时,瑞麒身旁的官员再度争相道:“哎呀,这杨贵妃的唱功真是妙诀,今晚上我怕是睡不着了,估计满脑子里都得是她的唱词,她的风姿。”

另一人接道:“孔夫子有云,三月不知肉味,我看这杨贵妃的唱腔怕是三个月后还在我的耳边盘桓。”

这时,瑞麒开了口:“这话还真不夸张,从前我只听过薛显扬的,当时喜欢的紧,这女子音域宽广,还兼具厚度,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怨如慕,像是得了薛显扬的真传一般。”

一官员接道:“说不定,她是他的徒子徒孙,我看这女子日后必成红角。”

当下,穆思远见形势大好,遂趁机携邝云、小蜻蜓、章禾、马十三等配角一起上台代表全体粤伶齐声高呼:“请制台大人解禁粤戏,请制台大人解禁粤戏,请制台大人解禁粤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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